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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螺旋5 深想心理
  序曲
  盛夏的八月。
  世人口中的暑假也已經進入後半。
  總而言之,很熱。
  是和梅雨時期的那種黏黏糊糊的悶熱另有不同的不快。是每次呼吸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好像連五臟六腑都蘊含著熱度的感覺。
  感覺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變的乾澀枯涸的白天的酷熱,以及就算太陽下山後也還是孕育著熱度的煙薰火燎般的熱帶夜。就算有名為時間帶的區分,也感覺不到體感溫度上的區別。
  日常生活都是桑拿狀態……說不定就是指這種狀況。
  「啊……實在是太熱了。」
  大字狀倒在床上,筱宮裕太不由自主的抱怨。
  難以入睡的夜晚的必需品——在冰箱中進行了徹底冷卻的冰枕,也因為體溫和室溫的雙重打擊很快就變得溫乎乎的了。
  只是歎個氣翻個身,身體中就滲透出汗水。而且這也已經是家常便飯。
  原本個人房間中就沒有名為空調的方便的奢侈品。就算將窗戶在紗窗狀態下全面開放,同時也敞開房門,聚集在房間的熱氣也維持著沉澱狀態一動不動。
  話雖如此,也是在到了今年之後,才能夠大大咧咧地做出這種事情來。
  正確來說的話,是在二哥尚人遭遇了總是以騎自行車上學的男高中生為目標的惡性暴力事件之後。因為拄著拐杖在二樓的個人房間生活的話多半會很辛苦,所以長子雅紀獨斷專行地將尚人的東西全部移到了樓下的房間去。
  就算傷勢痊癒,尚人也還是繼續使用下面的房間。而尚人在哪里的話,也就必然等於雅紀會常常泡在那個房間。
  直到去年為止,不管多麼酷熱難耐,裕太也會從內部鎖上房門避免自己房間的門從外面打開。
  那個房門就象徵著裕太頑固的心房。
  雖然只是區區的一扇門,對於裕太而言卻是必不可少的重鎮。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逞強地閉門不出的必然性。
  如此一來,他甚至覺得……直到去年為止,自己到底是怎麼忍耐著份酷熱的呢?那不成就連自律神經都出了問題。事到如今,他都不禁有些愕然。
  總而言之,在這種狀態下就算開風扇也只會創造熱風,所以他不去做沒有用的事情。因為至少沒有白天那種好像要增值暑熱的知了的大合唱,所以多少好上一些。
  從盛夏,到炎熱。
  最近這段時間,更是威力提升到了可以稱為酷熱的地步。
  這是不光是屋外,就連在室內也會中暑的時代。就算喉嚨不渴,也要勤快地補充水分。那個已經是這一陣子的常識。
  氣溫三十六度以上——就算有名為酷暑的定義,那個體感溫度也是因人而異。
  就算因為滴滴答答地流下的汗水而產生厭惡感,也無法將責任轉嫁到什麼人身上。因為夏天就是炎熱。
  只能死心而達觀地認為這是自然界的規律嗎?或者說,逃進有空調的房間無視現實嗎?只能是這兩者之一嗎?
  感覺上就是類似于人生選擇的東西。
  什麼時候,怎麼選,選擇什麼。或者說,就算在再三的猶豫之後只是隨波逐流,也無法逃開那個結果。——也不被容許。
  非常單純的方程式。
  從初中開始就不上學的自閉兒。那個就是裕太現在的真實「現實」。
  他不需要露骨的同情,也不需要偷窺主義的憐憫。
  也不想聽被替換為世間常識的說教。
  那些什麼居高臨下的偏見更是去見鬼好了。
  可是就算可以默殺周圍的雜音,也無法無視來自于親人的正確言論的份量。
  以前,再被姐姐沙也加稱為「被寵壞了的拖後腿的」的時候,他因為無法反駁而不爽,不由自主地想要衝上去打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吧?
  那個也是在現在這種狀態下才能想到的吧。
  誰也沒有注意到,平平凡凡的每一天的重疊,那個才正是小小的幸福。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外的日子,在今天、明天、後天,都會一如既往地持續下去。如果不是知道那種事情只是單純的幻想,也沒有什麼人會自願地落後吧?
  就算是拖後腿的,也有自己相應的理由和主張。
  裕太一直都這麼認為。可是誰也沒有理解那樣的他。
  只是因為是孩子,就沒有人告訴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鬱悶氣憤。
  到底什麼是真實,哪個才是謊言,就連這個都已經無法明白。因為無法將發生過的事情當做沒有發生過,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具備切實的理由,也是不可動搖的事實。——原本應該如此。
  想要知道一切,就是那麼糟糕的事情嗎?
  就算被人說是單純的任性和自我為中心,也只能讓他因為反叛心而覺得腦漿沸騰而已。
  但是,那時候所沒能看到的東西,現在可以看到了。
  那時候無法理解的事情——也可以理解了。
  事物存在著「開端」、「經過」和「結果」。也存在著如果光是劃分出明確的黑白的話就無法看到的灰色部分。
  那個絕對不是說說漂亮話就能解決的事情,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因為太過於現實鮮明,所以會讓人體會到傷口被撕開的疼痛。當將膿腫腐爛的東西全部清空後,原本亂七八糟的視野就徹底清晰了。
  需要的東西,不需要的東西。
  選擇是價值觀的優先順序。
  能做到什麼。
  哪些是,無用的事情。
  決定那一點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本身。
  所以,拒絕周圍而鬱悶地閉門不出的日子,也絕對不是白白浪費。不管其他什麼人怎麼說。就算經歷了迂回曲折,從結果上來說,自己也做到了好好地面對自己,意識到了如果只是將自己封閉在硬殼中來逃避現實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
  但是。
  ——即使如此。
  也存在著無法祛除的尖刺。
  不會消失的過去。
  不可原諒的事情,不管怎麼做也是不可原諒。
  淩晨兩點。
  如果是平時的話,早就已經在夢鄉中。明明如此,卻微妙地清醒,這不僅僅是熱帶夜的緣故。
  因為晚飯結束後雅紀的言語,烙印在他的腦海中無法離開。
  「那傢伙好像打算出暴露本。」
  那傢伙——不用說也知道,就是那個進行不倫之戀,將他們這些家人好像垃圾一樣地丟棄了的親生父親。
  (暴露本?)
  那個是——什麼?
  (怎麼突然莫名其妙地……)
  他用皺起的眉頭代替了語言。
  「也就是為了償還積壓的欠款,而出賣筱宮家的隱私吧?」
  雅紀淡淡地洩露出的,出乎意料的衝擊。
  那個瞬間。裕太覺得自己好像被重重地打中了後腦勺,視野一瞬間——跳閘了。
  那天晚上。
  在筱宮家。
  工作結束的雅紀在時隔五天后回到家裏,進行了時隔許久的一家團圓的晚餐。
  也許是尚人光是因為雅紀的歸來就會在料理上格外下力氣吧?桌子上的內容比平時更加豪華絢麗。
  (小尚太露骨了……)
  甚至到了讓裕太不由自主地這麼想的程度。
  ——話雖如此,全都是男性的三兄弟的餐桌也和也和閒聊八卦沒有緣分,而且也沒有什麼特別能引起談性的話題。
  裕太還是一如既往的胃口不大,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地動著筷子,將分成小塊的部分都吃光了而已。那個就是這一陣子裕太的就餐情景。
  而尚人的食量也遠在應該是食欲魔神的男高中生的基準食量之下。他原本就是怎麼吃也不怎麼長肉的體質,自從那個事件之後,就連食欲本身都大幅度降低。所以還不是因為暑熱的問題。
  相較之下,要作為名模完成超辛苦日程的雅紀的吃相就非常爽快了。所謂的維持體型的卡路里限制對於他來說就等同於無。
  模特就少不了減肥——雖然世人有這樣的印象,不過雅紀看起來就和那種事情無緣。
  「因為模特什麼的也算是一種肉體勞動如果不好好吃飯可是做不下去的。」
  他斬釘截鐵地斷言。
  和雜誌的彩頁攝影不同,如果到了知名的時裝秀的時候,首要條件就是體力。美麗的臺步,繃緊關鍵部位的漂亮姿勢,就算說那些的基礎就是體力也不為過。
  「比起依賴不健康的減肥和隨處可見的保健品來,適當的睡眠和規律的就餐才更加重要吧?雖然比起在外面吃來,我其實更想每天回家來吃尚親手做的料理,不過還是沒有辦法這麼說啊。」
  這是真心話。
  比起高級餐廳來,還是自家的料理最棒。不過只要雅紀還是「masaki」,那麼就算這麼說也沒有人會當真吧?
  不管在什麼事情上,無法進行自我管理的傢伙都不會取得大成就。
  越是乍看起來華麗的業界,越是重視那個。
  要想在名為模特界的華麗世界一直站在頂點的話,就必須依靠腳踏實地的努力。
  雖然要想抓住幸運機會的話需要的不光是才能,也要有一定的「運氣」和「時機」,,不過要想以抓住機會為踏板提升自己的等級的話,就需要相應的努力。最重要,要將那個轉化為實績維持下去,就不能缺少向上的精神力。
  那個活力也許是不可讓步的自尊,也許是金錢,也許是野心——或者說是別的欲望。那一點是因人而異的。
  對於雅紀而言,應該就是「想要保護不能喪失的人」了吧。
  在品嘗了時隔五天的家庭料理後,抿了一口尚人沏的玉露茶,雅紀好像計算好了時機一樣提出了那個話題。
  「其實,我有點事情想要對你們說。」
  突然這麼鄭重地——幹什麼?
  停下喝茶的手,裕太挑起眼睛。
  你要說……什麼?
  尚人端正了坐姿,筆直地將視線投向雅紀。
  性格完全不同的兩道視線,就好像分別屬於貓和狗一樣。透過那個可以看到的,是警戒心和順從。而那個也完全就是他們對於雅紀的態度。
  正視著這樣的兩人,雅紀開了口。
  「那傢伙好像打算出暴露本。」
  ——瞬間。
  兩雙眼睛同時睜大。
  騙人。
  真的假的?
  ——為什麼?
  那裏面包含著不成語言的驚愕。
  從某種意義來說,和預料中的一樣。
  而且,雅紀更進一步體會到。雖然名為五年的歲月,已經最夠自己在心中做個了結,但是要讓弟弟們在真正的意義上割捨掉名為「父親」的存在,這個時間還並不足夠。
  「……為什麼?」
  嘶啞的呢喃從尚人的口中洩露出。
  「因為欠債問題解決不了了吧?」
  雖然事到如今也不想去瞭解慶輔的真意,不過也想不出除此以外的理由。
  「就算是差勁透頂的醜聞,如果轉化為鉛字的話,也多少能換到些金錢。應該是有什麼人給他灌輸了這個念頭吧?」
  由於父親的不倫而家庭崩潰。雖然如今這個時代這種事不算稀奇,不過該說筱宮家是可以成為媒體獵物的上好食物呢?還是作為醜聞來說的附加價值比較特殊呢?雖然這種特殊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也就是說就算是那個混蛋父親,也有自己的藉口嗎?」
  裕太的表情比口氣更加尖銳。
  (完全就是在哪里聽到過的臺詞啊。)
  雅紀在內心苦笑。因為這和加加美所說的話完全相同。
  「……好像是啊。只有自己被踩得一塌糊塗太不公平了吧——沒准他是這麼想的哦。」
  說的通俗點的話,就是小偷也有三分理嗎?
  雖然那個完全是被害妄想的極致。
  「所以就想說,索性看開一切趁這個機會將想說的事情全都說個痛快吧?既然還能換到錢的話就更是萬萬歲?簡單來說的話就是為了償還長期累積的欠債而出賣筱宮家的隱私吧?」
  雅紀直截了當地說道。就算進行隱晦,遲早也會曝光的。
  「要做到……那個程度?」
  尚人的臉色變得如同白紙。
  在拋棄他們離開家的時候,他們眼中名為父親的虛像已經被破壞到體無完膚。在那個闖空門事件中,他們看到了窮兇極惡的混蛋父親的本性。他原本這麼認為。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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