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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夏代第七世帝杼迁都于老丘,高者为山,低者为水,熏风门外少山为背破了风水,故此才栽杉木以木克金镇住四散龙气。如今只剩得此一株千年杉木,历代不可移挪。”
赵匡胤笑起来,”朕如今既为真龙天子何惧此等龙脉龙气之说。当日众人笃信那推背图上之言,如今却又怕这区区一棵树么!”
”陛下,还是不动为好。如今以为百姓心中象征,皇室一脉恐为外姓之人所扰。”这话一出四下俱惊,说得着实太过,圣上恐怕立时便要震怒,当真是失了分寸。
谁想赵匡胤却默然而立,他似是沉吟良久,回首望望身后乾坤朗朗,日影偏移,极高处的楼宇更显似曾相识。
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圣上好似想起了什么,竟有那么一瞬的犹豫,终于见了那亭台楼阁的影子狠狠抛出话来,”先朝也未动此古杉,还不是一样被外姓所扰。”
跪在地上的众人慌忙解释,”下臣实非此意……”
”无妨。”略略提气,他环顾四下,”朕还是那句话,此水向北。一丝一毫,都不能更改。”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私下里的****韵事更是传得极广,想来那花蕊夫人当真是倾国倾城的女人,如此宠冠后宫竟能逼得圣上破了风水之为模仿故园山水草木。
到了紫宸宫里,凌儿更是慌慌张张,”皇后,圣上为修得那行馆竟伐了熏风门外的古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熏风弄烟柳(下)
宫中再无他人,云阶倚在榻上神色黯淡,半晌挥手,”这等话别叫旁人听了去,他既然想修就有他的道理。”反正如今早就明白,不管他有什么缘由也不是自己的前缘,她只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中宫里好好地活着,因为赵匡胤答应过他爹,要她好好活着。
云阶开始羡慕那个他握不住的人,想来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仅仅是因为得不到吧,谁呢,这么大的胆子。
凌儿靠在一旁手里玩着一方帕子不住地喃喃地说着花蕊夫人如何如何,外面都说那行馆是为她而建的,云阶倒也不觉得花蕊夫人就能如何了,纵使她一直都住在这紫宸宫里不曾外出,但是好似赵匡胤的心远不是一个花蕊夫人就能左右的。”凌儿,先下去吧。”
这个结从他南下回来就解不开了。
云阶懒懒地靠着,日子太长,而她连件解闷的事情都没有,闲在小榻上,靠着靠着觉得乏了,也便就那么睡下了。
等到被凌儿推醒才觉得身上有些冷,到底是入了秋,凌儿埋怨着也不知盖上些什么护着身子,想来是睡了很久吧。
两日后,李从善依旧不归属地,再次来到广凉寺外跪等国主召见。
”烦请长老代为将上表呈上来,我……实是……”他这话说得带些敬重歉疚的意思,却丝毫不见得哀叹,只是很抱歉地请他去那表拿进来。
相反,他这样安然的态度竟然小长老有些叹息。好似这根本于他没什么妨碍,看不见那便是看不见了。李煜的瞳色越来越浅淡,他顺下些发丝遮住,或许也是种不自主的动作,明知道也没了旁人看见,到底仍是厌恶这眼目。
那袭苍白色的影子,已经根本看不清楚周遭了。
小长老出去微微垂首,”阿弥陀佛。国主命贫僧呈上奏折,国公便请先行回去吧。”
李从善心里错愕,今日竟是见也不得见了么,”国主!”声音大起来,小长老自行寻了个理由,先让他回去才好,这便面上不改,幽幽叹起,”国主便是怕顾忌手足私情不好裁定此事,郑国公先请回吧。”
李从善眼望着那一方木门微微开启,留出的一条缝隙间可以瞥见佛殿正中悠缓而出飘出一缕青烟,顺风四散开去碎了一地枯枝清净。
他深邃不见光的佛殿,李从善忽然脊背生寒,声音带了些探寻,”六哥?”
一方门后,玄纱垂幔,特为他立了方简单的木榻来,小长老出去命人搬来的时候还记得要方团花金漆的来,李煜却像是想到了一般,只说最素静的便好,终归是佛寺中。
流珠自然是知道他是怎么了,哭着在外面说要将未央殿里那一具搬了来,他只清淡地扔出一句话,”搬了来,也是看不见了,便随意吧。”
他原本在玄纱之后闭着眼睛静静倚着,从善在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楚,定了心不去理会,忽地便听出了这句六哥,从善分明是带了些恐惧和犹疑。
白衣的人蓦然扣紧胸口,呼吸间起了波澜,六哥……维持住一切安好的表象却被这一句话伤了肺腑。
他忘了他还是很多人的信仰。
李煜其实一直都是某种精神力量。
即使从来没有人承认过力量这种词汇在他身上会有何体现,太多人忽视了人心,总以为这个孩子一生平顺,飘飘然地穿起一身山河锦绣,他便是个醉梦笙歌的傻子。
六哥。
这种心情,李煜不是没有过的,那时候,碧色袍子的李从嘉,他还记得流风亭外那湿滑的青石,弘冀哥哥伸过手来想要替他捧着那架琴。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是自己有多么强大,而是眼见得身后人的依赖你不得不告诉自己你是依靠。
所以是不是自己那时候也让弘冀哥哥有这样的感觉,或许他被逼得真的是走投无路。
人的精神力量很可怕。
李弘冀到底是他心底永远的遗憾。
那么今时今日,自己站在这个位置,还有人在外面等一句话。
这种期望也许是真的太过于高看自己了,可是他不得不维持下去,李煜的心血上涌,唇边又见了血,此种症疾俱为急火攻心乃是无法根治的病症,喝药能压得一时,到底管不了一世,他动了心神便是消耗自己,这一袭白衣之下的巨大的暗涌再无人可以理解,可是他们看到的,还是那个寡淡的影子,悲喜沉凉都望不穿。
把这一切家国飘摇万民性命,把和他彼此对立,把负了她一身骄傲,把自己国难当前瞳色尽散无法视物,此般种种,还有这么多人的仰视,统统揉捏在一起,使劲地挤压,挤压到忘了自己该如何纵情,全部扔进心渊最深处,死死地用那盛世的影子悬在半空中掩饰了二十多年。
他怎么可能好得了。
伸出手去抓过那小案上的茶杯,茶水暖心渐渐好得多,慌乱中他早便是眼前昏暗无法视物,翻了些热茶在手上也顾不得。
终于是好些了,”从善。”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足矣。
李从善听了他的声音一愣,”六哥,让我见见你好么。”
”回去吧。你的上表我会看。”
李从善愣愣地看着那方门后,源源不断地香火气,”六哥……你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好好地么,我能如何?从善,你且先回去,林仁肇的事情我定会考虑。”
李从善无法,只得慢慢转身而去。
玄纱后,白衣之人一方素白的帕子慢慢地擦净了唇边的血渍。
小长老手执那上表掀起玄纱走进来,看见的李煜面色淡然,微微倚在那方素净梅花纹路的木榻上闭目眼神,他手撑着额边,袖边滑下那腕子弧度清雅绝伦,和他方才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丝毫不同。
发丝遮住那只重瞳眼目,他微微睁开些眼目,觉得总也都是昏暗不能看清的也便又闭上了,口气更是寻常,”还是要烦请长老诵来于我。”
小长老看他虽然是瞳色已散,这精神倒还是如常。
”是。”
雾般白纱衣的袖口中,一方帕子上都是血。
第一百九十章 蜜桂断清离(上)
小长老按李煜请求翻开那份折子,不外乎先说些近日升州宋军驻兵不断增加,江南江岸也需将早有所准备,洋洋洒洒利弊要害说的极是在理,不愧是群臣商议后的措辞,小长老为他慢慢念来,目光停在最后一页之上,便收了声音。
李煜略略颔首,“此表所言有理,明日起长江下游各方要点暗中驻兵,此事我也正在思量,既然已经呈了上来,便准了。”
小长老应声是,眼光却瞥着那上表最后一页字迹,无疑是群公所言林仁肇之事,不知是谁的法子,写得倒是上下考虑得当,顾忌林将军于国有功,宜以暗中投毒杀之除其后患,此一来宋朝的面子顾及得当,赵匡胤那方不会怪罪放李从善回江南之后便起了戒心,只说是林仁肇听了风声自尽而亡,此来国主也好过些,不用落得个做绝的名声。
小长老看的分明,却只字未提,他看着李煜的眼目空荡荡地浅浅颜色,微微笑起。
李煜沉吟一会儿,“从善没有再提林仁肇之事?我近日多有不便,实不得出去命人彻查,不然此事无需如此拖沓。”
小长老啪地一声和上了折子,“国公识得大体,必是与群公商议之后清晓利弊故此未提此事。”
李煜闭上眼睛,“入了深秋,想来……他也等不得了。”
小长老知他仍是忧心,执过批印来,“国主可是准了这折子所书?”
“准了。”
他便走近那身白衣,金线的袖口覆在白衣之上,“贫僧盖印实属不妥,国主又不能视物,恕贫僧无礼。”他轻轻伸出手去,握在那人消瘦的腕子之上,恰是一道伤疤,不由两个人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李煜笑起来,“麻烦长老了。”
他便用手扣在他的腕子上将他带至那印所在,引着他自己亲手盖了下去。
出去回禀郑国公的时候,小长老见着四下仍有按照惯例出来清扫落叶的小僧在场,也便觉得有所顾忌,引着李从善到了一旁的冷僻禅室中,先行佛礼,便幽幽开口,故意地压低了声音,“国主对防御之事极为看重,但不可明来,须得暗中部署,国公出寺去便可暗中进行,嘱咐群臣不能声张。”
李从善颔首,看着那印在最后一页之上,“国主竟然准了林仁肇之事?”
小长老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轻些,“此事国主思量许久,今日是应下了,但是林仁肇死后只可说其畏罪自尽,不得明言事实真相,国公自去安排便可。”
李从善便紧紧握着那份折子颔首而去。
佛殿之中,李煜仍旧是淡淡的样子,一时眼目不好又无以排解,脸色在那几重玄纱之后愈显苍白,赵匡胤已经命人驻扎升州此意太过明显,他万万不得这个时候放出话去言明自己瞳色溃散目不能视物。
听得有人声进来,他便知是小长老回来,一时想起了什么,若有似无地开口叹着,“如今真是命数,咳血的毛病养的好些,却又出了别的差错。”说完嘲弄地笑,支起身子来向后懒懒靠着,“我也一直在思量,这眼目最近突然如此,可是有了什么特殊的缘由。”
室内一直没有回应,李煜也便径自说下去,“长老,与你我无所顾忌,只是略略说说心中的疑惑,想来,这眼睛……从皇后送来药后便起了不同……”
突然的碎裂之声,什么东西全部翻倒在了地上,听那清脆的断裂声该是玉石琉璃器皿一类,李煜蓦然觉出了不对,“你……是?”
女英愣愣地看着脚边端来的一碗蜜桂润津粥翻洒在地,“国主……”
李煜指尖略略一紧,面色却是不变,“女英……你如何进来也不曾通传?”
小长老引着郑国公去往禅室说些要紧事,这边几个扫地的小僧又懂得什么,见了国后亲自捧了粥食探望国主,连句话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