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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水村山郭酒旗风”,和四周围的环境也很融洽。时逢非典,促使人们追求自然、清净又有情调的休闲方式。什刹海一带碧水环 绕、浓阴匝道、古朴醇厚的气息,恰恰满足了人们的这种需求,于是什刹海的酒吧应时应需而生,似乎眨眼的功夫便如雨后的春笋一样林立起来。
时间跨入2003年五月的时候,全国抗击非典的战役算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六月二十四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结束对中国的旅游警告,北京再次热闹起来,天元旅行社的生意也渐渐恢复了生机。随着一切恢复正常化,原来的恩怨纠葛,感情纷扰也再度回到生活当中,让人不得不去面对。
大雅之堂(147)
一场大病之后,羽明的心境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明透彻起来。再不像从前那样,总觉得有一个大疙瘩赌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生病之前每次有机会见到闽乔,他的心都会像针扎一样的疼。如今不了,胸口变得舒畅了,再见到闽乔的时候,心里总是洋溢着淡淡的幸福跟甜蜜。最近他常常一个人站在律师楼自己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默默地发呆,成千上万次地回想着自己生病时闽乔说过的话:“……你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把种子种进我的心里,到了今天长成参天大树了却来告诉我不让我靠近……”“……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我们是一体的。你的痛从来都是我的痛,你的苦也始终都是我的苦,你为我受的也正是我为你忍的,你要放弃我必绝望……”每一次回想起这些话都会引发他灵魂的深处的最强悍的振动和战栗。多久了?她竟能把这样的感情牢牢地压在心底,从未流露过些许,这究竟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有多么不想辜负楚天的情义,多么不想叛离和楚天的相许,而楚天对她而言又是一个多么重要多么特别的人。很早的时候,玲玲就对自己说过,闽乔她憎恨背弃。她和楚天领取了结婚证书,她已经是楚天的妻子了,可憎恨背弃的她在自己身患重病住院的时候不仅不顾危险探望守护还对自己说出了辛辛苦苦在心底压了那么多年的话,她的心里对楚天怎么可能没有负疚?又怎么可能没有痛苦跟挣扎?可她从不抱怨这一切,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她是一个女孩子,尚能如此负重,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却不能襟怀坦荡,一味地把儿女私情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一而再再而三陷她于两难中,如果自己真的爱她又何苦要这样逼她?!
出院以后在家里休养的时候,徐影前来探望,曾经说了一句话,她说闽乔楚天还有教授夫妇嘱咐自己要常来,因为林家的门他们不方便进来,只好委托她代为关心问候。这句话曾经令他夜不成寐感慨万千。虽然他深爱闽乔, 可是因妹妹的死变得相当脆弱和敏感的母亲却对楚天和闽乔恨之入骨,排斥到了极点,甚至根本无法在她面前提到他们的名字。他付出过种种努力来化解母亲心里对闽乔和楚天的仇恨,试图让母亲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每次都是以母亲歇斯底里的发作而宣告失败。就算是闽乔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又如何能把她扯入这样的家庭,陷她于不堪的境地?如何忍看她在母亲的苛责中过苦不堪言的日子?如何忍看笑容和光泽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消失,他不忍,他不能!就算是自己能为她而断绝和母亲的所有联系,不再回到这个家里,以她的为人,她的心上又怎会没有愧疚和不安,又怎能够和自己若无其事地幸福度日?!世人又怎么可能不指着她的脊梁骨说她是一个破坏人家母子关系的恶毒女人。陷她于这样的不仁不义,他更不忍,更不能!
如今再看心中对她的情,那是集一丝一缕一点一滴于漫长而坎坷的岁月中汇聚凝结而成的万里长城,它的烽火台上无数次燃起烽烟,城墙之下无数次马蹄滚滚,无数次战鼓雷鸣,历劫纷乱春秋,风雨的侵蚀,刀光剑影的洗劫,它遍体鳞伤,创痕累累,但却始终毅力不倒。此生心中能有这样一座不倒的长城,够了,知足了,不是人人都能够在心灵的世界里构筑一条这样的万里长城的,这是一生的精神财富,够自己一世去珍藏和回味。他决定退让了,这一次的退让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父亲逼着劝着告诉自己,要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关心她守护她,而这一次他是积极主动地决定彻底退让。上一次退让时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很有限,所以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不甘,而这一次他却是心甘情愿。因为他终于发现,即便是默默地关心和守护对她也依然是一种负担。于是他想,是到了该离开该放下的时候了!离开这里,放下这一切,重新去争取幸福的人生。既然自己的痛从来都是她的痛,自己的苦也始终都是她的苦,那么,勿庸讳言,自己的幸福也终将成为她的幸福。
羽明经过了好一阵子的深思熟虑以后打了个电话给楚天,约他单独见个面,楚天很痛快地应约了,问羽明要在什么地方见。羽明说现在天暖和了,就在银锭桥吧。
下班以后羽明担心堵车,比和楚天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就赶去了什刹海。时间还早,他便漫无目的的在沿街一边散步一边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心事。走着走着,就觉得耳边很吵,扭头一看,一个矮个子的年轻小伙子正和自己往一个方向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你丫又跑什刹海来了,我跟你说,你上哪儿我管不着,你他妈要还是哥们儿呢以后再别拿我当活靶子。”
“……”
“去你丫的,你干嘛呀,每次都跟你老婆说跟我在一块儿呢。编瞎话你也得换换样儿。你老婆现在正在我们家闹着呢,你现在就算爬也得给我爬回去,我受不了你老婆了,她现在是把我生吞了的心都有!”
“……”
“少跟我胡诌八扯了,我现在就在什刹海呢。我没工夫跟你这儿贫,快说,你到底沤在那个旮旯生蛆呢?! 自己拉一屁股屎,老他妈让我给你擦屁股……”
羽明听得难受,实在听不下去,于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抬眼正看见一间酒吧的门面,因为已是初夏时节,外面也摆了一些桌子,羽明便信步走过去,随便捡了一张桌子,要了啤酒。服务生去拿啤酒的功夫,微风过耳,送来坐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一男一女的喁喁私语声,想听不见都不成。
“你干嘛还来找我?死鬼!见着你老婆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早都吵烦了。我跟你说,就她那张脸,我现在看得是够够的,多一眼都不想看。要是再没有了你,我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每次都来这一套,能不能动点儿真格的?!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老婆离婚,你还准不准备摊牌了?!不想摊牌也成,言语一声儿,咱们也别再这么耗着,各走各的路,分道扬镳呗!”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你别跟我老婆学,她没见识心眼儿小,你怎么着也该比她强吧?! 你得给哥哥时间不是?亲亲,别生气了,哥哥给赔礼道歉还不行。要不罚哥哥给你唱支小曲儿?我跟你说我还是看水浒的时候学的呢,你听着啊!”那男的也不等女的回话儿就自顾小声儿哼了出来:春季里,春风吹,姑娘楼上描翠眉,双眉描得弯又弯,独守空房无人陪……
秋季里,秋叶黄,姑娘灯前卸晚妆,满头珠翠都摘下,一点朱唇无人尝……
妹妹,想不想让哥哥尝尝你的……”
羽明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啤酒终于送来了,服务生刚放下,羽明便抓起啤酒往酒吧里去了,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差不多所有的客人都在外面,里面倒是安静得很。什刹海变了,羽明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自己还是更喜欢原来那个素朴,清幽,雅趣,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声色犬马的什刹海!只是斗转星移,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东西都已物是人非。时代变了,社会变了,人又怎能不变?只是有时候,这样的变化未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心里发空。羽明正在心里暗自感叹,却又听见酒吧里正播放的一首新歌,才听了几句,竟就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你微笑的眼睛沉默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美丽我为你动心他离你太近我的爱从何说起我虽然没表明爱却很肯定不相信你看不清你别急着离去别故作平静别让我们爱的冷冰冰我听见心中一往情深的告白声声说着爱你深似海看见自己一厢情愿的无奈你别把心关起来寂寞的真爱孤独的告白有谁听见我对你的爱曾相爱却别离别离又相遇谁说这不是命运我依然爱着你但你的眼里有著感情却也有距离我听见心中一往情深的告白声声说着爱人别走开看见幸福擦身而过的无奈恨不能够再重来站在大雨里看着你离开怎么对你告白我的爱听着这首舒缓的满溢真情的恋歌,羽明再一次掉进了如烟的往事里。从和闽乔的初次相识,到现在的知情知意,这中间经历的所有的苦辣酸甜都齐聚心头。那每一句歌词,每一声告白,似乎都是自己和闽乔爱情历程的鲜活写照。在这首歌里,他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心情和心愿,看见了自己一步一步沾泪和血走过的爱的征途。他流泪了,在决定要告别闽乔的时候,没有委屈,没有不甘,没有痛苦。流泪,是为那些曾经的岁月,为岁月里的真情,为成长。
大雅之堂(148)
银锭桥畔,今年沿着湖开了更多的酒吧、茶社,顺着湖边的围栏摆出几公里长的小木桌。什刹海里则有不少游船,点点船火,阵阵琴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旧时的秦淮河畔。
羽明和楚天租了一条船,在北门荷花市场码头上船,橹船穿过古老北京著名的景观“银锭 桥”,正是日落时分。夕阳下的什刹海有些朦胧,将暮未暮的黄昏为它披上了几分淡淡的伤感和忧郁。船行什刹海后海,游人点起蜡烛纸河灯放入水中,灯浮水面沿船尾浮动,忽明忽暗灿烂一片。
“这会儿的什刹海让我想起一位法国女作家的一句话。”羽明轻声说道。
“什么话?!”楚天惬意地斜靠在船尾,幽然地问。
“我走进一家咖啡馆,在唱机盒里投下20法郎,点一支在戛纳听过的乐曲,平添5分钟的忧郁。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这句话就是在心上徘徊不去。”
“喂!你说别人看见我们俩这样会怎么想?!”楚天并未直接回应羽明的话,而是自己又开了一篇。
“我们俩怎样了?”羽明疑惑。
“嗨,你说怎样?两大男人,租一条船,在黄昏的什刹海放河灯,说悄悄话。就这样!”
“你呀!”羽明忍不住笑了,“那还用说,肯定以为咱俩是同性恋呢。谁又能想到,我们其实……”羽明说到这里打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叹了一声。
“我们其实是情敌,深爱着同一个女孩子,对不对?”楚天接着羽明的话说道。
“我就说闽乔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不会没有理由。男人就该像你这样,坦荡荡!”
“她对你念念不忘难道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爱和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都需要理由的。我知道你在她心目中的 位置和分量,一直都知道。”说到这里楚天坐正了身子,凝望着水面发起呆来。
“楚天,我……”
“羽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楚天也轻叹了一声,“我明知道她对你用情很深,她的心一直很矛盾很痛苦,可是我却始终不说要放开她,而是死死地霸着她。你说我自私也好,狭隘也罢,反正我过去没放,现在不放,将来也不会放。 因为我同样能感受到她对我的真心,还因为我坚信她跟着我要比跟着你幸福。我也不用细说这中间的缘故,你是研究生毕业,是律师,想必比我更清楚。爱情是幸福婚姻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充分条件,没有爱情的婚姻一定不幸福,可是只有爱情的婚姻也未必就会幸福。还有就是爱情它不是一种礼物,是不能够拿来在朋友之间相互转让赠与的。我既然认定了她,我就会无怨无悔地守护她。”
暮色渐浓,水面上,霓虹灯影倒映成彩练,如鬼魅的笑,又似温柔的陷阱。听着楚天说的那些话,忘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的彩练,羽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楚天,你误会了,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向你下战书的,我更不会再向几年前那样跟你说什么公平竞争之类的蠢话。我要离开北京了,确切地说我们全家都要离开北京了。是我这几天才决定的,我爸因为身体的原因在我出院之后就已经退休了。我妈又老是那个样子,我想去广州工作,把他们二老一起带到广州去养老。尤其是我妈,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了,旧宅里到处都是妹妹的影子,她忘不掉,也甩不开。我想换换环境对她也许会好些吧。”
听了羽明这话,楚天吃惊地看着他,试图去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船上光线不是很好,在或明或暗的光影的掩映中羽明的神态看上去有些扑塑迷离。
“闽乔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