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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一直沁入骨髓。可偏偏人的身体又没有任何的灼伤,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你的意思是,中了这种毒,就得忍受火烧火燎的煎熬,可人又不会被真正烧死?”我不禁动容。真正的毒药,不是毒杀,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让人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
“皇上要这样对我?”
“朕怎么舍得?”陈蒨阴鸷的面庞拂过一抹冷笑,“这噬心丸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毒,乃是因为它无药可解,好在万事万物都有相克事物,噬心尸虫的热毒可以被噬心尸虫的幼虫给暂时压制。所以一旦服食了噬心丸,就必须每隔一月吃下一只噬心尸虫的幼虫。所以,只要你乖乖待在朕的身边,这噬心丸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不适。只要你肯吃下这味药,我就放你回北周去,这笔交易如何?”
我已经明白陈蒨的意图,他不放心我的承诺,他要用这天下第一毒来将我永远地束缚在他的身旁,我心里头已经做出了选择,淡淡道:“噬心丸在哪儿?”
陈蒨眼眸里头划过一丝恨意,脸上则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左手边进门处的玉象下边。”
我按照他的指示,从玉象底下找出一个盒子来,抬眼看他,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这才打开盒子,黄色的绸布正中央是一颗黑色的药丸,约摸指甲盖大小。
“是不是只要吃了这颗药,你就让我走?”
陈蒨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没等他说完,我就将那药丸塞进口中,在他目瞪口呆之下咽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奔波苦
陈蒨若不是双手被缚,现在只怕就要鼓起掌来,“为救情郎当真是丝毫不犹豫啊。对了,忘了告诉你,噬心丸还有一样奇特之处,那就是毒性会转移。就譬如怀着孩子的孕妇若是吃了这毒药,待孩子一出生,这噬心丸的热毒就会从母亲的身上转移到婴孩那儿。”
“陈蒨!”我万万没有想到陈蒨原来还留有后招,我下意识地就捂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好多步,怨恨道:“你给我下毒就是了,又为何要拿我的孩子做要挟?”
陈蒨冷冷地盯着我,“若不拿你孩子做要挟,有效吗?你为了救杨坚连性命都不要,难保不会为了他连噬心毒也生受了。阮陌,不要怪我狠毒,若不是你给了朕这么多奢望,朕也不会非要将你留在身边。你要怪,便怪你自己像一只纸鸢,朕若不把线攒紧了,根本就抓不住你。”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胜利的笑,“为了你的孩子不受煎熬,你要记得,速去速回,一个月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呢。”
陈蒨果然不愧是用毒高手!
我压抑着胸中填满的怒意,将通关文书妥帖放在胸口,淡漠地看了陈蒨一眼,“既然如此,那阮陌就先走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却听见背后传来陈蒨一声叫唤,“源源!”紧跟着是“噗通”一声响,想必是他掉在了地上。
“你会回来的对吧?”陈蒨的声音里头还夹杂着一丝不确定。
我听了只觉得心中厌恶,不由冷笑道:“皇上手段高明,阮陌又如何逃得出皇上的手掌心?只要我孩子没事,我自当履行约定,陪在皇上身边。只是我孩子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我再不想待在这里,逃也似的离开了华光殿。婆罗已经在景阳楼外等着,见到我过来,连忙追上来,或许是我的衣衫有些不整,婆罗不禁有些尴尬,怔怔地杵在那儿不知该问什么好。
“婆罗,现在可以走了。”我努力朝他嫣然一笑,把通关文书也晾给他瞧。
婆罗很有些意外,瞅了我手里头的通关文书一眼,“他竟然肯放你?”他满脸怀疑,不禁忧心忡忡道:“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没事的,咱们赶紧走吧。”
“可是……他该不会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你该不会是答应了什么吧?”婆罗毕竟也了解陈蒨,知道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骗他道:“放心吧,他害怕我会伤害腹中的骨肉,自然要答应放行。而且,他或许也希望我与那边有一个了断吧。”
婆罗虽然半信半疑,只是从我这儿也再套不出什么话来,见我神情疲累,倒也安然无恙,一时挑不出任何事,这便跟着我一起出了华林园,马不停蹄地带着我往西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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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带着我一路向西,到底因为身怀有孕,婆罗无论如何也不敢骑马骑得太快,我自己也实在是熬得难受,有时候便也没有骑马,而是在驿站换了马车,雇了个车夫,昼夜兼程地往南阳赶路,饶是如此,也还是花费了上十天。
一出南陈地界,婆罗就连忙与我换了装束,假扮成一对赶路的平凡夫妻,因为我挺着个大肚子,倒也的确像那么一回事,偶尔路上碰到人,自然是无人怀疑。
婆罗领着我一直赶路到了南阳的北边的方城镇,方城也是一座古镇,属于南阳的北大门,离南阳城不过百里。因为南阳城被围,方城的镇民怕被波及,能逃得都已经逃了,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市集上也无人做买卖,连找个客栈投宿也已不能。
好容易,我们才寻了一座寺庙住下,刚刚安顿下来,婆罗才出去打探消息。这一路行来,瞧见不少逃奔的难民,往哪个方向去的都有,只因谣言纷纷,普通百姓也不知道究竟战事如何,哪边安全,只是盲目地跑着。
城镇萧条,百姓逃散,瞧见这些情形,我心里头也极其不痛快,尤其是瞧见有个孕妇挺着比我还大的肚子,背上背着一个,手里头还牵着一个踉跄跑步的小孩奔波时,我只希望这战事能够快些结束,希望宇文护的事能够快些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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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直到半夜才回来,我侧身趴在床边都等着睡着了,他一回来,我立马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却迫不及待地问他情形。
婆罗不由面色凝重,“宇文护在南阳大开杀戒,韩褒等一干老臣每日有一人被杀。据说他们的头颅都会有人送出南阳城,亲自交到皇上的手里。”
我一听,瞌睡全部都被吓醒了,“这么说来,韩褒他们都死了?皇上、杨坚他们现在何处?”
“皇上已经在伏牛山中坐镇,只是当初宇文护以你的性命相要挟,虽然以此相挟,杨坚的义军明明已经在南阳城下,却不得不退后数里,停止进攻。皇上如今虽然到了伏牛山,却并没有退兵的意思,只是命人依旧围了南阳城,并不进攻,只是每日遣使到南阳城下劝降,看样子是要跟宇文护谈判。”
“并不进攻?难道你的人没有将我不在南阳城的消息告诉皇上?”我急急地问着。
“不,已经禀告皇上了。”婆罗脸上忽而流露出钦佩的神色,“原来皇上一早就猜到了你不在南阳,说起来,当今圣上智慧非凡,尽管宇文护故布疑阵,皇上却能洞悉机关,实在非比寻常。”
战时消息来往诸多不便,我前往南陈找陈蒨的消息又是秘密进行的,宇文邕能够猜到我不在南阳城,的确是睿智。我倒是对宇文邕的智商毫不怀疑,只是对于宇文邕只劝降不攻城的举措,我实在不敢抱有希望,“宇文护生性刚烈,就算被困于南阳城,恐怕也是宁死不降的。皇上既然知道我不在南阳,为何不攻下南阳,速战速决?”
婆罗点了点头,“我也奇怪,既然宇文护已经在城中大开杀戒,皇上为什么还迟迟不肯攻城,我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他神秘莫测地瞧了我一眼,沉声道,“哪知道打探之下,我才知道,义军统领杨将军并不在军中。主帅不在,围困南阳城的又是讨逆义军,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心下一凛,“杨坚他不在军中?那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主帅踪
“他失踪了。”婆罗犹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军中上下都将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的。我听说,杨坚是突然失踪的,大约在七八天前,那时候皇上还没有到伏牛山,待他到伏牛山的时候,才发现杨坚根本没在军中,找遍了全军上下都没有他的踪影。”
我听了,暗暗咋舌,难怪婆罗出去打探了这么久,原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消息可靠吗?杨坚他莫不是出事了?”
婆罗摇了摇头,表示其并不知道。
“那他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婆罗道:“皇上还没到伏牛山的时候,宇文护每次都派一人送人头到义军中来,借此扰乱军心。为息众怒,杨将军便将宇文护遣来送人头的兵士斩杀,可杨将军失踪前一日,他却破天荒地没有杀来者,而是派人将他送回南阳去,此后,他就失踪了。”
我狐疑地看着婆罗,等着他的下文,“那日宇文护派来的使者莫非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我只打听到,那日宇文护派使者送给杨将军的不是人头,而是一只女人穿的绣花鞋。”
女人的绣花鞋?我我这才蓦地想起独孤伽罗也在城中,不禁担忧道:“莫非是独孤伽罗的,她人呢?她可有事?”
婆罗不明白我为何这么在意独孤伽罗,但还是回答道:“她没事,不光没事,听说还怀孕了。”
“独孤伽罗怀孕了?”我失声喊道,心里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但却又找不着空落落的理由。独孤伽罗要为杨坚生那么多孩子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觉得踏实了一点,然而却更加忧心忡忡起来,“只是独孤伽罗既然有了杨坚的骨肉,杨坚他就更加不能攻城了。”
“那倒未必。”婆罗看了我一眼,“据闻杨坚围困南阳城首日,宇文护便派人告诉杨坚,独孤伽罗怀孕的消息,还要挟杨坚,若不退兵,便杀了她,一尸两命。结果杨坚不为所动。”
我听了不禁瞠目结舌,杨坚对独孤伽罗的情分竟然这样浅,可又立马觉得不对劲了,“那宇文护又为何把独孤伽罗的绣花鞋送给杨坚?”
婆罗沉吟片刻,终于说道:“送的是绣花鞋,却未必是独孤伽罗的。那只鞋的鞋面上绣的金凤。”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那只鞋子难道是我的?”能有资格在鞋面上绣金凤的,只有一国之后。宇文护刻意找人绣一只凤履,假装成我的鞋履,命人送给杨坚。
“你的人没有告诉杨坚我在南陈吗?”我瞧见婆罗的神情,心中了然,“这么说来,他还没赶到的时候,杨坚就已经失踪了?”
婆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或许才知晓我与杨坚的非比寻常。我无心理会婆罗的眼神,心里头已经愁断了肠子,杨坚他以为我还在南阳,他的失踪该不会是……
我有些不敢想象,但是婆罗的话却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他是义军统帅,若不是他自己离开躲了起来,别人只怕休想从伏牛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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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既然是义军驻扎的营地,守卫森严,杨坚自然不可能是被人给劫持,而只能是他主动离开的。
我只是焦急地问道:“南阳那边有什么情况?”
婆罗这时候倒是露出无奈之色,“自从皇上到伏牛山之后,便严令包围南阳的义军将士不许变换岗位,方圆五十里,不许任何人离开,不准任何人靠近,想必是不想让南阳中有什么蛊惑军心的话传扬出来,所以个中情形,我实在无法探听到。只不过……”
“不过什么?”
婆罗道:“我听逃难的百姓说,宇文护好像在城墙上建起了一座高台,还在那高台之上放了一个稻草人,有时候,他会坐在那稻草人旁边一起看日落,我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
我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蔓延到了头顶,在大脑深处的一段记忆被重新挖掘出来,那时候,漫天的金霞,我趴在云端,看着平齐的太阳,只觉得自己到了天堂。那时候,旁边陪我坐着的,给我以温暖的,正是现在那个不苟言笑、杀人如麻的宇文护。
我忽然间明白宇文护想要做什么了,他建这个高台是为了告诉我,他在等着我,等着我自投罗网。
杨坚一定是去了南阳。一定是落入了宇文护的手中。宇文护先以我的假消息,骗了杨坚去南阳,现在又以杨坚为饵,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站起身,不由分说便去披起斗篷,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