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20

  向杨副总请了十天假,待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照顾女儿。许瑨哲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偶尔因为工作忙抽不开身的时候也一定会打电话关心。
  大概是因为受伤,曈曈变得更加黏爸爸,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他来,晚上还经常缠着他一起睡觉。展心霏敌不过女儿的撒娇与眼泪攻势,只能退一步,默许了许瑨哲偶尔在她家留宿。
  展心霏不得不承认,在带孩子这一方面,许瑨哲这个“后来”的爸爸,的确比她这个妈妈要在行得多。他会陪着女儿看动画片,想方设法回答女儿所有稀奇古怪的提问;他会很耐心地给女儿讲故事,往往还试着给她灌输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引导她自己理解;他会给女儿喂饭,微笑着告诉她小朋友不能挑食,否则长大后就不聪明不漂亮;他甚至会无时无刻通过一个很普通的小细节告诉女儿——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有一天傍晚,他们带曈曈去医院换了药回到小区,许瑨哲抱着曈曈走在前面,展心霏提着两袋子菜跟在后头。刚要进楼里的时候,许瑨哲回过头来,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袋子提在手上。
  这时住在展心霏隔壁的李阿姨迎面走了出来,满脸微笑,“买菜回家做饭吧?瞧你们一家三口,真令人羡慕。”
  展心霏带着女儿刚搬过来的时候,李阿姨就住在她的隔壁,是个很和蔼的长辈,看她孤身带着孩子也没有说长道短,反而给了她不少帮助。她很尊敬李阿姨,几乎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后来许瑨哲出现在她身边,李阿姨试探着问她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向李阿姨隐瞒他是曈曈的父亲这个事实。
  然而现在面对这位长辈慈祥关爱的目光,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一家三口——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半夜,展心霏突然醒了过来,没有缘由,而且怎么也无法继续入睡了。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传了进来,打破夜的宁静。
  她披上外套,进到隔壁房间里,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床上正熟睡的一大一小。曈曈小小的身子缩在爸爸怀里,似乎睡得很香。
  她替女儿掩好被角,然后走到床的另一边,蹲下来趴在床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睡得很沉,眉头舒展,呼吸轻而均匀。
  她的睡眠向来不好,夜里很容易醒。曾经的那一段时光,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她半夜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张熟悉的脸。他喜欢抱着她睡觉,哪怕睡得再沉,也总是紧紧抱着她,好像生怕稍微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她以前不满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习惯,扰得她睡不安稳,可是后来,当她无数次醒来后感觉不到那股紧抱的力量,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身边空了的那个位置一样。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眉心,然后站起来,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吻。
  她想,他应该不知道,这是她以前趁他睡着的时候,经常情不自禁干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章最后几段的时候,我居然有种难受得想飙泪的冲动,我神经了我= =
  ps:不要霸王我啊不要霸王我啊,新来的朋友们,露个面让我认识认识嘛,嗷~~
  安于现状(1)
  曈曈手臂上的伤半个月后痊愈,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光滑如初,展心霏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
  没有了手伤的束缚,曈曈又恢复到之前的活蹦乱跳,大概是养伤期间胃口不佳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开始整天喊饿,周末的时候一脸期待地跟爸爸说想去上次那个大花园里吃饭。许瑨哲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女儿口中的“大花园”是指“故梦”。
  星期六晚上,许瑨哲接了展心霏和曈曈,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去“故梦”吃饭。刚进到园子里,曈曈就指着前面的中厅说了声:“是小姑姑。”
  展心霏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先看到的是于皓东,他正坐在窗边,靠着椅背,左臂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配着身上淡粉色的v领羊毛衫,着实打眼。曈曈嘴里的“小姑姑”坐在他对面,浅棕色的长卷发被绑在脑后,平刘海下是一张灵气十足的脸。于皓东唇角带笑地跟她说着话,大概是说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她单手托腮看着他,笑得连双肩都在轻微颤抖。
  展心霏知道许瑨哲有个亲生妹妹叫许瑨灵,不过从来没有见过,今天一见,倒觉得他们真不像两兄妹,长相几乎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许瑨哲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去他们那一桌,展心霏见他脸色顿时有些变了,拉住他的手臂,说:“看他们聊得那么开心,你还是别去打扰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瑨哲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下,他停了脚步回头,视线先落在两人正亲密接触着的手臂上,然后才抬起眼看她,眼底似有笑意。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尴尬,整张脸霎时涌上一股热气,慌忙松开手,却被他灵敏地捉住,顺着手腕一直下滑到手掌,温柔而坚定地握着。
  落座后点了菜,许瑨哲拿出手机摆弄了好一阵子,好像是在发短信。后来曈曈把他的手机抢过来玩,她大概很喜欢听翻盖手机那种“啪啪”的声音,翻开来又盖上,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展心霏都听得烦躁了,从女儿手里拿过手机,无意间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不禁一愣。屏幕上有一张图片,是她牵着曈曈的手低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而曈曈也仰头看她,笑得很可爱。两人的穿着都很随意,在橙黄的夕阳笼罩下,看起来有种平静而温暖的美好。
  这张照片应该是某天她带着女儿散步的时候被拍下的,可是她根本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帮她们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
  “拍得怎么样?”许瑨哲看着她,似乎有些调侃,“这是难得一张你在笑的。”
  “还不错。”她把手机递还给他,“不过偷拍这种行为,似乎不太道德。”
  “故意为之,就不可能拍到这么自然的画面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带了点探究的意味看了她几秒,“我猜你怀孕的时候,肯定连一张照片都没拍。你一向不喜欢拍照。”
  “都说女人怀孕很值得记录留念,虽然我不怎么赞同,不过有人跟你一样喜欢偷拍……”她想起来就觉得哭笑不得,“筱婷帮我拍了满满一整个相册。”
  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似乎骤然一亮,她隐约猜得到他的想法,笑了笑,说:“如果你愿意帮你女儿洗一个星期衣服,或者我可以考虑给你看。”
  许瑨哲大笑:“成交。”
  其实展心霏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小孩子的衣服洗起来要格外注意,她并不认为像许瑨哲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能做好这个工作。
  刚开始的两天,他蹲在厕所里洗,她就站在旁边指指点点,弄得他一脸无奈:“曈曈妈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三年,做饭都难不倒我,更何况洗衣服这么简单的事?”
  他心情好并且猜测她心情也不差的时候,就会叫她“曈曈妈妈”,可是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念叨了,直接把他推出厕所:“算了算了,还是我来。”
  “我洗了两天,算起来你至少要给我看四分之一的照片。”
  真是奸商本质,一点亏都不能吃,她心想,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那么好吧,你先去哄曈曈睡觉。”
  等女儿熟睡之后,展心霏在柜子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相册,坐到飘窗台上翻开来看。
  她怀孕的时候,毕筱婷说很多孕妇都在怀孕期间拍艺术照,把圆滚滚的肚皮画成很可爱的图案,既时髦又好玩。毕筱婷从网上找了很多图片给她看,怂恿她也去拍一套。她不喜欢那么花哨的东西,而且也不喜欢拍照,坚决不同意。毕筱婷拿她没办法,只好用相机帮她拍,大部分是偷拍抓拍的,不过效果反倒比她正儿八经照出来的要好得多。
  毕筱婷帮她拍了很多,吃饭的、睡觉的、散步的、说话的、微笑的、皱眉的、发呆的……各种场景都有,甚至还有一张是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剥芋头。
  这些年过得太紧绷,她很少停下来看看这些照片回想当初,现在一张张翻看,很多回忆也顺带着被翻出来,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你大概是我见过的孕妇里,最美的一个了。”许瑨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
  她看得心绪不宁,合起相册放到他腿上,转头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城市,沉默不语。他也没有说话,似乎看得很仔细,间隔很久才有翻页的声音传来。
  “这张是什么时候拍的?”许瑨哲突然出声。
  展心霏回过头,见他正指着一张照片,她凑近了点看,照片里的她正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闭着双眼,唇角微微扬起。
  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她刚到暮云镇没多久,怀孕刚满四个月,肚子还不明显。那天毕筱婷陪祖母去收红薯,她一个人在外面散步,走得累了就在树下休息。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她坐在树下轻轻摸着肚子,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很久以前她还在师大读书的时候,学校的后山上也有一棵这样大的树,树干粗得需要三四个人合抱。那是她很喜欢的一处地方,他们恋爱以后,经常一起坐在树下看书聊天,他会讲笑话给她听,她听着听着就会靠在他肩上睡着。有时候他会很不体贴地摇醒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讲的笑话有那么难听吗?你不笑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我睡着。”
  那些美丽的片段突然浮现在脑海,仿佛是看了一场别人主演的电影,展心霏弯起双腿抱着膝盖,身体往后靠在墙上,说:“怀孕大概四个月的时候。”
  许瑨哲沉默了一会儿,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照片,“我记得,师大也有一颗类似的大树。”
  她愣了一下,“你没记错。不过只是类似而已,它们是不同的品种。”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在那棵树下给你讲过一个故事?”
  她点点头:“渡渡鸟和卡法利亚树的爱情故事。”
  展心霏依稀记得,那是五月的某一天,她靠在许瑨哲的肩上,听他用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声音说:
  “印度洋岛国毛里求斯你知道吧,那里曾经是渡渡鸟和卡法利亚树的天堂。渡渡鸟是一种既不会飞也跑不快的动物,体态臃肿而且体型庞大,体重可以达到20公斤,曾经一度被人们列为‘巨鸟’,水手们首先发现了这种鸟,就给它们取名为‘渡渡鸟’。”
  “每只渡渡鸟一出生,就有自己的情侣,它们就是卡法利亚树。卡法利亚树是毛里求斯特产的一种珍贵的树木,也是渡渡鸟的乐园。每天,从睡梦里醒来的渡渡鸟,就在它的臂弯里嬉戏,玩累了的渡渡鸟就在它的怀抱里憩息。卿卿我我,煞为暧昧。它们一直相濡以沫了上万年。”
  “然而,突然有一年,不幸发生了。带着枪和猎犬的欧洲殖民者蜂拥而至毛里求斯岛。有一天,有人捕杀了第一只渡渡鸟,他发现渡渡鸟的味道非常鲜美,于是便你一只我一只肆意捕杀下去。长此以往,美丽的毛里求斯岛上再也找不到渡渡鸟的影子。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自从渡渡鸟灭绝以后,卡法利亚树也逐渐难觅踪影。”
  她听得好笑:“你瞎编的吧,动物和植物怎么可能产生感情?”
  “真是个没有浪漫情怀的女人。”他搂过她,亲吻她柔软清香的发,“我宁可相信这是一种痴情的树。”
  后来她查过资料,知道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不过是大自然里奇妙的规律:每一种动物灭绝,就会有一种或数种植物为它“守寡”。听起来很美好,可其实跟爱情没有半点关系。
  许瑨哲也想起了当年的情景,轻声笑了笑,“你那时候不相信,说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产生爱情。”
  “我现在依然不相信。而且事实证明,的确与爱情无关。”她看了他一眼,“难道你现在还要说,卡法利亚树是一种痴情的树?”
  “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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