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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断了线,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紧张什么?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拨错了号,又看了一遍通话记录,没错,是席向晚的号码……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呢?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手机却响了,这回是席向晚本人,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很愉快,仿佛有点受宠若惊:“不是在值班吗,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想我了?”
她没回答,只是问他:“你在哪里?”
“跟一帮朋友喝酒呢,你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没关系,我一会在医院门口等你。”
“不用了……”她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不想跟他见面,
“就这么说定了。”电话那头有人叫他,没等她答应,他就挂了线。
她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有些心神不宁,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正想走开,看到走廊上有妈妈拉着孩子走过,突然想起该给甜甜打个电话,她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甜甜接电话时声音却有点闷闷的,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有从前那么快乐,她说:“姨姨,爸爸生病了。”
她心跳的厉害:“怎么了?”
“张妈妈说,爸爸发烧了。”
“那张妈妈在吗?”
“嗯。”
她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不知道情况怎样,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对甜甜说:“甜甜先去睡觉吧,姨姨一会过来。”
“好,那姨姨过来时一定要叫醒甜甜。”
“好。”她保证,没容得她多想,护士已经过来叫她,还有一个手术要做,她敛了敛心神,关上手机,马上去换衣服。
下了班她匆匆换了衣服,打了辆车往唐宇深家去。过去时是保姆帮她开的门,见了她,松了口气,说:“顾小姐你终于来了,先生还没睡呢。”
她推门进去,唐宇深果然还醒着,正打着点滴,视线还停在面前的电脑上。 见她过来,眼中闪过瞬间的欣喜,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仿佛熄了最后一丝火光的灰烬,再也亮不起来。他合了电脑,说:“我没什么大碍,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没关系。”她放下包,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不怎么烫人了,又问他:“怎么会发烧了?”
“前两天有点感冒,拖着没吃药,突然就发烧了。”
她伸手帮他调了一下输液的速度,轻声说:“你先睡吧,一会我帮你拔针。”
他依言躺下,却迅速闭了眼睛,仿佛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她几次想开口,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终于还是放弃。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的药水,眼皮有些滞重,伸手掐了一下自己,保持清醒。冰冰凉凉的药水输进去,他的左手又僵又凉,她起身去橱柜里找了个电暖宝,插了电烘暖,垫在他手下。
拔针的时候,唐宇深醒了,睁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收拾好瓶瓶罐罐,站在他床头,低声说:“烧退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依然静静地望着她,望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如果能够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情愿一直病下去。”
他凄凉的目光仿佛是对她无声的谴责,心下黯然:“宇深,你别跟自己过不去。”
他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墙上的婚纱照,问她:“依波,你能陪我再坐一会吗?”
她看了看床头的钟,早就过了十二点,她不知道席向晚有没有去接她,也许有,也许没有,反正都已经爽约了,多坐一会少坐一会也没什么区别。于是点点头,坐了下来。
唐宇深从被窝里伸出手,慢慢握住她,她僵了一下,没有挣脱。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依波,我还记得三年前手术失败的时候,走廊上,你抱着我时温暖的气息,可是为什么现在你的手,却这么冷?”
她垂下眼睛:“宇深,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一眼望过去,室内昏暗的灯光下,她脖颈间的钻石项链,依旧璀璨夺目,唇角牵起一丝苦笑,“tous小熊项链,全球限量发行,国内就上海有两家旗舰店,有了钱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他果然有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项链:“你说这个?”
她知道席向晚送的东西,必定不会便宜,却不知是这么稀有,顿了顿,有些尴尬。
“我秘书因为在国内买不到,特地请了假去东京订的……依波,我一直以为是我逼你太急,给了你太多压力,没想到我原来是输给了他。”
“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因为爱的不成比例,背弃的一方即使没有过错,依旧会觉得歉疚,觉得对不起。
他眼底满是不甘:“依波,我们在一起三年,难道比不过你们几个月?”
“不,宇深,我其实……我喜欢他不止三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更久,也许注定是一辈子都逃不脱……”
“依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她神色黯然:“我很傻,是吧……所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该喜欢他的,有平坦的路不走,你为什么要挑一条不归路?”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抽回手,眼底落寞更甚:“爱情不是一辆可以随时喊停的巴士,只有开始了这趟旅途,我才能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终点站……”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沉默了,一切过往到此戛然而止,从前和现在被分割成两端,她一心往前,他留不住她,他们早已经错过了……
话到这里,唐宇深才知道他真的输了,不是输给了任何人,只是输给了爱情本身,他终究只是她旅途中的一个停靠站而已,她不会为他停留……可是他不会走,他不愿意走,他毅然地望着她:“依波,如果你的巴士还会返程的话,记得要再我这一站停下来,我的站牌上,始终会为你留一个位置。”
床头灯浅浅的光芒下,他的下巴陷在阴影里,整张脸显得模糊,可是视线却异常坚定清晰,她根本不可能视而不见。鼻子酸了酸,终于没忍住,眼泪迅速地掉了下来,狼狈地转过身去,说:“我去看看甜甜。”飞快地走出了房间。
从甜甜房里出来,她没敢和他说再见,跟保姆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唐宇深家。
凌晨两点的城市异常安静,从高架上往下看,疾驰的车速中,底下的绚烂灯火被拉成长条的彩色带,唰唰唰地往后退,无休无止。心头的那点苍茫,卷在万丈红尘中,不过是一粒微尘,还没来得及飞起来,就已经灰飞湮灭。
回到家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锁。楼道里的灯坏了好几天,一直没人来修,她上中班回来,家门口暗暗的,就楼梯间一点浅浅的月光,找不准锁孔,对了几下,终于插了进去,刚扭动门把,有人先她一步推开了门,她吃了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抬头,月光下,他的脸清冷地吓人,语气更是不善:“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你说什么呢?”她稍稍松了口气,换鞋进屋。
他跟了进来,看她一脸的安之若素,胸口泛起阵阵烦躁:“你不知道我去接你吗?”
她很累,累得不想说话,更不想跟他纠缠不休,语气尽量心平气和:“我说过不用了,你们玩得那么开心,我不想扫了你的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扫了我的兴?”
她想起那个电话,心里觉得烦躁,又怕他说自己无理取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沉默地看着他,疲倦地不想再开口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对不起,刚刚手术时关机了,忘了开。”
她冷淡的语气一下子激怒了他:“你到底是怎么了,顾依波,我哪惹你了?”
她摇摇头,撇下他独自往里走:“我累了,我们有话明天再说,好不好。”
他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抓住她,轻蔑地冷笑:“有空陪他却没空跟我说句话,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席向晚,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谁无理取闹了,你是在教训我吗?”
“我们是朋友,他生病了,我照顾一下他有什么不对的?”
“他没人照顾吗,要你这么殷勤干嘛?”
“你怎么能这样?”
“依波,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吗?”
“我怎么了?”
“一味的找借口搪塞我,抗拒我,我怎么做都讨好不了你,他一个电话就能让你飞奔过去,你把我当成什么?”
“席向晚,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知道我最近很忙,可是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可能抛下工作来陪你……”
“该死的,我说的是唐宇深!”
“你怎么能这么狭隘,你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处境呢?”
“我怎么不为你考虑了?”
“感情对你来说那么廉价,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想要;可是我不是你,我不会去践踏别人的感情。”
“你觉得我践踏了别人的感情?”
“难道你没有吗?”
“呵,”他笑得诡谲,“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喜欢我这样一个总是践踏别人感情的人?”
“你!席向晚……你!”她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住了泪意,脸上涌起痛苦的表情,仿佛又是厌恶,“对啊,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这种人,我最讨厌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你讨厌我?”他钳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你讨厌我……”
她别过脸去,不想看到他那仿佛要吞了她一样的视线,却无法逃避他冰冷戏谑的声音:“原来是讨厌我啊,那又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我,直接拒绝我就好了。”
在说出讨厌他那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所有的逻辑都乱套了,他们的关系失控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说出去的话便是再也收不回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是真的讨厌他,一边喜欢着,一边讨厌着,或者只是讨厌这样无用的自己,这样身不由己的自己……
可是她有什么错,他主导了这场戏,她还没准备好,就猝不及防地卷进了这场关系,她是逃不了了,才被迫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他要她怎么拒绝他?她怎么拒绝得了他?
逼回眼眶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抬头直视他:“你直接宣判了我们的关系,你要我怎么拒绝你?”
“你是不是怨我破坏了你跟唐宇深的关系,没有我,你们现在肯定还在一起?”
“我没有……”她拒绝唐宇深早在接受他之前,爱跟不爱,她分得很清。
“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你的态度,还需要辩解吗?”
“我没有……”
他僵了一下,终于放开了她,脸上恢复了淡漠的表情,静静地望了她一会。旋即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顾依波,我总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口是心非了……不要仗着我稀罕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门被哐当一声拍上,她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如坠冰窟,凉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孔不入。她知道他们迟早要摊牌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他说要带她吃遍本地的餐厅,可是现在他们才完成一家,关系就已经岌岌可危;他说他们有的是时间,可是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他开车离开了她的公寓,凌晨的气温极低,他没关车窗,沿街一路过去,风狠狠地鼓了进来,吹得心口阵阵发凉,整个人僵硬麻木。经过火车站时遇上红灯,他停了下来,无意识地望向窗外,广场上硕大的石英钟,在夜色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夹杂下,散发着淡淡的绿色的光芒,有种雷打不动的坚定,俯瞰众生,遗世独立。
时针已经指向三点,不知道新年倒计时的那一刻,这里有多少人曾停下脚步默念拥抱……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她挂在他内视镜上的出入平安符,红色丝绒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