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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毕业,终于等到十八岁的顾予离迫不及待的从刘家搬了出去。从此跟刘文宣兄弟几乎成陌路。
其中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就连旁观的人,也从来不会去问。
这样复杂的经历,让顾予离看淡了许多东西,对于男欢女爱和正常的家庭更没有任何向往。
所以对于他来说,日子过成什么样,似乎都并无差别。就算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至于那套房子,除了每个月固定入账的租金之外,顾予离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甚至终于决定卖掉房子的那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似乎甩掉了什么一直负在身上的东西。
重新来过一次,他总不至于连上辈子都不如。抛却过往,就从这套房子开始,也是好的。
即便开口说要买这房子的人是燕寒冬,也不能令他动容。
因为这套房子,归根到底跟他之前的牵扯只有钱,他没住过一天,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而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燕寒冬也并没有开玩笑,他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房子就转让出去,一百多万的钱打进了顾予离的账户。
顾予离迫不及待的揣上卡,去了医院。这几天他也查了不少肿瘤方面的资料,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在阳城,他想让王秀云去看看。
但之前一来没时间,二来没钱,这个念头也就暂时按捺住了。但现在有了这一百万,虽然不知道能撑多久,但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到医院时,王秀云正好醒着,看起来气色也不错。她握着顾予离的手,像他小时候那样,问他吃饭了没有,吃的是什么,又问学习上的事情。直到精神有些疲倦了,才停下来。
顾予离一直安静的听她说话,偶尔回一两句,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几乎要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念头来。
这一刻他有些痛恨上辈子的自己,一想到上辈子王秀云病后曾多少次期盼自己来看望,然而至死都未曾等到,他就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烧,痛的喘不上气来。
或许他如此竭尽全力的想要让王秀云治疗,多少也有些弥补上一次的错误的意思。
他甚至开始相信,老天爷让自己回到这个时候,可能真的是想让自己改变上一世悲剧的命运。
如果能够留下眼前的这个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顾予离的神情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只是他藏得太深,才不为人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作者君要出门,不知道能不能更新。
☆、你是不是恨我
等王秀云说得累了,闭上眼睛要休息的时候,顾予离一边给她掖被子,一边状似若无其事的道,“妈,过几天咱们去一趟阳城吧。”
“去阳城干什么?”王秀云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子,一辈子相夫教子,连本市都没怎么出过,更别说去阳城那么远的地方了。所以听顾予离一说,立刻就皱起眉头。
顾予离温声细语的道,“去那边看看。听人说那边的医院好,我们过去做个检查。”
王秀云身体微微一僵。手按在被子上的顾予离立刻就察觉到了。他低声道,“妈,咱就去看看,过几天就回来了。”
“不去。”王秀云终于说,“去干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去。”
“妈——”顾予离坐下来,看着她道,“钱的事情你别担心,还没到那时候呢。要真是没钱了,不用妈你说,我也不敢这么想。再说,真就是过去做个检查,做完了咱就回来。”
王秀云又不是小孩子,可不会被他这几句话唬住。只是做检查的话,在哪儿不能做?再说了,到时候要是检查做完了,大夫说怎么怎么治好,难道孩子们会不治?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钱。
王秀云一辈子什么没见过,癌症她自己也知道,是根本治不好的,充其量拖时间罢了。可她自觉活得已经够久了,心满意足了,更不愿意临了还要连孩子们的家底都赔进去,就为了让自己多活个一年半载。
所以她叹了一口气,对顾予离道,“妈这个岁数了,就算没病没灾,也没几年好活。为了这个病折腾,实在是不值当。你的孝心妈知道,不过你才刚参加工作呢,能有几个钱?再说就算有钱,也要存起来,将来娶媳妇。”
“妈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她看着顾予离的眼神,似惋惜似欣慰,“能看你长那么大,妈知足了。小离,你好好过日子,妈心里就高兴了。真的。”
“妈!”顾予离急急打断这不吉利的话,伸手将口袋里的那张卡拿了出来,“妈你放心,用完了这张卡了的钱,要是……我也就不强求了。”
王秀云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心头一惊。她太了解自己这小儿子的德行了,总觉得这里头还有 别的事。所以她盯着顾予离,“小离,你老实说,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顾予离不说话。但王秀云很快就猜到了,“你把房子卖了?”
不偷不抢,除了卖房子,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短时间内凑到很多钱了。顾予离那套房子值多少王秀云心里有数,那可是她儿子将来的老婆本啊,怎么就这么给卖了?
她忍不住重新坐了起来,指着顾予离,“你……你糊涂啊!小离,那房子是你姑父留给你的,怎么能给卖了呢?”
说着一把将卡塞回顾予离怀里,“这钱我不要!你拿回去,想办法跟人买房的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买回来。别犯糊涂!”
顾予离认真的看着她,“妈,这钱你就该拿着。给了我也不定怎么败光了。反正房子都卖了,买房的是我们公司老板,我怎么去跟人说?你不要,我就交给二哥了。”
听到最后一句,王秀云脸色骤变,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来,她将那薄薄的卡片捏在手里,半晌才低声问道,“小离,你……是不是恨我?”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不敢看顾予离的表情,轻轻闭上了眼睛。
顾予离闻言浑身一颤,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变了脸色。他也没看王秀云,目光茫然的在病房里掠过,片刻后才恍惚的开口,“不,不恨。我恨谁也不能恨您啊。要不是您,我早就没了。”
王秀云听了这话,才抬头看他,“你这么说,就是心里还有怨。当年我没坚持要你,让你搬去刘家——”
“妈别说了。”顾予离有些急促的打断了她的话,“别说这些。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可怨可恨的。我懂,这都是命。”
的确不管是怨还是恨,这些情绪在顾予离心中所占据的地方其实并不大。
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都习惯了。每当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希望和光明,接踵而来的却总是意料之外的打击。时间长了,不管对什么,都不敢报以太大的希望了。
甚至他能够在燕寒冬身边坚持了十年,才总算是下定决心了结自己,未必不是因为之前的这些经历。
只是,要说完全没有怨恨,那连他自己都骗不了。不然他也不必从不称呼顾文斌一声哥,跟刘文宣形同陌路。离家的几年独来独往,把自己弄得跟个冰块一样,除了一起长大的舒白桦,等闲生人勿近。
王秀云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还是心有芥蒂。可话说到这份上,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说到底,是她亏欠了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狠心的推开了他,让他独自去面对了一些连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的事。
已经发生的事,纵然追悔不及,但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年她眼见小儿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少,大儿子跟家里越来越生疏,二儿子则被愧疚折磨,眼见着家都快不像个家了,却只是无能为了。
如今因为自己的病,这些孩子重新聚在一起,纵然生疏,但或许慢慢就好了。这样想来,这病似乎也值了。
这样想着,心里对顾予离就宽容了许多。她慢慢开口道,“好,咱们就去阳城做检查。”
顾予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也高兴不起来,今天的话题太过沉重,全都是他曾经满心抗拒完全不像提及的隐秘,却就这么一下子被摊开了。
从医院出来,顾予离忽然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搬去公司,虽然好处不少,但坏处更多。比如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静静想心事的地方,宿舍是公共场所,显然并不适合。
人民医院坐落在市中心。顾予离顺着街道走了一会儿,看到周围灯火霓虹,忽然心头一动,转身往步行街的方向走去。
步行街沿着穿城而过的西城河而建,聚集了这座城市大部分的酒吧,这时候正是最热闹的地方。
顾予离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就信步走过去,随意找了一家店进去,在角落里坐下,点了酒就开始闷头喝。
顾予离一直没怎么喝过酒。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不管内心有多少愁苦,借酒浇愁这种事都不屑于去做。可是今天,忽然就想放纵一下。
就一次。顾予离心不在焉的想,一边将酒水一股脑儿的倒进嘴里,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喝的是酒精。
他心里有另一种烧灼的情绪,让他甚至察觉不到这酒的浓烈和苦涩,这样一杯一杯的喝下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少许迷糊的清明。
顾予离意识到自己放纵过头了。他连忙起身结账,匆匆忙忙的要离开。
然而他一直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进的是一家gay吧,更没有意识到像他这样的长相,出现在这里引来了多少人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让我恨你
将将要跨出门的时候,顾予离忽然脚下一软。
他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要扶住门框,偏偏弄错了方向,抓空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右边的胳膊忽然被人扶住,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起来。
“多谢。”顾予离站稳身体,勉力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扶自己的人。
有点眼熟……顾予离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定定的看了片刻,却 发现自己毫无印象,他这才动作迟缓的站直身体,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中抽了回来。
“不必客气。”但那人却仿佛没眼色似的,更近的凑上来。说话时的热气甚至喷在顾予离的颈间,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微微蹙起眉,“抱歉,我要先走了。”
那人却充耳不闻,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直接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肩,“我看你好像喝多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顾予离直觉有什么不对。然而他此刻本就是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被对方一带,就倒进了他的怀里,整个人完全使不上力来。只能被对方带着,跌跌撞撞的往里走。
好在毕竟不是理智全失。
顾予离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也从不会去相信任何人。在他心里,靠谁都比不上自己。对人难免冷淡,但因为内心深处时时警惕,自然极少放纵。就算此刻喝醉了,也仍旧在心里竭力保持着一线清明。
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扒住了旁边的柱子,然后以此为依托,重新站了起来。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的动作也不能太过明显,竟然就让他挣脱开去。顾予离站直了身体,眉头紧皱,目光冰寒的看了过去。
站在对面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衣,眉目硬挺,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竟能将这样一副端正的长相,长出一股子邪异的流气,一看就是个欢场打滚的浪子。
顾予离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可惜他信念足够坚定,但表现出来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醉酒导致的无力,使得他脚步虚浮,更要命的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角发红星眸微阖的模样,打破了平日里一贯的冷清,简直具有无限的诱惑力。
偏偏他还毫不自觉,居然用这样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对方,自然被人毫无障碍的理解为勾引。
于是那被勾引的人心头痒痒,三两步的赶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顾予离的手,低声笑道,“跑什么?”说着又要将他往回拖。
顾予离方才勉强提起精神,这会儿眼看又要重归混沌,身体不自觉的被那人拉了过去,他心下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