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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麽不肯放方雨南离开的原因了。
  假如小人儿走了,他的心就会永远这样揪下去,再也没有放松的时候……
  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愿望:要和一个人相伴以老,不愿分开……
  这个人就是方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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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斋里静悄悄的。
  丝丝阳光透过青枝绿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变幻不定。
  慕容翼飞沈默地坐在树下,怀中紧搂著小人儿。
  喝过了玉酥酪,又吃了锺太医开的药,方雨南恢复了过来,只是皇帝这样死抱著他,静坐了几个时辰,不禁满腹疑惑,幸而他没有再追问自己为什麽去景华苑,真是谢天谢地……
  可是皇帝到底要坐多久?连怀中抱著的小不点都不耐烦地直摇尾巴。
  是打是罚是骂,死也要死个明白,老是这麽闷著,真是胆战心惊,度刻如年。
  不管是谁,来一个就好,整个无心斋的人都被皇帝轰跑,就剩下他们两个,气氛压抑之极。
  淡淡的笑容从皇帝英俊的脸上掠过。
  忽然间,慕容翼飞轻轻唱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歌声低沈宛转,悦耳动听,直钻入人心里去。
  想不到慕容翼飞的歌唱得这样好听……
  转念一想,哼,又是老一套风流手段,也不知唱给多少人听过了……
  “你知道朕唱这支曲子的意思吗?”
  方雨南摇头,“不知道!”他只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才学了三章论语,鬼才知道皇帝哼哼什麽曲。
  眼前一暗,突然嘴唇被堵住了……
  皇帝要干什麽?
  不自觉地挣扎著,可是身子被勒紧了,舌尖溜了进来,每一处都不放过……
  和朵儿的轻吻完全不一样,带著强烈的渴望和热情,激烈的翻搅吸吮,几欲要燃烧了他……
  “唔唔……”完全是一种窒息的感觉,快要无法呼吸……
  就在方雨南以为自己就要闷死的时候,皇帝突然放开了他。
  “朕到今天才明白,如果南儿你不在朕的身边,就是相思无期,所以……”慕容翼飞深深地凝视著方雨南清澈透明的眼睛,“朕要你永远陪在身边,我们快快乐乐相伴一生,你说可好?”
  俊逸的面容,温柔的言语,暧昧的氛围,动人的歌声,多情的眸光,使方雨南一时迷糊起来。
  这还是那个凶暴如狮的皇帝吗?
  呆呆地反应不过来,一根手指不觉压在红似霞的嘴唇上,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充满了诱惑,看得慕容翼飞热血沸腾。
  “啊……”方雨南猛地大叫起来。
  这是慕容翼飞第一次吻他!
  一声轻笑,“你不回答,朕就当你默许了……”低头又吻住了小人儿。
  清甜甘芬,胜过世间一切,那气喘吁吁的动人模样儿只为自己一人绽放开来,竟是异常可爱……
  看来皇帝暂时不会杀他,可也不会放他,如果想带著朵儿离开,还要再“忍辱负重”一阵子,乘皇帝不备再逃走……
  他回答不回答都一样,他能够选择吗?皇帝能同意他的选择?
  慕容翼飞忽觉方雨南放弃了挣扎,还道哄住了小人儿,此时已意乱情迷,哪里知道他正在筹措逃跑大计?
  使劲儿将大肆轻薄的皇帝推离几尺,“皇上,请准许臣常回景华苑,那里比较清净……”
  “只要你喜欢,去哪儿都可以……”说完了立刻又吻住,怎麽也舍不得放开。
  方雨南推脱不得,只好随他去了。
  小不点一看主人老是被压得半死,以为主人被欺负,威胁地叫了半天,见没什麽效果,突然“啊呜”一口,狠狠地咬向慕容翼飞。
  皇帝正在得趣,毫没防备,待发觉时,已然不及,顺手一挡,掌上立时被咬出两排牙印,大怒之下,一把抓起小不点便欲摔开。
  “皇上,不要啊……”方雨南惊得拉住了慕容翼飞的手。
  “它咬了朕,难道不该杀?”
  “求皇上放了小不点,方雨南愿替它领罪……”方雨南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好,咱们就慢慢回房论罪去。”慕容翼飞哈哈大笑,扔了小不点,抱著方雨南便进了房。
  小不点哪知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回来,刚要跟进去,便被踢出了门。
  衣裳被脱掉了,身体感觉到凉嗖嗖的空气,方雨南紧闭著眼睛,忍住心中的酸楚,静待风雨的到来。
  一床大大的锦被盖住了两个人,抚摸着清瘦的身子上条条伤痕,心中隐隐作痛,“还疼吗?”
  方雨南摇了摇头,喃喃道:“你答应我不杀小不点的……”
  “这次是朕的不是,弄伤了你,南儿,不会再有下次了……”慕容翼飞细细吻着方雨南脖颈的红痕,“你也要答应朕,别再离开,没有你的日子可真难熬……”
  咦,没听错吧?
  方雨南吃惊地张大眼睛,可是从慕容翼飞的眸子中看到的尽是缠绵的情意,如银河星灿,眩彩夺魄,不觉痴了。
  “睡吧睡吧……”皇帝柔言细语着,紧拥着小人儿,那怀抱温暖而厚实,令人心安……
  在幸福的温馨里,风风雨雨都远去了,无边的睡梦笼住了方雨南。
  这是他几天来的第一次沉睡。
  听到小不点狂吠,守在无心斋门口的福全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抱起小狗,侧耳一听,屋内静寂无声,满意地一笑,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转身出来,正好与罗文琪打了个照面。
  福全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相顾无言,良久,罗文琪慢慢走开了。
  那踯躅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孤独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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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京城,繁华而热闹,处处可见为百花会准备的各色盆花和插花,走在街上,好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花园中。
  又有三个月没回君青哥家,不知伯父这段日子过得怎样了。
  摸摸口袋里的十五两银子,他一个月的俸银十两,吃住全免,自己存五两,省五两送给伯父养家,每一季出来送银一次,这是他难得的出宫机会。
  如果不是伯父当年收养他,并且后来想尽办法送他入宫,他大概早已冻饿而死了。
  所以,方雨南一直对邵家怀有一种深深的感激,即使当年才十来岁便照顾重病的邵君青三年也心甘情愿。
  邵家门庭依旧,却已物是人非,连自己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侍卫了。
  慕容翼飞让他害怕,却也让他有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情,似乎是依恋,又似乎从他身上感到一种父兄的关爱……
  方雨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用力摇摇头,收住思绪,轻轻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开,出来的是邵君青的大哥,看清了面前的人,立刻满脸堆下笑来,亲热地一把挽住方雨南,“啊,是雨南弟弟,今天大驾光临,真是荣幸啊,快进来坐着,我给你到茶去。”
  从前在邵家时,邵兄是最讨厌他的,怎么今天这样热情?
  方雨南一时转不过弯来,唯唯诺诺地应着,忙取出银子放在桌上,“这是十五两银子,请大哥交给伯父。”
  “哎呀,你怎么能送银子来?应该我们多孝敬一点才是。”邵兄眉花眼笑地拍着他的肩,“如今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听说皇上宠你宠得不得了,连其他侍卫都轰走了,这份恩情可真没得说。看来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一开口,皇上没有不依的,到时别忘了提携一下大哥我,别的职务我也不想了,放去当个六品盐茶税官,我就心满意足啦。”
  朝廷盐茶专卖,要是当个京城的盐税官,所有的盐和茶都从自己手里过,那还不得发财发得肿起来?
  方雨南顿时白了脸。
  原来,邵兄对他好,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为了有求于他背后的皇帝,好求得荣华富贵,难怪突然从极度讨厌自己变成满面讨好……
  “我没有资格向皇上说这些,皇上不会听我的……”挣扎着吐出这句话,心像刀刺一样难受。
  “没关系,慢慢来,多巴结皇上,迟早皇上会答应的。皇上对你的恩宠是天高地厚,别人还有过恩典呢,何况是你……”
  一句未完,只听一声断喝:“没出息的畜生,咱们家就是饿死,也不要这种丢人现眼的富贵!”
  第七章
  “伯父!”方雨南一回头,只见邵君青的父亲邵大德怒容满面,大步而入。
  “爹,您老人家老糊涂了不是?雨南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发什麽火啊?”邵兄生怕方雨南会生气,赶忙想劝住父亲。
  邵大德鄙夷地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银子,扬手便掷出门外,“这种肮脏的钱,我们邵家绝不会要!”
  方雨南又急又窘又伤心,“伯父,这是我从俸银里省下来的钱,是自己亲手挣来的……”
  邵大德的指头险些点到方雨南的鼻子上,“你不知廉耻,勾引皇上,为了晋升之路,献媚讨好得连人也送上去,祖宗的颜面全给丢尽了,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吗?早知你是这麽个无耻的货,当初就该让你饿死算完,不必管你!”
  方雨南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死死地攥著拳,指甲都掐进了手掌中,脑中轰响著邵大德的怒骂。
  我没有勾引皇上,没有不知廉耻……
  可是他声噎气堵,一句话也分辩不出。
  邵兄急得直跺脚,一迭连声地叫道:“爹,爹,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邵大德怒斥:“住口,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你就眼红了?无耻!”
  方雨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伯父,那真是我的俸银,雨南发过誓,要代替君青哥孝敬伯父……”
  不提还罢,一提到邵君青,邵大德怒不可遏,“你还提那个孽畜,我的老脸都叫你们两个丢光了。邵家和方家世代清清白白,怎麽就出了你们两个败坏门风的孽子?你给我快走,从此再无关系,永远不准你登门!”使劲儿一推,方雨南踉踉跄跄跌了出去,“砰”的便拴死了门。
  “伯父,伯父……”任凭方雨南如何拍门呼唤,里面再无半点声息。
  靠著门颓然坐倒,心里痛到极处,反而只剩下了麻木……
  我什麽都没做,没有勾引皇帝,没有辱没家门,为什麽就是没人相信?连最亲的伯父也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该恨谁,该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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