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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你的手时不要用麻药吗?”
“……当我没说过吧……”越镜尘愉悦地笑了起来,顺着凤未然的意往下说,“赤果裸地威胁病人,有你这样的大夫?”
“现在不就见过了。”
缄默淡笑,越镜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到凤未然红若烈火的衣襟上。
“你要再敢说什么‘胜似骄阳’我一定会好、好、地在缝你的手时多用一点药。”刻意加重了几个字,凤未然冷声道。
原来,初见时越镜尘调笑的话语他仍旧在意。
“不敢,”被威胁的人漫不经心地说,“这里太挤,我到里面去了。”
说罢,他闪身进了里面。纵然在驰骋的马车上,他行走转身却如履平地般平稳自然。
见他进来,静坐的萧墨隐抬起头,温柔如风的眸里带着探询之意。淡淡一笑,示意越镜尘坐到他身边。
萧墨隐是十分敏锐的人。然而在反应昨天那件事上,他自认自己迟钝了。
过了一晚,终于想通,那两个人,本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身旁的人看那个美得惊人男子的眼光里,并无爱。只是当时,没有给他任何的分析时间。
只是需要阻止。
谁都可以,只有这个人不行。
当世自己这么想。只是后来突然发现,那句话应该是“换成谁都不行”。
……
“喂,还没有问过你的姓名。”车外明朗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凤未然从不会没事找萧墨隐说话,所以越镜尘便知道,那是问他的。方欲开口,却听一个轻柔宁淡的声音早一步替他回答。
“他单名一个尘字。”
为什么不说他叫萧栖尘!?难道这人连他儿子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姓呢?你又不是没爹!”凤未然不爽。等下到了家让他怎么跟他自己的爹介绍……这算什么回答,明显是推搪。
“……我要是说了姓名,估计你就要把我就地正法了。”越镜尘别有深意地说到。
“算……有总比连个名都没有得好……”凤未然再度泄气,“前面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帘幕应声被挑开。
第二十章
映在三人眼前的是一片碧蓝的湖水,和一座秀雅的山。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
凤家世代行医,可谓享誉一方的书香世家。息凤居是凤家几代传下来的古宅,依山傍水,别致清雅。
马车未至,远远便见一个眼角已带皱纹的中年男子侯在门口。他一袭淡青儒衫,同样笑得儒雅温和,只是远及不上萧墨隐笑得那种离世飘渺。
“是他……”萧墨隐忽地低低说,声音只有他身旁的越镜尘才能听得见。
“认识?”百般聊懒地扫了眼那个青衣的男子,越镜尘兴致缺缺。
“尘儿……看来这次我们要被扫地出门了……”萧墨隐温柔地摸了摸越镜尘的头,神色却无一分担忧,维持着淡然平和的笑容不变。
“你早就知道是他了吧……这种事你能不事先打听好?”越镜尘一针见血点破。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他”指得是谁。
萧墨隐但笑不语。
“爹。”凤未然半途就跳下马车,冲过去抱住男子的脖子,开心地唤,美目里面竟带上一分撒娇的意味。
男子悠悠回抱他,笑着说:“早就接到你的书信,料想你这时也快到了,便出来看看……”
放开男人,后退两步。凤未然忽地郑重道:“爹,我这次带了一个人回来,要治好他的伤,可以让他住在家里吗?”
宠爱地看着他生得绝艳的养子,男子点头认同,“自然,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本是你应该做的。不请你的客人进来吗?”
凤未然几步跑回车旁,示意犹自悠然旁观的二人随他过去。
越镜尘先一步下车。昨日的白衫被撕破,今日他着着一身黑衣。少了丝淡泊绝尘,倒多了几分疏离孤傲与诡谲之魅。
“是他了……呃,名尘……”凤未然却又暗自翻了个白眼,“另外一个就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青衣男子走近,面带微笑。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愕然怔住,好半天才魂不守舍地颔首。
报以一个慵懒的笑,越镜尘眸里精光一闪。
……看到他的脸就如此惊讶,看来这人必是与那所谓的“母亲”有关联,难怪萧墨隐会认得。
如果说男子看到越镜尘时笑得勉强,那么在看到随即步下马车的白衣男子时,那笑就完全僵住。
“爹?这位不知如何称呼……你听到了吗?”
萧墨隐淡笑着走到越镜尘身边,温柔如水的目光静静的停在男子脸上,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手已捏得青筋暴起。
“不……知道如何称呼?”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男子出口的声音却平静得异常,宛如暴风雨将临,“我告诉你吧……萧墨隐……萧教主!”
男子带着恨意的目光已收敛起先前所有的温文儒雅,甚至有些狰狞。
闻言轻笑,萧墨隐柔柔道:“许久不见,凤致先生。”
冷笑一声,男子咬着字,一字一顿说:“别来无恙,萧教主。教主大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竟与十年前无一分别!”当时,这个男人是那么绝世出尘,十年后,他风采依旧。音容笑貌一如往日,一无岁月的痕迹!
“然儿,这两个人,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进门的!”青衣男子忽然转身冷冷地对凤未然说,竭力克制自己缓和下语气。
“爹?”凤未然皱起好看的眉,不赞同地看着骤然陌生的人。
“然儿……”男子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养子,心中清楚,这个孩子决定的事从不会改变,“你可知你姓闻人?”
“恩。”凤未然不情不愿应声。若从内心来说,他十分不情愿承认这是自己的姓氏。
当年他的生父育有二子,但家族只需要一个继承人,当时当家的祖父将体弱的他毫不犹豫地抛弃!竟然还说什么防止兄弟阋墙,为了给那个继承人更好的教育,为了完全抹杀那个人心里的亲情!而他的父亲完全没有反对!
那个未曾蒙面的兄弟,就是现任天随府主人。
后来是爹收养他的……虽然这其中有一半原因是爹与闻人家的一段溯源,但,若排除这个原因,爹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如果是他,绝对做不出弃子这等事。
闻人这样的姓氏,如何能不抛弃?不想与那个家族里冷血的人相交,不想与武林颠峰之一的天随府有关系……
“那你可知……”男子浑身发颤,眼里是看不见底的悲愤,“他亲手杀死了你姑姑——闻人离!”
“你的姑姑,同样也是他的妻!”铿锵清晰的字句,融着哀痛憎恨。依稀仿佛往事刻骨,在眼前重现,那种心扉撕裂的痛,谁又能理解?心上本已愈合的伤,仿佛被一刀刀挑开,鲜血淋漓。
凤致就以那样幽深难辨的眼神看着那个人。如那时一样堪比拟神明的姿态……曾经以为输给这样高贵的人,服,应是心服口服。而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个字。以为可以安心地将离留在那座千年寂寞的高山,怎曾想到,那之后又过了十几年,却只收到离的死讯!
闻人离,闻人离……那个女子,温柔清澈,偏又刚硬聪慧、果断凌人,没有她看不透的世事。她本可以成为天随府下一任的主人。这样的离,却死了。
却死了……不会再看到她巧笑倩兮,不会再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彩果决……若不是萧墨隐的原因,那样坚强的人何故至死?
听得父亲的话,凤未然一时失却了言语,琉璃色泽、明亮精妙得近乎虚幻的美目润染着分毫的诧异。
这个人……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纵然对萧墨隐百般厌烦,且本能地不愿接近,但,那人看起来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杀妻?
“然儿,”凤致到底是经历过三十余年岁月的淘洗,再多的悲伤愤怒最终被理智掩下,“我不会救他们,甚至,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会杀了这个人。”
当着萧墨隐的面不在乎地吐出这句话,他看向自己养子的眸却多少含了些歉意——然儿,这个孩子从来也没麻烦过他什么,这第一次拜托他却不得不拒绝。
凤未然垂下头。
——那与萧墨隐的儿子有何干系?闻人离的儿子,父亲你为何能对他这么狠心?
他很想质问,可是,话却堵在嘴边出不了口。
“可是,若这样说来,他是姑姑的孩子,更可算是我的弟弟……”退开一步,凤未然静静陈诉。琉璃色的眸中,逐步清晰的是一种执着不悔。
闻人离,这个人纵是他的血亲。那又如何?他们素未相识,比之陌生人也可!她的死,与他凤未然自己的事有何牵连?别说只是萧墨隐杀了她,就算是那少年杀的,只要是他愿意,他一样如今日般救人。
怔忡半晌,凤致终是长叹一声,负手转回朱色门廊,“然儿,我不会拦你。你心里怎样想,便怎样做,切莫让自己后悔……”
凤未然看着那离去的青色身影,忽然觉得心下涌上分悲哀。
门,重重的撂上,惊起点点沙尘。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扫地出门。
“……你还真是乌鸦嘴……”越镜尘双手环胸仰望浮云,悠悠道。
白衣男子答得温和谦逊:“过奖。”
“……好心态。”
◇◇ ◇ ◇ ◇
推开房门,一时竟然被四起的灰尘呛得猛咳一阵。凤未然无奈地按着额,再无奈地打量着那座草庐里人躺在上面翻个身就会滚到地板上的小床。
“看来……只能挤一挤了……用来炼药的房子,将就吧。”
这座草庐盖在息凤居后山,简陋,却非常宁静,很是适合医者静心习药理。平日,惟独凤未然一人住在里面,彻夜研读医书、打磨药草,也不觉得简陋。此番一看,却实在是难以拿出台面……只是,这已是不得已的下下策。
“有劳公子。”萧墨隐柔道,抬足步入室内,衣白如雪的下摆已染上点污黑。
“你等一下,我先打扫……”凤未然伸臂欲拦,却怔然见那人已立于室内,身体如同透明穿过他的手臂!或者说,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人以快得根本不能觉察的步伐一瞬闪身而过,而身形之快使他看起来如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
跟普通的大夫不同,生养于凤家,凤未然自小习武,甚至在这个世上能伤得了他的人屈指可数……
“你爹他好厉害……”转身,苦笑着望向懒散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少年,凤未然小声评论。
越镜尘深邃如夜的眸微眯,笑出调侃慵懒,“他叫萧墨隐。怎样?考不考虑除魔卫道?”
凤未然迷茫地思索,骤然灵光一现。
“原来是魔教教主。”
纵使再孤落寡闻,这个名动天下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没听过!毕竟,人人欲除之后快……但,对于这位教主的武功深浅多有争议,素来没个定数……今日一见,只能说不负其名声。
“你连自己的姑姑嫁到哪里都不知道?”
“呃……”
“还真是不问世事啊……”轻笑一声,越镜尘跨越晾在门旁的人,径直走向屋内一直浅笑盈盈的白衣男子,“现在后悔救我这个大魔头的儿子还来得及。”
凤未然冷哼以对,当作没听见这句话。一转神,凌厉明亮的眸又扫回萧墨隐身上。不客气的语气丝毫不收敛:“你,跟我出来一下。”语罢,红衣一闪,直入密林而去。
萧墨隐悄然跟上,白若霜雪与红如烈火的身影消逝在叶布下的阴影之中。而,屋内唯一剩下的人,淡漠地收回视线,似乎未看到床上那层薄淡的灰,翻身仰躺,眸里冷定的光芒仿佛黑夜燃尽成为死灰般迅速湮灭下去。
眼,无半点光彩。越镜尘很了解自己的状况。昨晚的风波四起,伤上加伤。那男人靠着自己时似是渡了些内力过来,但……
……似乎,濒临极限……
当身体超过了这个极限,惟有灭亡。
脑海里重复着一个场景。耳边是惊涛咆哮和爆炸的声音,冰冷而漆黑的悬崖,地上越积越多的鲜红液体……
同样是濒死。那时,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