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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的时候,我在家帮奶奶做小笼包。小小薄薄的皮,一褶一褶的印子,咬上一小口,所有的晶莹透亮的汤汁就顺嘴滑进嘴里,烫了舌头却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忻楚凉下列兴趣小组就会买很多很多零食带到我家来,我们三个围在桌子前吃我包的歪七扭八的小笼包。
.忻楚凉也经常邀我去他家.他家祖籍浙江温州,父亲在温州的工厂就开了好几家,上海的房子豪华自然也不在话下。金碧辉煌的大厅上挂的水晶吊灯就足够让我瞠目结舌好半天。虽然我家也是做生意的。然只是小本经营,没有如此富贵。
开始的时候忻楚凉只带我上他家去,后来,他家里又多了一个林露雪,这便让我突然觉得尴尬
林露雪是骄傲的公主,皮肤白皙,眼眸清澈,笑容里恬静美好。穿着各种各样的公主裙像花朵一样美丽的开发。听闻她的家世也是好的让人羡慕。
忻楚凉第一次和我介绍她,是在他家小花园的玫瑰旁,他很绅士的欠了欠身说,林露雪,我国标课的舞伴,比赛场,代表队的拍档。
我把刚帮奶奶剥完茴香豆还没洗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就朝她面前伸过去,你好,我是谭乐初。
林露雪骄傲的眼神递过来一个不屑的信息,然后把手随便在我的手上拍了拍就算了事。
的她看了看小花园刚长出来的玫瑰,用无比甜美的声音对忻楚凉说,这玫瑰好美,可以送给我吗?
忻楚凉点点头,当然可以。随手就把玫瑰花折下来.
可以帮我戴在上头吗?
忻楚凉一伸手就往她头上去。
我看着我自己棉布裙子上因为多次洗已经被洗没了眼睛的小狗,突然悲伤的无法抑制。
我说忻楚凉,我今天约了宁简林做功课,我要先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飞一般的逃跑。
我的眼前闪动他们俩站在一起的唯美画面。而我在他眼里,也许真的只是,小时候那个不够勇敢的小姑娘而已。
就在我与忻楚凉过完我们认识的第九个夏天的时候我父母生意失败。相互对峙,最后不欢而散。
我知道他们分开的消息那日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不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
我抱着我瘸腿的“小足球”在阁楼下的小巷子里走了一遍又一遍。有电视剧来这拍摄。拍三十年代的旧上海,女主角不好看,长长的旗袍,浓妆艳抹。并非名角。
我一路一路的走,走出了这个巷子。我觉得我像是要去流浪的旅者,要离开这个陈旧的小巷,离开那些逼仄的楼梯和阁楼上闷热的气息。居无定所,漂流无息。
我对怀里的“小足球”说,已经第九个夏天了。可是我终究一无所得。
九个夏天以后,秦楚凉变得很忙,他经常和林露雪经常代表学校参加一些比赛,双双夺冠.领奖台上,永远都会站着笑容满面的他,以及笑靥如花的林露雪。他们那么登对.他只能很偶尔的拐到我家的小阁楼来.说上几句话,就又要离开。
奶奶说,没想到楚凉长大了,会长这么高呢.
由于家中的变故,爸爸看我的眼神已经格外的凌厉。
虽是小小年纪,却早也明白了察言观色。于是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欢声笑语,并且与他疏离起来。
这九个夏天里,我的“小足球”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只,它死一只我就再买一只,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残疾,我都给它们取名叫“小足球”.
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养狗都没那么容易死,而我的狗却莫名奇妙的一只一只快速死去。
宁简林说这是因为他们都是瘸腿的所以心理残疾。
我摇头再摇头,我说宁简林不是这样的,其实它们都是因为忍受不了我的虐待所以选择自杀的。
宁简林说我不知道你还有虐待狗的习惯啊。你怎么虐待它们了?
我把一块光明牌冰砖最后一点全塞在嘴里微微的笑,我天天抱着它,和它说忻楚凉的坏话.
宁简林也笑了,拿出纸帕帮我擦嘴,他说初初,你其实离不开忻楚凉,就像你离不开牛奶味的冰淇淋一样。
我低下头,俯瞰下面的绿草地。双脚在滑梯上来回的摇晃。
彼时,我即将面临中考.我的成绩平常,到顶只能上个区重点.忻楚凉和林露雪已经直升本校的高中了.我与他很快就会没有交集.
一想起来,我就有点头疼微微.
我想不开事情的时候,就让宁简林陪坐在一间废弃的幼儿园的滑梯上说话。他抱着我的第n只“小足球”不停的摸它的毛。我坐在一旁,吃掉手里的两块牛奶冰砖。
那时候,已经倒闭了很多的冷饮厂。包括我们常吃的足球冰淇淋那家。
我只能随大众去吃光明牌冰砖。蓝蓝的,四方形的外壳,里面一层白白的纸剥开来。仿佛足球冰淇淋的味道。
我一直想,我与忻楚凉会不会也如同这些已经倒闭了的冰淇淋工厂。经营失败了,就再也翻不起身来。
中考的前夕,众人日日奋战。我却跷课坐了长长的地铁跑去看忻楚凉跳舞。在陆家嘴某个地铁出口旁,临时搭建的空旷的台子上,他与林露雪如两只翩翩展翅的蝴蝶。
他的眼神依然温柔,透过层层傍晚的灰暗落在我的身上。跳完舞他跑下来,舞衣还未换下。
他说,小乖,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正想开口说话,看见同样舞衣未换的林露雪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衬衫校服,突然害怕面对这样的场面。那些在青春时光的印记里忽明忽暗的记忆开始渐渐的紊乱。
林露雪维持她一贯傲慢的姿态,你难怪是个差生呢,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
我的脸涨得通红,用力绞着衣角。头低下去,满腹委屈。眼泪蓄在眼眶里像是要掉下来。
忻楚凉说,林露雪,请你对谭乐初道歉。他的声音冰凉,在喧闹的环境里沉重而有穿透力。
我不要,我才不要。林露雪的声音那么倔强。
我抬起头假装微笑着说,忻楚凉,我不需要道歉。语毕,我迅速离开。
华灯初上,东方明珠开始变幻各种绚丽的色彩,行人在一旁拍照,大把大把的风呼啦啦的吹到我的身上。
我蹲在某个地铁的某个大圆柱旁大声哭。许久之后有人拍拍我的头,初初,你为什么要这样难过?
我的眼前是宁简林焦虑不安的脸,他说,初初,你奶奶到处找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到这里来找忻楚凉了。
我抱着宁简林,继续开始大哭,地铁从我的身边一辆一辆的开过。覆盖了我的声音。
终于收拾了心情.积极应战.报的所有学校,都离这里很远.
我不再和秦楚凉说话。我的青春,我的年华,都与他无任何的牵连。
中考前的最后一日,忻楚凉和林露雪一起来找我。在我家喧闹而浑浊的阁楼下面,他喊,小乖,你下来。
是奶奶先听到,叫了我下去。我抱着“小足球”穿着拖鞋跑下楼,刚洗的头发还湿答答的落在肩上。
林露雪还是一贯傲慢的姿态,可是脸上却浮现一丝愤恨的表情。
她说,谭乐初,对不起,我为上次的事情和你说抱歉。
我愣了愣,然后笑了。再骄傲的公主,遇上喜欢的王子,任何纡尊降贵的事都愿意去做。
我摸着“小足球”的头说,没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忻楚凉过来,静静的看着我。他高出我整整一个头。我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我的“小足球”。可是,’小足球”却咬了他的手.
你养的这只“小足球”,一点也不乖。我喜欢小时候那只。他皱着眉说。
我抓过忻楚凉的收看了看说,现在的“小足球”,它不认得你。
说完就转身上楼,头也不回。我听见身后的林露雪说,忻楚凉我们走吧,这里多脏啊。
中考过后,宁简林和我一同到浦东上学。住校,一个月才回去一次.
在学校里,我只参加了广播站,每周一次节目,念散文。节目的名字是我取的,叫”浅蓝深蓝”
节目的标语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天,我们等它,一直由浅蓝变到深蓝.
忻楚凉已经要念高三了,他的那片天,很快就可以晴空万里.我虽然不再与他相见,但至少仍旧祈祷他能好.
宁简林渐渐长成了英俊的样子,打球,参加学生会竞选。送情书的小女生成排成排的出现。他在体育馆打球的时候,我就帮他看他的情书。然后幻想情书要怎么写,是不是我也该学写一封。很多人说,不会写情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即使不会写,也要有一个想写情书的对象。
我也常常想,如果我也像那些小女生一样的狂热,不在乎后果,充满幻想,那么我也会给忻楚凉写一封情书。写我们从90年开始到2000年这中间十年的时光。写我喜欢他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这样想似乎就已经非常的美好。仿佛我们还在玩跳房子的游戏,他给我剥糖纸,我牵着他的手,一格一格地跳。天地就变得那样的渺小。
原以为秦楚凉就这样成为我的想念中的一个记忆,却从没想过,他还会来找我.
那天周末,我与往常一样回家.幕色四合,巷口的很多人都抱着狗出来散步,夜色下,有幽幽的蓝透出来,幻化成轻柔的色泽,朦胧迷人。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站在楼道旁盯着我.他的眼眸明亮,在黑黑的夜色里分外透澈。
他说,小乖,你回来了?声音里有深深地疲惫.
忻楚凉?我不可置信地问.
他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看我,不是我.难道你以为是宁简林吗?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我奶奶告诉你的?
他抿着嘴,看了我好半天,说,我没有问奶奶,我每周周末都在你家楼下等你.
我的心似有什么吊在半空中,惊讶的说不出话,
你一直不回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好,有小足球陪着我。他好像在自语自语,又好像说给我听.
我心中有微微的疼涌起。
我说忻楚凉,你这又是何必,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能成为朋友已经是恩赐.
可是明明曾经,我们那么好,一起吃冰淇淋,一起滑滑梯,一起跳房子...
我打断他,可是那已经是曾经了.现在你不会和我玩跳房子等不会和我一起吃冰淇淋了。
他不说话,空气在我们的身边流动.
他蹲下去,在地上画什么,声音低低的传来,如果你想,我还是可以陪你的.
我说,你还是不明白,就算你想陪我,我们都无法再玩下去。就像你和我一样大,你已经上高三,可是我才上高一。你可以陪我读高三吗?你永远都在我的前面。我们中间有那么长的距离。
他的头微微的颤抖.柔软的头发映衬在微弱的灯光下。
我垂下眼去,不让他看见我滑落的泪水.
夏天快来的时候,我和宁简林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喝可乐。宁简林说,初初,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去一个遥远的城市.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么自然的,我就想起了忻楚凉,想起我们的小足球。那些珍贵的时光,就这样暴露在阳光里。一格一格的回忆起来。
然后我看到林露雪,长长的公主裙飘逸美丽。她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看着我.
我跳下看台,走到她面前,问她,有什么事?
她看我,从头到脚,深深地看了一遍,眼神里有无数不明的忧伤.她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秦楚凉会喜欢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喜欢到和家人闹翻了也要降级读高一陪你.
我有些怔怔地呆在原地,久久地说不出话.宁简林站在我旁边说,忻楚凉真是疯了吧我一手拉过宁简林的手对林露雪说,我一直只把忻楚凉当好朋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真的吗?她问.
我说,对,宁简林已经很好了,我不需要别人.说完这一句,我几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想,这是我成长的十几年来说过最最艰难的一句话.
好,这是你说的。我想楚凉不会再为你这样一个平凡的人伤神了。林露雪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我向她身后看去,忻楚凉从她身后的那棵大榕树下走出来,烟灰色的运动衫分外的显眼。
他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