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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透了,课前没能晒干,林落只好去3班求助,男生很爽快的借了书。事后林落回想起来,好歹自己也算在别的班有朋友了,有点高兴。
  交情就这么点,已经足以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
  为什么他会打女生呢?
  林落想不通。
  不管有什么原因,男生打女生总是不对的。其实林落还是有点介意。
  【2°c,雨】
  林落想不通的事还有很多。更加令人费解的是,许莎莎在“冷漠者事件”中表现出的义愤填膺比一般人更甚,完全有“查出来后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的觉悟。可是,林落不明之处在于,在对待自己时,她的同情心,她的正义感,她的温柔与良善又去了哪里。
  想来自己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也搞不懂自己穿错一次衣服她的人生会有什么损失,这敌意出现的没有半点合理性,但它就是存在了,而且也带来了实质性的伤害。
  林落望着横贯自己微微蜷起的手掌像蜈蚣一样丑陋的两厘米宽的疤痕,觉得左边座位上传来的女生尖利的一声声感慨“真是太令人发指了,那种人还在‘逍遥法外’”怎么听都觉得是反讽。
  不久前的一堂劳动技术课,练习焊电元件,本来是同桌两人合作,但许莎莎照例像任何一次实验课那样把所有的都一股脑推给林落,只顾和另一边相隔一个过道的女生聊天。
  林落独自练习,唯一的疏忽在于当许莎莎给自己递来工具时自己没意识到反常,头也没抬毫无防备地伸手去接。
  电烙铁金属的一端是朝向林落递来的,而且电源被许莎莎接通至少有五分钟了。
  女生惨叫着想丢开电烙铁,可皮肤已经被滚烫的金属黏着烫坏,痛感叫人生不如死。
  带着歉意的笑容说“真不好意思,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一点”的许莎莎,为什么能一直那么心安理得?
  为什么她的“疏忽”很快就能被所有人淡忘?
  为什么坐在这个被自己残害到“一度灼伤”的女生身边毫无愧疚地感叹别人“令人发指”?
  虽然已经拆了纱布,但手掌已经没有办法伸开,林落觉得现在自己可以算残疾人了。已经无论怎样勉强,都无法接住体育课上许莎莎一次又一次故意传给自己的排球了。从一个健全人变成残疾人,林落的心理没法一下子转换过来,因此在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时总觉得不自在。
  陈介的目光当时落在自己手上,却很快又移开,并没有追问缘由。林落很感激,也因此对对方的痛处绝口不提。
  那个晚上,车行至一半路程时突然变了天,下起雨。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在两人面前的车窗上,再顺着下行,流成无数道细小曲折的河道。大街上亮起的霓虹灯光被这水幕隔绝在外,晕染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不断晃过男生的脸,男生的眼睛。
  他的瞳孔,从林落的角度望过去,各色奇异的光线在那里汇聚,折射点不断游弋,一闪一闪,就像流泪一样。
  虽然之后都没有再说话,但林落下车后,男生突然脱下自己校服外套从车窗扔出来,在缓慢加速向前的公交车上对她做了个挡雨的动作。
  莘川高中校服的材质是种特殊尼龙布,少量水沾上去可以直接用抹布擦掉,大量的雨水下也能顶一段时间,所以林落顶着它跑到自己家楼道里时全身还没有湿透。
  转身仰头望向筛下密集雨水的天空,暖热的液体却怎么也倒流不回体内,而是从眼睛里像泉水一样不停地涌出来。
  【3°c,多云】
  3班的班主任没少挨批,对“冷漠者”的怨恨日渐加深,既憋屈又烦躁,把班里每个学生都找出来谈话好几遍,还让他们互相检举揭发。“冷漠者事件”追查进展神速,听说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犯”,不过造成的负面影响就是整个高二年级——特别是高二3班——整天都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没几个学生能静下心学习。
  新校长怕期中考试成绩一败涂地,干脆大笔一挥特许高二年级自己组织期中考试,退出区统考。
  如此一来,老师和学生们的追查活动好像得到了官方认可,越发如火如荼了。
  班会课是早就结束了,而大讨论却从没有偃旗息鼓,亢奋如许莎莎者已经开始发表关于人性黑暗面的看法,有很快就能升格为哲学家的趋势。
  林落被她堵在座位上出不去,直接叫她让开肯定会引来麻烦,不能动不能说,急于想把校服还给陈介却无计可施。一直拖到放学时,许莎莎总算慢吞吞理好书包回家了,林落才抱起衣服急匆匆跑去二年3班。
  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林落低声问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打扰,请问陈介已经回去了么?”
  没回答。
  反倒被白了一眼。
  虽然感到窘迫,但林落对此却没感到意外,毕竟不久前才发生那样的事,陈介现在肯定人气大滑坡,成了女生公敌。
  失望地转身走出几步,林落又停住了。每个人都只有两套冬季校服,如果今天不把这件还给陈介,他肯定没有换洗的了。才被处分过,又违反校规,会有大麻烦。林落咬着下唇,重新挪到3班前门。
  “再打扰一下,那个……那么李缨络回去了么?”
  这次是被皱着眉白了一眼。
  林落再也不好死皮赖脸的问下去了。正打算离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刚才那个女生的叫声,“夏衍,我抄完了。我们回家吧。”
  林落按耐不住好奇心,回头望教室里张望,第四排只有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从座位上应声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摊在桌上的水笔和作业本。
  没有绷带,没有纱布,也没看出她还有什么受过伤的迹象。
  但就在这一瞥间,林落心里原本因情感亲疏失衡了的天平迅速倒向了正确的方向。在胸前抱着校服的手,也变成了拎着衣服无力下垂的状态。
  左手心已经愈合的伤口忽然又生长出另一种难以界定的痛感。
  难以界定的情绪,在与陈介相处的过程中并不算少。
  虽然在第二次见面时男生是以“下次再轮到你值日就到3班来找我帮忙吧”展开话题,但又一次轮到林落值日时,女生却依然靠自己勉强把水桶搬上了楼,没有去求助。
  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生“殴打女生事件”,和他扯上关系不会有任何负面作用。
  同样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还有在那个事件发生后,对观看视频的抗拒。
  林落根本没看过那个视频,无法承认也无法直面他的行为,当周围所以舆论都在指责他的时候,女生甚至抗拒到想捂起耳朵,好像被指责的是自己。
  在这天晚上,写完作业的林落却开机拨号,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莘川校园暴力”的关键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视频。
  其实非常短暂,林落都没回过神来,一遍就播放完毕了。
  第二遍观后感:很失望,找不出任何他被算计被陷害被冤枉的证据,的确是结结实实、一下不虚的打了纪夏衍。
  第三遍观后感:原来他们三班的教室和自己九班的教室离那么近,什么都拍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他们俩,任何一个认识这两位当事人的人都不会相信还有别的可能性。
  第四遍时,林落还是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第五遍播放完毕后女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在殴打纪夏衍的过程中,陈介口中一直念念有词,然而录音效果和画面效果成反比,一个字也听不清。就难免让人更加生疑了。
  似乎是有什么原因的。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陈介这么一个本质不坏的男生竟然对女生动手?
  每当这个问题稍微呈现在面前,总被人用“不管什么原因打女人就是不应该”一带而过。大家似乎更加关心那个“道德沦丧”的“冷漠拍摄者”,其他的一概不重要。可是林落却对原因异常在意,哪怕是借口也好,至少得有一个。
  不知道那视频自动重播到第十几遍还是第二十几遍的时候,林落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纪夏衍。
  其实陈介从没有告诉过林落自己的名字。
  只是有一次林落听见别人叫他。放学时,随着人流走出校门的林落恰好跟在陈介身后几步之遥,当时有个女生从林落后面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跑上前去拉他的胳膊。于是林落记住了。
  那个女生,现在回想起来,就是纪夏衍。
  当时的纪夏衍就顺势挽着男生的胳膊没再放开。林落只捕捉到前面顺风飘来的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其实……也觉得他很烦吧”、“烦死人……特讨厌……”、“清静了……总算……”听语气没有半点隔阂,这么想来,后来没请陈介帮忙搬水大概是这个原因。林落以此推测他们一定是情侣。
  可谁又能肯定他们现在不是呢?
  原本混沌的某些东西突然变得清晰了,但与此同时,原本清晰的另一些东西却反而丧失了新鲜感。
  面对不断自动播放的视频,林落独自坐在黑暗里,长久地发起了呆。
  【2°c,多云】
  校服还是必须得还,但林落好像失去了积极性。过去了两天。虽然每天放学后许莎莎一让道林落就跑去3班走廊里转悠张望,不过没敢再开口问,也一直没碰到陈介。
  又一个从3班失望而归的晚上,林落顺着路灯依次亮起的方向往车站慢吞吞地走去,离站台还有一段距离时早就在那边停了一会儿的公交车已经启动了。林落感到疲惫,本没打算加快步伐,想着“走就走吧,等下一辆就是了”,却偏偏只在这一秒眼尖,看见了一晃而过的车厢中穿秋季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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