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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们身边乖巧的妹妹,也没有血脉相连的至亲感,但韩瑛还是决定做点什么。所以在周五时暂停了一次社团活动,分别把瑜野和韩俊约出来,抱着化解矛盾的目的在必胜客聚餐。
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不速之客安滢瞳和韩俊一起出现了。韩瑛气得牙根痒痒,又不便当着哥哥发作。
气氛不可挽回地败坏下去。
而安滢瞳又是给瑜野取沙拉又是给瑜野端饮料的明显示好举动,让韩俊铁青着一张脸,自始至终没怎么开口说话。
“那女人有病啊?”韩俊刚一进家门,韩瑛就忍不住朝他嚷嚷起来。
韩俊明白韩瑛的所指,平静地换好鞋走进自己房间放下书包。韩瑛火冒三丈地跟了进去,看见韩俊朝自己扬扬下巴示意她坐床边。
“是我不好。上午她才大发一通脾气,觉得我对她太冷淡。但我的个性生来就这样,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再怎么不好,也不能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对别的男人那么献殷勤啊!”
韩俊无奈地笑笑,没答话。
“我总觉得那女人心机很重,哥,”韩瑛拉过韩俊的手,“跟她分手好么?”
韩俊垂下眼睑。韩瑛的手比自己的暖热很多,皮肤之间热量的传递让男生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像轻柔的羽毛在阳光下从眼前飘过,不着痕迹地影响了情绪。
“丫头,你不明白……”
即时最亲密的人也不可能明白,我是在以怎样的心境与自己艰难地较劲。绝望像一块化石,生硬地横亘在我的心里,即使厚重的尘埃将它覆盖起来,但必然会有暴露于世的那天。
你不会明白。
男生无声地张了张唇,却说不下去了。
韩瑛会错了意,赌气地把手从韩俊手中抽出,站起身信誓旦旦:“我一定会找到证据,那绝对是个女妖!”说罢斗志昂扬地转身走了。
韩俊茫然若失地望着被“砰”一声大力关上的房门,孤独感渗进了骨髓里。
过了几天,韩瑛很快就找到了她所谓的证据,“啪”地将一叠照片摔在正在温课的韩俊面前:“看吧!”
男生莫名其妙地翻过照片,一张张看过去,是安滢瞳和不同男生亲密的合照。韩俊一声不吭。
“脚踩好几条船的事她经常干,这只是近期的一小部分而已,滥交滥到一定境界了!这种女人就是变态,希望全世界都绕着她转,我看啊,你和瑜野哥都是被她利用在抬高自己的身价。你以为这种人会喜欢你么?……”
发现韩俊近乎机械地顺次看着照片,面无表情,韩瑛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停止自己的说服工作,摇了摇韩俊的肩:“哥……你……其实不喜欢安滢瞳么?”
韩俊推开照片抬起头,眼里没有半点惊慌或悲伤的神色,如一贯的从容:“你不明白,是男人都会有占有欲。”
韩瑛哑口无言,五分钟内脑袋都是麻木的,缓不过神来。
才彻底明了,这场战役,其实与爱情无关。
[七]
有没有那样的地方呢?
就像生活在真空里,听不见所有喧嚣的嘈杂的世故的俗气的噪音,也没有言语,只剩下干净的澄澈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彼此身上。
如果有,即使在世界尽头,也在所不惜要去寻找。
如果有……
其实,看似无穷无尽的索求重叠相加,最终一定之融会成同一个心愿,想留住一段时光。仅仅是这样,仅仅是这些而已。
提前一个小时完成月考答卷,剩下的时间让韩俊烦闷地开始胡思乱想。余光往旁边的座位瞥去,瑜野正一如既往地抓耳挠腮无从下笔。
“下次月考他再给我考一个全面红灯,就不要学了,直接退学回家。”
耳畔突然回响起老师的话。韩俊无奈地叹了口气。
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交卷,韩俊起身时不动声色地把压在试卷下的一张草稿纸扔到了旁边的课桌上。
走出教室路过窗口时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确认,果然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怎么办?“原则”这两个字在“郑瑜野”这三个字面前永远落荒而逃。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是从小到大,彼此捻熟的习惯。
没有任何一方正式道歉,月考过后两个人非正式恢复邦交。韩瑛没细究原因,只当是自己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可是,大团圆结局是不是太理想化?
当被一群混混堵在离校门不远的小巷时,韩瑛突然意识到大团圆的出现也许需要有人为之付出代价。为首的那个在照片上看过一眼,却也有印象,不可否认是张帅气的脸,但此刻这张帅气的脸已经变得扭曲了。
“你就是韩瑛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啊?”
本来就不算乖学生,韩瑛也是见过场面的角色,知道自己逃不过,镇定地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安滢瞳的护花使者?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她众多玩物中的一个。”
“老子不想打女人!怪只怪你他妈太贱!”男生恼羞成怒,扬起手,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牵制住。
两人同时顺着那只手往后看。
见到熟悉面孔的韩瑛大惊失色:“哥?你怎么没回家?”
[八]
事后韩瑛曾无数次设想,如果当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韩俊而是瑜野,会怎样?随手摆平七八个混混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那么,韩俊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出现第二天轰动了整个学区的那起群架斗殴事件。
可是,没有如果。
站在苍白的阳光下,韩瑛看着贴在玻璃后那张白纸,“郑瑜野严重违反校纪校规,被勒令退学”的黑色字体在强烈的色彩反差下异常鲜明,而照片里那个少年,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像通缉令。
晚饭时母亲还在喋喋不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么聪明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和那种流氓样的小孩混在一起,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吧?倒霉了不是?幸好骨折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话连高考都参加不了。你给我消停点好好在家呆着,别的事高考后再想知道伐?”仍觉得不解气,又加上一句,“高考完也不准和那种人来往。”
韩俊第一次没听完母亲的话就不耐烦地扔下筷子回了房间,把母亲噎了个半死。见韩瑛要进屋,母亲无奈地跟进一句:“你好好说说他。”
如果真像母亲想象的那样,应该就不会这么内疚了吧?
郑瑜野,那么无敌的你,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倒霉了不是?
韩瑛推门进屋,见男生独自坐在黑暗里,就也没开灯,借着月光走到他身边坐下。
“前天模拟考完就再没在学校见过他了。也没回家,估计他爸饶不了他。你要去见他么?”女生补充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把写着地址的纸条放在男生面前。
男生没作声,也没动。
女生犹豫半晌终于决定开口:“……你知道他模拟考的成绩么?”
男生依旧没答话,但把脸转向女生这边。
月光下,韩瑛看着男生清秀的五官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年级第一。”
“什么?”不受控制的反问。
终于接近了被嬉笑打闹埋葬在无尽的年少岁月里的真相,一瞬间,韩俊感到难以呼吸,攥紧了摊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
不是没有想过,拥有绝非寻常的头脑,怎么会七门功课全线红灯?即使在考场上夸张地比划手势得到我递去的纸条,也只能得到及格线边游走的分数。怎么会蠢到连抄都抄错?平时成绩那么差,却能在初中和高中的升学考试中总能与我保持相同的步调,怎么能以每次都运气好来解释?
总是以“他根本没心思学习”的借口搪塞过去,其实是我潜意识根本不愿承认那个事实吧?
这样的你,永远以陪衬者的身份出现在我的身边,给了我想要的整个世界。安全并且安心。
这样的我,永远以佼佼者的身份出现在你的身边,享受着整个世界的目光。安心并且安全。
可是,你考虑过么?这样的世界有一天会坍驰。
濒临崩溃的韩俊从那个烟雾缭绕的酒吧里把瑜野拖出来,却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对峙半晌,两个人沉默着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瑜野第一次把烟递到韩俊面前。
即使不习惯抽烟,也强忍着咳嗽,被瑜野看出来,忍不住笑。韩俊没理会,目光落在远处兀自说:“你知道吧?筷子放在水里,看上去就像折断了。那两节筷子成天用怜悯的目光相互打量对方,认为自己完整而对方是残缺的,拼命要把一切都施舍给对方,可是,很可笑吧。”
瑜野吐了口烟圈,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直到真正被折断的那天,他们会醒悟的。”
韩俊微怔,立刻听出弦外之音:“你要离开?”
“那个家我已经回不去了,回去又能怎样?韩俊,我和你其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会一样。”
“要去哪里?”
“……翡翠森林。”这种时候还是改不了嬉皮笑脸的本性。
韩俊绷着脸:“我说真的……”
“青海吧。我累了,想走远一点。”
“去多久?”
“不知道,”瑜野站起身往酒吧里走去,“不要告诉任何人。”
韩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推拉门的另一侧。那扇陈旧的门发出嘈杂刺耳的噪音,转眼又恢复平静。就像不曾被拉开过一样。
男生被痛彻心肺的悲痛淹没,无法自拔。眼泪忍不住,抬手去擦。“娘里娘气!”听见了亦真亦幻的嘲笑。只能仰起头去看天空让泪水倒流回去。黑色的巨大云层不断翻滚着,模糊散射的月光在云层的间隙中幻现。那道横向的白色光线将天空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丧失了颜色和声音,单调寂静下去,没有止境。
一直是好朋友,是胜过亲人的朋友。
那么漫长的时间跨度,却没有可能延长成永远。
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孤单年华里唯一完整的温暖记忆,却飞不过隐忧的海洋。
就像在宇宙深处回望这颗我们生存的布满蔚蓝色褶皱的星球,依恋却再也无法靠近。
零零碎碎,我所做过的一切,无论符不符合情理,最终都袒露出同一个初衷,哪怕相互伤害也在所不惜。
那是从心脏里无意滑落的绝望啜泣。
日落时的火箭烟痕,流星与极光出现在同一片天空,月出西雅图,阿拉斯加上空的彗星与极光,新月抱旧月,加拿大育空地区的极光,不在星系里的恒星,黑极光以及乞力马扎罗山上的星光……
即使我遇见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平凡,恐怕,我都无法找到那样一个平凡的容身之所。
[九]
韩瑛结束高考的那天,韩俊已经回家休大一的暑假。女生难忍兴奋,和同学们簇拥着叽叽喳喳从考场跳出来,远远地望见男生清秀颀长的身影,用炫耀的口吻说道:“唉,我先回去啦,我哥亲自来接我咯!”
女生们顺着目光寻过去,即使一年不见也还是驾轻就熟地找回了当年的花痴感:“啊!韩俊诶!”
“好像又变帅了呢!”
“小瑛啊,你可要盯紧你哥别找女朋友啊!”
韩瑛乐颠颠:“现在暂时还没有啦,不过你们再不抓紧就很难说了哦。”
女生们立刻会意地簇拥过来,讨好地拉拉扯扯:“小瑛啊,我们明天去你家玩哈!”
“好啊,”韩瑛得意地抬起下巴,走出几步,潇洒地朝后摆摆手,“明天见。”
男生迎上来接过书包:“还是和以前一样么,人缘挺好。”
“那当然!”还不是托你的福。
只不过一年时光,连女生们对英俊学长的热情都还没来得及降温,一切似乎都照原有的轨道运行着。可是,还是有些什么微妙地改变了,因为某种痕迹的消失。
女生靠上哥哥的胳膊,用近似撒娇的口吻转述学校里的各种近况,教导主任退休了,上届四班的英语老师结婚了,等等等等。男生倾听,有时跟着笑笑。
只有一个名字,都不曾提及。
与其说是因为消失得彻底,无任何素材可提及,不如说那是彼此默认的禁语。像是曾经破裂过的血管,温热的血液每次流经这里,都必然会触动伤痕。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