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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亲家太太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愉悦的响起来。
  “快请进来!”
  大太太人没进去,已经先应和着开了口,“太夫人,我带着咱们家里几个姑娘给您请安来了。”又是一阵笑声出来,纯歌几个人跟在大太太后面到了正厅。
  屋里香风环绕,炕上铺着大红蠡纹靠背毛垫子,太夫人歪在上面,因着屋里热身上也只穿了家常的延年益寿子孙锦制成的褙子,简单挽了个髻,簪上一支红珊瑚簪子。
  太夫人一见到大太太,立刻叫人捧茶过来,眼神不经意的在纯歌三个身上顿了一顿。
  这屋里除了一些寻常的香几,木椅,屏风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看上去,太夫人倒是个不喜欢奢靡的人。
  纯歌心中有了底,见陈纯荔和陈纯瑶都在不着痕迹的争抢靠太夫人最近的位置,就静默无声的坐在了最后。
  太夫人低头喝茶时的余光瞥见,心里微微点头。
  “瞧瞧你家的这几位姑娘,长的真水灵。”
  大太太瞥了喜不自胜的陈纯荔和陈纯瑶一眼,客气道:“绥南那边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太夫人可别笑话。”
  太夫人就虎着脸道:“瞎说,我看着就觉得长的好,又听话懂事,你们家的姑娘,出来自是不错的。单看我那儿媳妇,你家大姑娘,可不是把这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的极好,半点不用我操心。”
  大太太的脸,立时有些僵硬。
  太夫人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作未见。
  纯歌见着大太太的脸色,再看到太夫人的神情,就觉得奇怪。
  看大太太和太夫人这样子,似乎是彼此之间有些嫌隙,可陈家上下都说,大姑娘在国公府中,是极有威严的。一手掌着管家大权不说,还生了嫡子。
  即是如此,大太太还有什不满意的。
  心中存了疑问,纯歌对太夫人偶尔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回应起来,就有些迟滞。
  陈纯瑶和陈纯荔两个人,却叽叽喳喳的掏空了脑袋,说了话逗的太夫人合不拢嘴,只夸两个人会说话哄老人家开心,还叫陈纯瑶和陈纯荔常过来陪她说话逗乐子。
  两个人听了喜不自胜,连声说太夫人真是和气人,今后若能有这样的长辈常常相处,是她们的福气。把大太太气的胸口发疼。
  陈家的姑娘,就是过来陪人说话逗乐子的!亏这两个死丫头,也不嫌话多闪了舌头,连这话里的机锋都听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姐妹(上)
  陪人逗乐子的是什么,又不是人家家里正经的晚辈,难不成要做人家家养的歌姬戏子!
  什么常常相处的长辈,这般不要脸面,上赶着认人,传出去,可真是果真是上不得台盘的东西!
  纯歌听的这些话不对,又见到大太太鬓角青筋都鼓起来了,急忙用大袖口掩了手,去扯旁边的陈纯瑶。
  陈纯瑶是个急躁子,不会奉承人,本就心里着急陈纯荔占了上风,正上着火,觉出纯歌用手拉她,还扯了好几次,登时不耐烦起来,趁着没人看见,飞快的拔下头上一根缠枝钗,也不看,估摸着朝纯歌的手背上扎下去。
  纯歌眼睛看着大太太,也没瞧见陈纯瑶的举动,等到吃痛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嚷出来,好不容易收回手,正对上陈纯瑶斜过来的得意眼神。
  裹在袖口里擦了手,感觉到手背上的痛楚,再看到陈纯瑶和陈纯荔的自得,纯歌哭笑不得。
  好心好意提醒她们,结果一个拿了金钗扎过来,一个在旁边看的起劲。这可真是太夫人和大太太寒暄了一会儿,人就有些疲惫,大太太急忙告辞,带着纯歌几个去了陈纯芳的院子。
  纯歌坐在铺了貂绒大毡子的黄花梨仿竹椅上,听陈纯芳和大太太还有陈纯瑶陈纯荔说话。
  看着四周摆设的斗彩花卉凤鸟鱼纹瓶,镶宝石红玉屏风,还有陈纯芳身上穿的鎏金大红色扬绉银鼠裙,案上一两千金的红玉香。
  管家的媳妇,越过了既尊又长的太夫人。
  纯歌隐隐明白,为何太夫人先前说出那番话时,大太太会有那样怪异的神情。
  可既然知道,大太太为何不劝劝陈纯芳,进来的时候,还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太陈旧了,丢了国公夫人的颜面,让陈纯芳早日淘换掉。
  纯歌想着这些的时候,就看见大太太不知道跟陈纯芳说了一句什么话,陈纯芳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纯歌觉得骇然。
  这个大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听着说话还透着一股闺阁少女般的娇憨,音色婉转,突然变起脸来竟是这样的吓人。
  陈纯芳打量了纯歌几眼,抬抬手,铺着厚厚脂粉也掩不住病容的脸上是微微笑意。
  “十三妹妹,怎的不说话。”
  陈纯瑶哼了一声,道:“大姐姐,您不知道,十三妹在家时,就是不喜说话的,总爱折腾些别人弄不懂的玩意儿。”陈纯瑶说着,就把纯歌几年前在家里叫下人帮着做魔方玩的事情讲了出来。
  纯歌在旁边汗颜。
  多早前的事情,自己也不过实在是无聊,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做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陈纯瑶却一直拿着这件事在别人面前将自己说的像是一个整日神神叨叨的神婆。
  纯歌在旁边汗颜。
  第三十三章 姐妹(下)
  陈纯芳听的捂唇娇笑,还咳嗽了几声,大太太见了急忙让陈纯瑶住了口。
  “十三妹妹,还是个妙人儿呢,喜欢料理木匠活计。”
  时人分士农工商,木匠属工籍,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陈纯荔和陈纯瑶听了在旁边笑。纯歌睫毛轻颤几下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苍白着脸道:“大姐姐,我只是在家闲的慌了,又不会诗词,想打发时间。”
  陈纯芳和大太太见到纯歌这等怯怯又不敢反抗的样子,立时想到了家中那些被调理的安安分分的妾室。
  聪明倒是聪明,不过都是些鼠胆子一样的人儿,再如何也不敢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两个人就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眼神。
  陈纯芳急忙道:“瞧你,我不过是姐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你可别哭,要不三婶子知道了,该说我欺负你了。”
  纯歌咬紧唇,神色越见苍白没有说话。
  陈纯荔和陈纯瑶瞧着,觉得高兴。
  一路看,大太太对十三这丫头照顾有加的,还以为都选定了人。没想到这丫头却不讨大姑娘的喜欢!
  早知道,就该早些在旁边使绊子!陈纯瑶后悔自己没有早讲出纯歌爱做玩意的事情,陈纯荔却在心里欢喜陈纯瑶当了出头鸟,帮自己对付了纯歌。
  蠢东西,这趟上京是来给人做平妻的。可是要跟大姑娘处在一个屋檐下,当着大太太的面,拆陈纯歌这丫头的墙,倒是把陈纯歌打压下去了,可大太太和大姑娘难道就不会觉着这样能对姐妹下手的人,将来进了国公府的门也会不安分于国公府这个平妻的位子!
  说来说去,不过是给我做了嫁衣裳!
  日暮时分,纯歌坐在回陈家的马车上,风雪已停,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衙役驱使着牢里的犯人清扫了不少。
  国公府这一段行程,纯歌觉得憋极了,这样猜度过去猜度过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琥珀捧着碧绿色的药膏,翡翠拿着纱布,给纯歌手背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翡翠一边抹药,一边怒道:“姑娘,十二姑娘这一下也扎的太狠了些,您当时就该叫出声来,看她怎么圆场面。”
  纯歌望着手背上几可见骨的伤口发怔,没有答话。
  琥珀骂道:“别瞎说。当时那样的境况,姑娘若是叫了,十二姑娘又不认,太夫人指不定就以为咱们姑娘爱搬弄是非,大太太也会嫌弃姑娘丢了陈家的脸面,不分轻重。”
  翡翠愣住,眼泪却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道:“可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纯歌叹口气,收回手,戳着翡翠好笑道:“伤在我身上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翡翠一把抹了泪,没说话。
  第三十四章 闲话
  纯歌就淡淡的道:“都走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咱们还为着一点小事,就去跟她们闹个你死我活。要知道咱们可是怎么出来的,连端琅都带走了。这事若是不成,咱们又折返回去太太那里,只怕连以前那种日子,也过不上。”
  翡翠和琥珀登时呼吸一滞,望着纯歌淡然的样子,觉得心酸。
  明明是大家的小姐,就因为是庶出,姨娘又不受宠。这么多年就要低声下气的在太太手底下讨口饭吃,比一等的丫鬟奴仆还不如。
  现在为了婚事,又要这样担惊受怕的。若是婚事成不了,回去就会被太太随意找个人嫁了。像是九姑娘,张扬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纯歌从翡翠和琥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觉得好笑的时候,又觉得感动。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总还是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马车行的极慢,纱帘却被一阵风卷起来,纯歌听见外面嗒嗒的马蹄声,忍不住伸了头出去看,就撞上了一个幽深的眼神,纯歌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马蹄声已经远去。
  不知道为何,纯歌想到方才这惊鸿般的一瞥,心口还觉得跳动的厉害。
  李建安刚回府,门房已经迎上来。
  “国公爷回来了,太夫人叫人来说了好几次,说是请国公爷回来就去一趟。”
  李建安嗯了一声,行步如风间,高筒鹿皮毡鞋发出嚯啦啦的响声。
  太夫人看见李建安人都进了屋子肩头上的雪都还没化,忙叫丫鬟把热茶捧过来,又张罗着叫人再点两个炭盆子,嗔怪他道:“早说让你出门准备一辆马车,非要骑马出去,这么大的雪,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娘,我也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哪有这么娇气。”李建安喝了茶,看见炕头上整匹整匹的绫罗绸缎,浓眉一掀,没有说话。
  太夫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今日大太太拿过来的礼,笑着跟身边的李妈妈道:“快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省的咱们国公爷瞧见,心里不舒坦。”
  李建安脸上,顿时有几分沉郁。
  李妈妈看在眼里,心里替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叹息。脸上却笑着应了,带着丫鬟搬东西去入库,也方便太夫人和李建安说话。
  太夫人瞅着李建安一个劲低了头喝茶水,先是觉得好笑,到了后头,只感到心酸。
  这孩子,都睡多长时间的静思斋了。
  和陈纯芳闹成那个样子,身边的姨娘又
  上头要给朝廷尽忠,挑着李家的担子,回到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四和老五老六几个房里,也都是些不省心的!
  若是陈纯芳不做那些事,将内宅妥妥帖帖的打理起来,老三这孩子,得省多少心,偏偏现在连内宅的事情都由不得他不上心。
  第三十五章 母子(上)
  这样想起来,自己虽说不赞成陈家打的主意,可再娶个平妻回来,万幸挑了个如意人……陈家也放心他们的外孙子不会被将来娶回来的继室薄待,老三也松一口气。
  太夫人想到这些,就试探着道:“太医今个又来给你媳妇请了脉,说是不太好。”
  李建安嗯了一声,拿着细瓷五彩纹茶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挂着茶沫,眉峰拢在了一处,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
  太夫人见了,直叹气。
  一看就是不愿意,可再不愿意,这事情,还得早日打点好了。这几日,来自家府门上串门的各府太太们可不少,都是来探听消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陈纯芳活不过一年的消息传了出去。
  “建安,娘想商量商量你的意思,眼看着纯芳那孩子,身子骨越发弱了,你二嫂是个寡妇,老四家的性子又太绵软,小五那媳妇,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个见银子就恨不能搂在怀里的主,老六他们两个,我更是见都不想见。这么着算起来,要是纯芳有个万一,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出来管事。”
  李建安的神情在太夫人一番话中渐渐有了些松动。
  太夫人便接着道:“再说了,你不为着别人想,你也得想想武哥儿,他可是你的嫡长子,纯芳再有什么不是,当初也是拼了命生下这个儿子,你不能薄待他!”
  李建安就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这儿子,被陈纯芳教的,都快以为自己姓陈了!”
  太夫人一下子噎住话,想着自己的嫡孙武哥儿喊得那句我不跟奴婢生的儿子玩,要去找陈家兄弟,也觉得心里愤然。
  文哥儿再不打紧,是丫鬟出身的薛姨娘生的,那也是老三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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