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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今天洗掉,明天差不多就干了。”
“你先去,我给你找。”
江天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才进的浴室,顾云声就忙着把自家放的什么止痛喷雾创可贴膏药正骨水之类的统统翻找出来。然后去饭桌上一看,还真的留了一盘白斩鸡,两个蔬菜,厨房的汤锅里还炖好了萝卜排骨汤,米也淘好盛在电饭煲里,只要通电就好。见状顾云声也松了一口气,把电源插上,才回到自己房间,给江天找换洗衣服。
这边刚拿出一件文化衫,就听到浴室那边门响,顾云声以为江天要东西,抓着衣服就冲了出去,结果就看见江天缠着浴巾走出来,头发没怎么擦干,湿淋淋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不少抓伤和擦伤。
对上顾云声又开始腾火的目光,江天低下头左右打量身上的伤处,自嘲一笑:“真是功勋赫赫,打一架还附送这么多纪念品,值了。”他说笑归说笑,眼睛里始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笑意一点也渗不进去。
顾云声锁着眉,指了指沙发,有点生硬地说:“坐下,我帮你上药。”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做一切事情自有默契在,包括上药。江天接过顾云声递给他的创可贴,先把手背和手臂上的小口子贴起来,然后脸上和颈子这些看不见的地方就交给顾云声;青紫的地方喷止痛喷雾,灾情最厉害的背部两个人迅速一合计,决定拿碘酒先消毒,再上药。顾云声看他背上好大一片擦伤,气得脸都白了:“混帐东西,哪天不打得他找牙我顾字横着写。”一气手下没分寸,痛得江天整个背抽搐着弹开,而他整个人也扭过来拍他:“你轻点,红药水疼啊。”
灯光下江天的脊背像拉满的弓弦,随着顾云声的动作微微伸展着。不知几时起,顾云声发觉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天的后颈上,他最近大概没空理发,头发贴着后颈,留下一道并不整齐然而黑白分明的分界线,然后是脊柱,再顺势向下……他第一次这样留意江天,新奇又怪异,掺和着恍惚微妙的混乱感,灯光下他每一寸皮肤也在发光,把顾云声的眼睛都耀花了。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顾云声暗自吓了一跳,心也慌了手也乱了,按着江天肩膀的那只手像是承受不住重压,微微颤抖着。江天觉得上药的动作停住了,就问:“顾云声,你怎么了?”
轻轻一句话传到顾云声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他差点都要从沙发上蹦起来,两只手则触电一样甩开了。
江天只当是背后的伤比想象中严重,还去宽慰顾云声:“怎么了?洗澡的时候我摸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厉害。你要是怕就别动,反正上过碘酒了,会愈合的。”
江天眼中一片坦荡,顾云声看着他,又忽然觉得羞愧不安起来,连连说:“没……没什么,还好,就是蹭破皮了,你转回去,快上完了。”
上完药顾云声出了一头的汗,全是给烦心逼出来的。他心乱如麻,把上衣递给江天后就傻坐在沙发上,拿着药手足无措一般。见状江天忍不住推他一把:“喂,你倒是记得把裤子也给我啊。”
后来顾云声也去洗澡,洗完澡出来饭好了,汤也热好了,连两个蔬菜都回锅了一次,这次坐在沙发边上研究药的换作了江天。见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还不解地挑起眉毛:“你看你连头青到脚,穿着这样能上药嘛?”
顾云声僵了一下,终于脱了上衣,硬邦邦坐到沙发另一头。他身上的情况稍好些,没划伤擦伤,就是连片的瘀青有点吓人。江天凑近打量一番,说:“喷点药吧,你有没有头晕想吐什么的?”
“放心,绝对不会有内伤的。这点青紫没几天就消了。”
江天闻言笑容有点勉强,很快又露出振作的表情,给他喷药。他的手刚碰到顾云声,顾云声噗哧一声笑了,朝边上躲;江天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顾云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凑过来,但江天的手再搭上去,顾云声又笑开了,这次一边摆手一边说:“对不起我不是和你别扭,我怕痒……”
江天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药瓶子扔给他:“越大怪毛病越多,那你自己来,我去洗手,上好了就吃饭吧。”
望着江天的笑脸,顾云声又愣了神,之前那混乱的恍惚仿佛随着笑声又悄悄溜走了。他纵然此刻还是心中千头万绪不得要领,但又好像刚才那一刻只是个水泡,才浮起来,就消失了。
开始吃饭才晓得这一场架耗掉了多少体力。两个人足足吃了一锅饭,把所有的菜都吃了个菁光,连汤都喝干净了,才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
顾云声叹气:“不行,我连动都不想动了。”
“我也吃太饱了。”江天皱眉看着自己变得沉甸甸的胃。
“那就早点睡,今天别看书了。或者我们打游戏吧,上周才买的新卡带。”顾云声热切地提议。
他说完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谁知道江天听完点了点头:“可以。”
“额……”顾云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可以早点睡?还是可以打游戏?”
“你不是买了新卡带吗?我也好久没玩了。”
短暂的错愕立即被欢呼取代,顾云声一把从沙发上翻下来,冲到电视机前面接游戏机,在接线的间隙回头:“最近我只要稍微玩一会儿我妈就吹鼻子瞪眼,难得他们都不在,今晚可以玩个痛快了。”
他们一直打到半夜一点,杀得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后来两个人都玩得入神,干脆从沙发上坐到地板,只恨没枕头给躺着。后来还是顾云声困得撑不住,打完这一关一甩手:“我太困了,先玩到这里吧。”
江天似乎对此并不留恋,很快地从电视屏幕上收回目光,平静地就不像连续投入地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接话说:“我也累了,想睡了。”
顾云声打了一下午球,又打了一仗狠的,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起先他睡得沉,后来开始做梦,梦里一片光怪陆离,又像是真切发生的。他梦见自己拉开一张弓,箭笔直射出去,射中的却不是他最初瞄准的猎物,而是江天luo露的后背。
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赶过去,要扶起江天来,手却鬼使神差地先一步去拔那支长箭。箭身已经深深没入江天左肩胛一块,只剩惨蓝的翎羽留在外面,但是他也没怎么用力,箭一下子就给拔了出来。
顾云声瞠目结舌看着一滴血也没溅出来的创口在自己眼前缩小,最终愈合,不留下一丝痕迹。那大概不是江天吧,他混混噩噩地胡乱想着,但这个时候江天转过身子,胸前全是血,却用双臂紧紧锁住他,快得都来不及看清表情。
顾云声一下子睁开眼睛。
意识到刚才那只是梦,他才陡然放松下来,但浑身还是热得发烫,受伤的地方也都在隐隐作痛。梦里的一些片段至今还很清晰,他犹自心有余悸,虽然知道江天此时就睡在身边,还是忍不住想转头看一眼。
黑暗中江天的呼吸很均匀,至少不像在做噩梦。顾云声才刚刚安心一点,这时江天却突然重重翻了一个身,翻回来,静了一会儿,又翻过去了。
“江天,没睡着?”
呼吸声瞬间滞了一下,却并没有搭理他;顾云声等了半天,知道他明明醒了又听不到回应,有点担心,爬起来扭开了台灯,但再一回头,江天已经先一步用被子把整个人蒙起来了。
“我没事,你把灯关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虽然在竭力维持着平静,声线却颤抖得厉害;顾云声看见他抓住被子一角的手,指关节白得都在泛青,当下就呆住了。
窗外吹来的风拂动窗帘,顾云声才受惊似的把灯关了。他没有睡回去,凭着刚才那一瞥的记忆去找江天的手,帮他把被子一点点拉开。起先江天还在暗中和他较劲,后来僵持久了,也知道没有开灯,也就慢慢把手松开了。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沉默被倔强地维持着。顾云声听到江天忽然变得又深又重的呼吸声,手就不由自主地偏了一偏,摸到江天的脸,果然是湿的。
悲痛瞬间战胜震惊,压了过来。顾云声也分不清那一刻究竟是为了江天,还是为了他母亲,他只知道自己的力气刹那间被抽空了,要说的话也刹那间被忘记了,他只是垂下肩膀垂下头,
久久没有移开自己的手。那些眼泪滑过手指,是彻底冰凉的。
歧路 正文 a-5
章节字数:3131 更新时间:08-11-18 17:41
《永宁》在秋天的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开拍。早在半个月前把一改再改的剧本扔给白翰的顾云声,毫不迟疑地关掉所有的联系方式,道义上给林况去了一封邮件,就再没通知别人,一个人去南方的海边渡假。
他觉得被这个电影剧本掏空了,于是愈发变本加厉地要补偿回来:每天睡十个小时以上,吃四顿,剩下的时间就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书,在主动出击的同时也很自然地接受别人的邀请。
不必去想下一个工作,足够的睡眠,适当的运动,美食,加上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姓,顾云声觉得自己开始慢慢恢复元气。但不知是不是之前消耗心力过甚,两个礼拜之后他回到t市,见到的每一个熟人都说,“哟,不是听说你蒸发了半个月去渡假吗,怎么看起来还瘦了?”
对此考语顾云声并没放在心上。回来的第二天打电话要找林况,接起电话的却是秘书,还没来得及奇怪,对方先一步告诉他答案,顾云声出去渡假的那个周末,林况就胃出血住院了。
一想也知道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又没注意调养的恶果,顾云声心里暗骂一句蠢货,往医院探病的脚步却一刻也没耽搁。
《永宁》是顾云声和林况合作的第一部片子,但两个人之间的私交却开始得早得多,连林况的秘书和顾云声都很熟悉。所以顾云声两手空空冲进病房,看见他躺在病床上还在吩咐秘书给这个那个去电话,一点也没客气地开口:“你多工作一点,下次搞不好就急姓胃穿孔,再下次还指不定是什么……”
林况苦笑一下,正要解释,他的秘书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顾先生你来得正好,林况是真的不要命了。你都不知道他当时在片场,说话说得好好的忽然吐血,还是褐色的,他那天又穿浅色衣服,所有人都被吓死了。送到医院来吧,说要住院调理,就像这是要他的命,后来还是白导发了一通脾气,总算住下来,但是你看这个病房,根本是把办公室搬过来了嘛,下午四点还要所有的助理和秘书开会呢。”她跟了林况四年,并不像一般的上司和下属,有些话说得毫无顾忌,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干干脆脆。
顾云声含笑在那里听,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谁要你老板是工作狂和强迫症患者。不然笑薇你干脆跳槽吧,我虽然不用不着秘书,但是保证给你介绍一个不爱加班、也不会无缘无故要你加班的老板……”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也在这个房间?”自从顾云声进门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林况忍不住开口了,“云声你何其不义气,空手来探病就算了,怎么还陪着她一起来数落我?”
林况气色很差,但眼睛亮晶晶的,堆满了笑,一无怒气二不威严。顾云声拉过一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收敛了适才那刻意的笑容,说:“你也不要太拼命了。你看才几个礼拜没见,就瘦得只有骨头了。我记得你胃是不好,要注意调养才是。”
林况垂下眼睛:“事情这么多,总要有人做。”
“哦,别人开公司都是花钱请人做事,只有你是自己做老板还恨不得凡是亲历亲为,再说就算老板要做表率,那白翰呢?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