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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洞里爬起来,腰酸背痛。早上的水冷得关节一阵阵酸痛。我一路闭着眼睛,梦游般地到了然乌湖。这湖水,昏黄昏黄,天瓦灰瓦灰,季节不对,然乌湖一点也不漂亮。我不想拍照片,在车后面瞌睡得差点掉下去。阿亮用打包带把我捆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瞌睡了又醒,醒了又瞌睡。阿亮骑车慢慢带我沿着湖畔转,藏歌非常悠扬。我虽然没看到什么风景,但那种感觉非常好,一直记得。
  回程的时候,又经过然乌湖,那时候已经是一个人走路了,坐在湖边想阿亮。想起那天早上他把这个瞌睡虫用打包带捆在背上。
  云淡淡兮生烟,天青青兮欲雨。小林哥和邓琪、老金在湖边等啊等,日出没等到,倒下起了雨。失望而归。
  又是30公里的搓板路,抖得骨头散。有段路被山上下来的溪水淹没,小林哥他们在那里反复越野,寻找水花溅起最美的角度留影。我们过的时候,小林喊我们慢点慢点,好拍照,阿亮呼呼就冲过去了,小林很遗憾,让我们再来一次,被我拒绝了,阿亮的技术不稳定,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连人带车就摔水里了。
  我和阿亮两个山寨的家伙跑得最快。看到公路上有水,以为和前面路一样,只是水漫过道路了。阿亮义无反顾地准备冲过去,刚冲了几米,就扑通一声掉坑里了,仙人诶……这水下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坑,害死人了。我和阿亮同时啊地惊叫了一声,水一下就淹没到腰。阿亮说:“快下车。”我惊慌地跳下水,哇啦大喊:“阿亮,千万别松油门啊。阿亮沉着得很,把着油门不放,我在后面推车,推不动,这个坑很大,我心一横,蹲下去,用肩膀扛,往上顶。终于过去了。
  坐路边把鞋脱下来倒水。等小林哥过来,好知会他们。小林哥很有经验,远远就停下来了,我挥舞着手和他打手势。他下车探了下路,顺利地开过来了。我们又一起等邓琪。邓琪在后面拍照片,等了一会儿,我们放松了警惕,抽烟扯淡。等我们回头看到邓琪的时候,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水里了。我大喊:“不要啊,有个坑……
  他疑惑地望了我们一眼,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他发出短促地啊……扑通掉坑里了。
  既然掉都掉下去了,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邓琪推车过来,浑身淌水,一脸气愤难忍,埋怨我们怎么不早说。小林哥说:“过水你也不探探路”。邓琪相当冤枉,说:“不是看你们几个家伙都过去了吗?”
  哈哈,我们几个过来的家伙,本来想在这里等着给他提个醒,结果没起作用反而误导他义无反顾地掉坑里了。看到他那么委屈,我们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过了这段水路,路就好走了,刷刷平的柏油路。渐渐周围植被丰富起来,树木郁郁葱葱,空气清新湿润,这波密路上的风景,让人有一种错觉,不在西藏,在江南。
  波密路上,密林深处,一泉水,名曰龙亚喊泉,我气沉丹田,哇哇啦啦一阵乱喊,没见泉水涌出来。阿亮坐车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笑,我喊了一会儿,很无趣,失望地说:“大概是要用藏语喊,它才出来。”
  波密路上遇一牛人,一河南小女孩,13岁,和父亲骑自行车从河南骑往拉萨,在路上骑了一个多月了。这一路遇见骑自行车的何止百千人,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往拉萨骑。唯独这女孩让人顿生敬仰,如滔滔江水。小小年纪有此坚韧精神,日后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午饭在波密吃,我一路都劝说小林哥他们同去墨脱一走,他们坚拒,说还想活着回家。一顿饭后,我们就要分手,各自上路。这是一路第一次结伴,也是唯一的一次。从我们硬蹭上去结伴,到依依不舍分手,全程不过跑了三天而已,但这一路是入藏最艰辛的路,我们一起走过了。小林哥在路上随口嘱咐的骑摩托车应对的技巧,在后来的路上一一用到,感激不尽。
  吃完饭,和小林哥、邓琪在小饭馆前挥手告别,他们望着我们一脸忧心忡忡,我和阿亮嬉皮笑脸满不在乎。我知道他担心,说:离别是为了再相逢,小林哥,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
  小林哥拍拍我脑袋,想说什么,又没说。转身跟阿亮说:“你们非要走墨脱,死都不听劝。希望你们能活着出来!每天给我个短信,让我知道你们这两个家伙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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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脱人话墨脱(1)
  2009年8月11日 波密
  下午,阿亮将车骑到车行做保养,换机油。我洗衣服洗背包,晾晒完毕。又按清单去购买所需物品,做进墨脱的准备。顺便打听去墨脱的路况。听说路上水很大,特意买解放鞋备着,路上好有换洗。那老板说墨脱最近可以进去了,前天曾看到墨脱人出来。他说每年的八月份路稍微好一点,墨脱人都在这个月份出来。这个消息让人很振奋。听他说进墨脱的路是有的,就是以前修的那条老路,只是时断时通。因为里面天天都下大雨,路上塌方泥石流很多,而且路上很多大水的地方,很难过得去。要看运气,路况不稳定,今天通明天说不定就断,有时候上午还能进去,下午路就断了。问有没有保通的,他说没有。平添一丝忧虑。再出去找人打听,又说前几天墨脱路上某座桥塌了,尚未修好。路还没有通,运输的车只能到80k。(波密至墨脱的公路全程共147公里,沿途无地名标识,以里程标记,80k即80公里处。)
  我对墨脱如何,一无所知,是阿亮心血来潮,鼓捣着要去墨脱,所谓全国最后一个不通公路的县。打听路的时候,当地人都说路非常难走,难走得超出你们这些外地人曾经走过的所有的路。有句话说:走过墨脱不言路,意思是世上没有比去墨脱更难走的路了。那人又说从来没有人骑摩托车带人进去过墨脱,那个路一个人骑车轻装进去都够呛。如果真要进去,他建议我们走林芝派乡那边徒步进去。比骑摩托车进墨脱要安全。
  一路听到的都是负面的阻拦。只有一个人对我说了鼓励的话,路上遇见的一个家伙,他说只要山羊能去的地方,摩托车都能去。
  不管如何,路不是从别人嘴里出来的,自己走过才知道。阿亮要去,我便陪他走一趟。既然结伴同行,那便艰险相共吧。
  阿亮回来,我如实将打探的路况相告。他说,知道难,不难的话,还叫墨脱么?我问他是否一定要走一趟,他坚定地说想去。那我也不废话,说:“好,你决定了,我就陪你去。”
  为着传说中这么艰难的路,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买头盔。找了半天没找到头盔卖。只好将就着买了两顶安全帽。那家店子只有两顶安全帽,没得挑选余地。阿亮戴了个红色的,像矿工那种的。我戴了个白色的,上书警察二字,后脑还印有“888”三个字,这山寨警盔好寒啊……
  阿亮说加油的时候,认识一个墨脱县的人,是个珞巴族的男孩,晚上一起去找他,让他给我们讲讲墨脱的状况。
  阿亮认识的那个男孩没有手机,我们骑着摩托车在街上四处搜寻,所幸波密县城很小,终于在一网吧门口找到了,男孩叫桑吉扎巴,和他的朋友罗布在一起,两人都是珞巴族的。我们说请他们吃饭,请他们给我们讲讲墨脱。他们吃过晚饭了,但是很乐意给我们介绍一下墨脱。
  桑吉扎巴才15岁,很有语言能力,会说藏语、门巴语、珞巴语,汉语也说得很流利,曾在八一读技校。前年父亲去世,他辍学回来做背夫帮补家计。他说自己能背100斤,翻山越岭走三天,可赚750元。我赞他能干,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但是他那么瘦小,几乎未成年的样子,这么能吃苦,且有理想,他在技校读的是汽修,正攒钱打算几年后开个汽修的铺子。我问他:“然后呢?”“然后,赚到钱了嘛。”“赚到钱后想干什么呢?”阿亮接过去说:“娶老婆生孩子,对吧?桑吉扎巴。”桑吉扎巴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点头说:“哦,就是。”他的样子太可爱了,我们都笑他。
  墨脱人话墨脱(2)
  吃饭的时候,听桑吉扎巴说他明天也要回家,我们马上和他约一起走,他说他不骑摩托车,准备搭车到80k后走路回去。阿亮许诺帮他加油,让他骑摩托车和我们一起走。桑吉扎巴说:“那路太烂了,我不敢骑。”他比画着那路上泥有膝盖那么深,还有瀑布,还有水,水淹过车窗。他说他过不去。阿亮问他到80k的路怎么样,他说这一路没有好路走,都烂得很,只是80k后面的路更烂,走不过去。还要上山,很高很高的山,一直下雨,有时候下冰雹,砸到脑袋要砸坏。还有,路很窄很窄,掉下去就是雅鲁藏布江,尸体都找不见哦……阿亮笑着说:“死都死了,还要尸体干什么。”他想了想,老实地点头说:“哦,就是。”
  罗布三年前尚在墨脱中学读书,他说墨脱县城什么都有不用带进去,里面都可以买得到,而且墨脱里面很热很热,穿短袖都热得很,和波密的气候完全不一样。这样我们明天就可以少带很多行李进去了。衣服只要带一件厚外套,过嘎龙山的时候御寒。吃的东西县城也很多,只要准备一点路上吃的就可以,而且沿途52k、80k、112k都有店子可以补充吃的。
  罗布突然想起来,叮嘱我们,到了那边,在县城里待着就好,下面的村子不要乱走。门巴人要下毒的。我很好奇,请他给我详细讲讲。
  原来墨脱有两个民族,一个是他们珞巴族,另一个是门巴族。珞巴族是世代居住墨脱的原住民,门巴族是从不丹迁移过来的。这两个民族有世仇,素不来往亦不通婚。传说门巴人善下毒,这种毒据说母传女,母亲临死时,只要接触到女儿的肢体,这毒就传了下去,如此代代相传。她们有一种迷信的想法,看到比较富贵的人,或者比较聪明美貌的,毒死这人,这种好运气就会转到她们家,当地人称之为“夺福”。但也有例外,如果毒一直没有下出去,又会被反噬,毒到自己,所以实在没有人可下毒的话,连自己的儿子或者老公都要下毒。罗布说墨脱毒王,就是一个老太婆,她儿子和老公都是自己毒死的。传说是此毒用绿松石可解,吞下去然后拉出来,再吞进去再拉出来,如此九次方能解毒。但实际上这毒一旦下下去,无药可救,连下毒的人自己都解不了。
  门巴的这种毒是饲养毒虫,积蓄虫毒,工布藏族那边流行草木毒。最神秘诡异的是,罗布说下毒的人会受毒虫控制,毒虫嘶嘶地叫,这种声音别人听不见,只有使毒的人听得见,会很难受,他一边说一边做给我们看:坐立不安,神情恍惚,手痉挛着,很明显一副毒瘾发作加撒癔症的样子,那样子既诡异又滑稽。
  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罗布认真地说:“毒下不出去,他们自己就要中毒。邪得很哦……”
  我和阿亮相顾哈哈大笑,觉得太好玩了。阿亮兴奋不已,觉得太神秘了,眼神直闪直闪地,一把抓住我胳膊,激动地说:“砚台,墨脱太好玩了,我一定要去。”阿亮嘿嘿傻笑不已,陷入幻想的奇遇之中。但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情。我想以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但是现在,怎么还会容忍这样明目张胆下毒毒死人的事情呢。
  桑吉扎巴本来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见我们视为儿戏,一点都不信,顿时急了,他说他的哥哥,亲哥哥,去年就是中门巴人的毒死的。送到八一,后来又送到拉萨,都解不了毒。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黑的,肚子里全部烂掉了,淌黑水。
  罗布也严肃起来了,证实此事,说他亲眼见到。又说他三年前还在墨脱中学读书的时候,有三个同学就是中门巴人这种毒死掉的。中门巴人的毒,死的时候都是这样。太不可思议了,问他下毒的人抓到了吗?他说没有证据。知道是谁下的毒,墨脱哪个地方,谁家里有毒,大家都知道,平素也决不来往。但是就算知道,法律也是要讲证据的。所以没办法。这种毒下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慢性毒,可以让你一星期发作,也可以一个月以后再发作。毒发作了救也没得救了。你怎么去搜集证据呢?
  我有点狐疑,到底是传说还是真事啊?这两个朋友都现身说法了,貌似有其事啊。我记得,以前看金庸小说里好像描写过这种毒,但是那是小说,现实中有这种事情,还真是让人觉得太匪夷所思。我回头看看阿亮,想和他再讨论讨论。他已经进入想入非非的状态了,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痴笑。完了,我现在和他说什么他都当我是空气了。想到激动处,他开始用手击打他的安全帽,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自己。我估计他已经想象到和毒王华山论剑,斗毒斗狠了。看看他的样子,声音画面都出来了。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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