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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干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林周暗看着夏朵薇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来找我......还有小娓,我们都会帮你的。”
头上的路灯许是烧断了灯丝,忽然灭了。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的在黑暗中停下脚步,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夏朵薇的眼泪,终于在这一瞬间汹涌而出。
“林周暗,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羡慕小娓,我多么希望我是小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
“那你会像喜欢小娓那样喜欢我吗?”
林周暗胸腔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攥住,有一种窒息的疼痛和慌乱,陌生的感情和情绪,不知道怎么分辨和控制。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被夏朵薇的抢白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像一根吐不出来的鱼刺。
“……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夏朵薇转身就跑。
林周暗下意识的去追,拉住夏朵薇手臂往回扯。不知怎么,大概是用力太猛,她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昆虫的鸣叫。夜风的吟唱。树叶沙沙的摩擦声。谁家院子里小狗的叫声。小孩子深夜哭闹的声音……还有怀里那个平日刀枪不入的女生,轻轻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林周暗,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讨厌我?这个世界上讨厌我的人太多了,真的不少你这一个……请你,不要讨厌我。”
像是忽然知道了澎湃的大海也有月光下的温柔,好奇也像潮水一样慢慢地涨了起来。林周暗偶尔会向小娓问起夏朵薇的事情,细细碎碎的,开始对她有了更多一些的了解。
原来夏朵薇的家庭很复杂。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父亲在家乡再娶,母亲在南方的城市再嫁。她还有一个哥哥,哥哥跟了父亲,她跟了母亲。夏朵薇母亲再嫁的男人是一个国企的小会计,工资不高,脾气暴躁。他和夏朵薇的妈妈两年后又有了一个孩子,生活就越显拮据。夏朵薇又从不叫他爸爸,脾气倔强强硬,两人常常发生冲突。嘴巴上夏朵薇不输给任何人,可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生,动起手来完全不是对手。可是她总是学不乖,不把她的继父惹到火冒三丈不罢休。
“夏朵薇啊,她就是倔,嘴巴又硬。你别看她平日笑嘻嘻的样子,其实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她都明白,什么人可以做朋友什么人只是瞎处处她也清楚。我知道,她和那么多奇怪的人做朋友,和每个男生都关系暧昧的样子,其实只是她寂寞。她有点寂寞。她只是想假装她不寂寞而已。”小娓一边写单词一边又补充说,“其实她挺傻的。”
林周暗在一边做数学试卷,忽然想起刚认识夏朵薇的一天,他和小娓在讨论谁有好看的虎牙,夏朵薇在前一桌和一个男生说笑。
小娓说:“朵薇,把你的虎牙露出来看一下。”然后夏朵薇就真的转过身来,咧开嘴巴露出大大的笑容,秀出她门牙旁边小小细细的虎牙,眼波神情都单纯得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林周暗想着想着,心不由软下来。
骆小娓之于林周暗是什么呢?
很多人都以为林周暗是骆小娓的男朋友,而且是二十四孝男朋友。他对骆小娓的好,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到底是不是呢?其实林周暗自己都未想过。他不知道小娓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打从心眼里想要疼小娓,想要对她好。在林周暗眼里,小娓从小就像住在水晶塔里的小公主,聪明漂亮善良,有天使一样的灵魂。他希望她幸福,希望给她幸福。
也许,如果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牵手、恋爱,然后结婚,生子,慢慢变老也说不定。这将会是一个平淡又幸福的故事。
可是谁也没料到,骆小娓的生命会那么短暂。还未走完二十个春秋,就匆匆地坠落了。
高三那年的冬天,骆小娓因为意外车祸去世,终年十七岁零一个月。
出殡那日,起了很大很大的风,干枯的树枝抽打着灰蒙蒙的天空。林周暗站在人群中,神色苍白,一语不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朵薇拨开众人来到他身后,然后突然把头抵在林周暗的背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痛哭不已。
那天去祭拜的同学亲友很多,看到夏朵薇和林周暗平日并无太多交情的两人相依靠的样子,投来诧异的目光。后来林周暗几乎忘了当天所有的仪式、程序、他自己说过的话、旁人的眼神,唯一记得清晰的是自己那天在风里站得很直,脊背笔挺,迎着风和目光,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大一那年冬天寒假,旧日的同学聚在一起吃饭。夏朵薇也去了,和一个一米八的男生一起。林周暗在门口抽了一支烟,没有和夏朵薇打招呼。
席间,林周暗喝得有点多了,不知怎么总是拉着和夏朵薇一起来的男生喝酒。夏朵薇接过林周暗手里的酒杯说:“我哥不能多喝酒,我替他。”然后一仰脖子,喝得点滴不剩,整个桌子的男生女生都拍手叫好。
林周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也把自己杯里的酒仰头喝尽。
后来林周暗真的喝醉了,他趴在厕所的洗手台上好像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有人递过来一块热毛巾。他说了谢谢,摊靠在洗手台边,抬头看到夏朵薇的哥哥。
夏朵薇的哥哥说:“我妹妹,好像很喜欢你。”
林周暗喝得舌头都大了,傻笑着大声说:“什么,你很喜欢我?不行……不行啦……”
那一天,其实恰巧是骆小娓生日。如果她还在世,那天就该满十八岁,成人了。
林周暗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纷繁复杂的梦里,十七岁那年夏天的骆小娓和夏朵薇的脸交叠着出现,像两朵芬芳各异的花朵,又像香樟树下一地凌乱的光影。醒来一摸,满脸满脸都是泪。
林周暗和夏朵薇渐渐开始有了联系,但并不热络,不咸不淡的。他始终很难定义自己和夏朵薇之间的关系,似乎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而无法简简单单的用“朋友”两个字概括。
每年寒暑假回家,因为同学聚会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林周暗和夏朵薇总会见上几面。夏朵薇是同学中变化最大的吧。她慢慢变成了林周暗所谓的,“好女孩”的模样。
依然是不变的长直发,但是披在肩上有了温婉的气质,戴小小的不显眼的耳钉,穿t恤和花朵的中裙,光洁白皙的小腿,光腿穿麻编的平跟凉鞋。
台风来临前的某次聚会后,夏朵薇在身后叫林周暗。他回过头去,看到按着长发和裙摆向他跑过来的夏朵薇,有一种清新到让人心跳的美丽。
“一起走吧,我回我姑姑家。”
林周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台风临近,那天的风真的很大,路边的树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断腰肢,瘦弱的夏朵薇好像会像风筝一样被吹到天上去。不知道是谁先拉了谁的手,反正最后,是林周暗拉着夏朵薇一路走到车站的。
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就像年少时和骆小娓瞒着家里人走了很远的夜路去看露天电影一样。想到小娓,林周暗的胸腔里就漂起薄薄的凉意,轻轻地松了手。
“车来了。”
安静的并肩坐在一起,然后一前一后地下车,一左一右地分道扬镳。林周暗不知道,夏朵薇很快就转身,一直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然后一个人坐上相同的返程车,回家。
夏朵薇根本就没有姑姑。
大二那年的暑假,夏朵薇在林周暗念书的城市找了份实习的工作,而那一年,林周暗也因为双学位补课没有回家。一起生活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两个人的联系忽然紧密了起来。
有空的时候,两人会一起在夏朵薇租来的房子里做饭吃。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吃饭看电视,一起穿着拖鞋逛街,一起站在路边啃西瓜,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看到好笑处,夏朵薇会扶着林周暗的肩哈哈大笑。
风平浪静的相处,很舒服,没有束缚,不想过去,没有未来,只有这一刻,穿透时间和光年。
谁都未曾去触碰那似乎禁忌的话题,假装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全部全部憋在心里。
眼神逃避眼神,笑容空洞。
林周暗在一个他和夏朵薇都常上的bbs上看到夏朵薇在一个讨论爱情电影的帖子后的跟帖。她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暧昧。不是不爱,只是,不够深爱。女生是因为执念,男生是因为爱得不够。
很多人在后面顶夏朵薇的帖子,说她说得好。
林周暗的眼睛里忽然落下水滴来。
大三的冬天,夏朵薇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像一只臃肿又可爱的企鹅。她笑着说,毕业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林周暗没有回答。他摸摸夏朵薇的头发,像几年前摸小娓一样。
“夏朵薇,你该找个男朋友了。”林周暗忽然发现原来那句话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出口。原来他也可以把违心的话说得那么自然。
夏朵薇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寒冷的风吹僵了一样凝结在脸上。她什么话也没说,轻轻推开了林周暗的手。
那天晚上林周暗回到家,坐在过年的红灯笼底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打灭他指间点燃的烟。
几个月前家里人就悄悄帮他安排好了出国的手续。爸爸说,那里有你想要的生活。去吧。
那一刻,第一时间闪过眼前的不是那向往了很久的游学生活,而是夏朵薇在台风天按着长发和裙子微笑的样子。差点就冲动地不想离开了——差点。
林周暗是爱夏朵薇的,不是不够深爱,而是,太深爱。所以害怕失去时痛彻心扉,所以干脆不要得到。他已经试过一次那种心痛,他害怕。
总想着无论怎么样,还是能看到她的。那么多年,她始终在他身边,且遂了他当初未说出口的心意没有再招惹其他男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笑得那样天真美好。
也许,也许将来会在一起吧。总是这样想着,将来总是在前方。
直到知道自己要离开,没有办法再这样一直和她走下去的时候,林周暗才忽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活明白过.
林周暗不知道是在哪个瞬间爱上一个本很厌恶的人的。是在她侧脸假装坚强微笑的瞬间,还是在他怀里崩溃地哭泣时?是激起他少年豪情万丈的大风天,还是她在台风中弱不禁风的模样?
林周暗总以为自己是勇敢的,可是他的勇敢,和夏朵薇那年拨开众人走到他背后,一直无所求地默默付出相比,算得了什么呢?他甚至没有勇气当面和她说一声,我要离开。可是,我是真的爱你的。
想想都觉得自己虚伪。
是不是每个故事都应该有个惊心动魄的高潮?可是林周暗和夏朵薇的故事,就这么平平淡淡走过了2007年,戛然而止。就连告别,也像是旧时代的黑白默片一样安静沉默。
夏朵薇没有去送林周暗。林周暗走的那天,她坐在阳台上折了几百架纸飞机,每一架的机身上都写着“林周暗,我会等你回来”,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
——不管你回来的时候还记不记得我,不管你回来的时候身边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林周暗,我都会等你回来。
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它可以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也可以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是我一个人的小情歌。
2008年夏天,夏朵薇大学毕业。在一座大城市找了份专业不对口的工作,每天都忙忙碌碌跑来跑去,一个人。有一天她在网路上听到一首蜜雪薇琪的歌,憋了很多年的眼泪在手机铃声响起的同时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2008年夏天,林周暗在澳大利亚,穿着人字拖在夜晚的海边散步,一只金色短毛的大狗一直跟在他后面吐着舌头摇尾巴,好像他是一块巨大的肉骨头。
在异乡的夜空下,林周暗听到有华裔的少女戴着mp3坐在海岸边轻轻唱:“……谢谢你对我的爱是最美的语言/我的心愿相信你都听见/就算爱必须离开面对陌生空间/你的体贴值得每天怀念/谢谢你对我等待是最好的再见/我的眼泪相信你能体会/就算爱必须分开留在两个世界/你的誓言没有保存期限……”
不需要排练,非常熟练的就忆起那个倔强的美丽的女生的脸。
总觉得故事不该就这么结束了。
林周暗低下头,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直到听到女生略带哭腔的模糊声音,跳乱了节奏的心脏才慢慢的安下来,练习了无数次的对白,终于脱口而出:
“夏朵薇,我们会再相见吧?”
“夏朵薇,有些话迟了很久很久,可是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所以你会原谅我的迟到,是不是?”
“夏朵薇,等我回来。”
“夏朵薇,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