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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华道：“我跟着你你很讨厌？”
疏楼龙宿厌恶的蹙眉道：“若是你在如此，我想，即便是你拥有黄药师的躯体，我为了避免以后麻烦，也会尽量想办法让你永远不出现的。”
沙华苦笑了一下，总算明白这人讨厌他早已讨厌到了不是一般二般的地步，顿了顿，只得道：“龙宿。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疏楼龙宿眼眸暗垂，没有说话，便听沙华道：“龙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黄药师本来就是我的我，而我本来也就是黄药师，若是你只是一味的想要这一世的黄药师而对他的元神不予理睬，从开始便将我毫不留情划清界限，是不是对他，对我都太不公平了？”
疏楼龙宿想了想，半晌道：“那你想如何？”
这一次，他终于沉默了下去，因为就像曼珠沙华说的，无论他承认承认，他都不能否认，黄药师与沙华，总算是一个身体，一个元神而已，而恰恰以为他知道这点，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将沙华规划为生人勿近一类——以疏楼龙宿偏激而追求完美的性子，是说甚都不能接受黄药师改变的事实。
而沙华见他终于在听自己说话，不由笑道：“龙宿，只要你答应我让我跟着你，给我们彼此五年时间，若是五年后，你还不能接受现在的我，那么我便从你的视线彻彻底底的消失，好不好？”
疏楼龙宿凝着沙华有些乞求的神情，那眼眸中灼热的目光盯着他似乎要将他全身上下完全瞧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仿佛若是因为他一句反驳的话，他便会彻底疯狂一般——那劫火一般眼神，充满了无数复杂变幻的颜色，不由道：“好。”疏楼龙宿捏着扇骨，悠悠的说：“沙华，我可以给你五年时间，但五年内你若是要跟在我身边，无论是我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你看着便好……行么？”
无需过问么？
沙华想了想：“我答应你，五年之内，除了你死，我一概不管。”
疏楼龙宿于是不说话了，两人沿着山间小路，缓步行去，从早走到晚，沙华果然不再问疏楼龙宿去那儿，只是第二日清早之时，山林中陡然出现了一群舞刀弄枪的汉子，看看阻了两人的道路。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一汉子大马金刀坐在倒塌在路中间的枯树上，大大咧咧道：“你们两个，若要过路，拿钱来！”
疏楼龙宿蹙眉，目光冷冷朝那汉子一瞥，尚未说话，便见沙华忽然一声冷笑，青衣大袖一拂，直直将挡在路中间的众人煽了开去，疏楼龙宿“哈”一声，从哀嚎震惊，惊恐不信的众人中悠闲踏足而过。
真是无论到了哪里，这打家劫舍的山贼的台词，万年不变呵……
如此想着，疏楼龙宿已经走到了一条波光凌凌的小溪边，这溪水是赤水的一截支流，溪水两岸树林重生，虽然比不得赤水森林原始，倒也别有一番清幽的味道。
疏楼龙宿找了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坐下，也不管跟着他的人，就那般躺在石头上睡了起来。
沙华莫名其妙的瞧着睡眠中的人，实在不相信以疏楼龙宿的华丽作风，会在这种地方睡觉，额头突突跳了许久，终于挫败的发现这平时连出个门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的人真的是转了性了，面色冷清的坐在他旁边，瞧着紫衣龙宿的睡颜，一瞧就是几个时辰。
沙华忽然想到他还是曼珠沙华的时候，那时在天界，疏楼龙宿也是躺在天宫的石阶上，对着漫天飘散的落花，睡得十分香甜。
那时候他们还是朋友，他还没有告诉龙宿他的喜欢，那时候疏楼龙宿的旁边躺着的是剑子仙迹，两人头靠头躺在一起，面容相隔之间呼吸可闻，虽然画面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但在一旁看着的他的心里竟是冷到了极点。
如今剑子仙迹不在，独留下他，然而他却无法像剑子仙迹那般与他头肩相并，形影不离……沙华瞧着疏楼龙宿俊美无铸的容颜，不经叹了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无声无息走到疏楼龙宿旁边，仿佛着了魔了般便要将自己的嘴唇往疏楼龙宿的脸上凑过去，却是方要偷袭成功，疏楼龙宿忽然睁开了眼睛。
“若是你不想我立刻赶你走，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金色的瞳仁凝着近在咫尺的人，疏楼龙宿扇子一抬便挡住沙华自己坐了起来，语气凌厉，不留丝毫情面。
沙华瞧自己没有偷袭成功，也不恼，“呵”的一声笑了笑，不再说话，便在这时，只见疏楼龙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道：“来了。”话语一落，霍听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哎呀呀的碎碎念过来，声音呱噪，由远及近。
“哎呀呀，我倒是哪个美人儿这么体贴好心坐在石头上等我，结果美人儿没等到，等到一个不好惹的男人，翩翩这男人居然美得鬼怒人怨惊心动魄，而这美人儿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想吃天鹅肉的醋坛子，我啊我啊我，我这回真是看得到吃不到，吃不到偏偏又看得到，真是可怜歹命，可悲又可叹……”一路唧唧歪歪念个不停，待走到疏楼龙宿面前的时候，终是“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嘻嘻的道：“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啊，疏楼公子怎的这般有闲心跑来找我？难不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我了？”
疏楼龙宿戏谑的瞧着这死皮赖脸的人，这人依旧穿着一件青色赶尸袍子，不同的是手上的折扇换成了鲜艳恶俗的大红，实在招摇得紧——正是被称作“曼陀罗华”的刘缁衣。
沙华显然也听到了刘缁衣的声音，面色霍然一变，脱口道：“你怎的在这里？”
刘缁衣怔怔的凝了惊诧的沙华许久，却是裂嘴一笑：“沙华，好久不见。”轻然一声，宛若叹息。
然而这悠远复杂的叹息余音尚未结束，便间刘缁衣大大咧咧的坐在疏楼龙宿的对面，笑吟吟道：“疏楼龙宿。说罢，你来找我究竟作甚？你千万莫要告诉我你不是来找我的，会死人的。”
疏楼龙宿戏谑的“哦”了一声：“是么？”
刘缁衣瞪大眼睛的盯着他，张口结舌道：“疏楼龙宿，高人说受人恩惠必定得涌泉相报，一报还一报，不报会遭报应的，果然没错，我不过用你的血做引子来到这个世界，害得我只要在这世上的随便何处你都能感应得到，真是不划算没有一点隐私……你如果说你不是来找我的那好，我现在就走了，如果你是来找我喝茶聊天，抱歉，我一个赶尸匠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以外什么都没有，好走，不送！”说罢对着疏楼龙宿做了个送客的姿势，顺便指了指一直盯着自己面色一眼三变的沙华道：“当然，顺便把这个人也带走。”
疏楼龙宿瞧着面前这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然气不喘心不跳，不由笑道：“刘缁衣，你果然还是如此呱噪。不知那一报还一报是那位高人说的？”
“自然是我。”刘缁衣凉凉的煽了煽扇子，“哈哈”笑道：“疏楼龙宿，你休要乱说话，我可一向安静得很。”
疏楼龙宿再也忍不住白了刘缁衣一眼，随即正色，道：“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问你？”
不知是有意无意，刘缁衣暗自瞥了沙华一眼，袖子一抬：“那好。我不介意到一边去说。”
疏楼龙宿面容含笑：“不用。”他看也不看身旁的沙华，道：“我就在这里问你便好。”
这下饶是刘缁衣脸皮奇厚，也不由噎住了，半晌道：“你果然是个猖狂无情的人……我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你这人果然很残忍。”说罢一叹：“你若是要问我那个问题的话……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若你真想让他回来，不应该来找我。”
第五四章 神帝释天
那问题，自然是如何让以前的黄药师回来，而让面前的沙华消逝。
疏楼龙宿沉默，顿了顿，再道：“那我应寻何人？”
刘缁衣道：“帝释天。”
疏楼龙宿沉吟片刻：“帝释天失踪很久了？”
“我不知道帝释天在哪里。”刘缁衣答：“我虽然不知帝释天的去处，但我相信他绝对在这个世界上，若是帝释天死了，你作为他所养的并蒂莲，不会没有感应的，既然你至今尚未有任何不同之处，那帝释天一定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到此处，疏楼龙宿难得有兴趣的挑眉：“如此……那我应去何处找他？”
刘缁衣摇头道：“我与阿修罗都是冥界众人，若是连生在天界你都不知道，我们便更不知了，疏楼龙宿。”刘缁衣神色一敛，忽然严肃起来：“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到帝释天的或许只有你和剑子仙迹，若是你都不知他的去处，那么我们便更不知道了。”
疏楼龙宿听着他竟然干脆利落的答完了所有的问题，默然片刻，忽然“哈”一声嘲讽般的笑了起来，也不看旁边怒气勃发的曼珠沙华与严厉的刘缁衣，扇子一挥踏步便走，干脆利落，果然狠心绝情。
刘缁衣忽然有些怔神的瞧着疏楼龙宿的背影，“沙华。你这般久过得还好么？”却是对面色森然的站在原地的“黄药师”说话。
“好！好得很！”沙华视线同样落在几乎快成一个飘渺的影子的疏楼龙宿身上，咬牙切齿的道：“这个人——他就那么想我死么？居然当着我的面要黄药师回来！他——好残忍！”
“他一向如此，不是么？”刘缁衣有一搭没一搭的将那红色的扇子在自己面上拂了拂，叹气道：“以前在三途河边，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并蒂红莲，我当时就想，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值得你如此的痴心专情，如今……总算见识了。”
沙华道：“见识了又如何？这般多年，他依旧不属于我。”
刘缁衣浅淡的笑了笑，“但是无论如何，即便是你被他封印了万年，却依旧不放弃，不是么？”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沙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看到欧阳锋，切记在他见到疏楼龙宿前，将他杀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沙华霍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刘缁衣：“那欧阳锋莫不是……”
“不是帝释天。”刘缁衣道：“有人告诉我，找帝释天一定要找到欧阳锋，若是帝释天被疏楼龙宿找到，总有一日，他会让黄药师回来的。”说罢拍拍一脸震惊的青衣人，笑眯眯的道：“沙华。基于昔日情谊，我该告诉你的不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千万莫要感动啊，你一感动我会受不了的，我受不了总有一日或许会让你以身相许……你愿意跟着我么？”
沙华终于白了一眼转瞬之间又开始吊儿郎当的刘缁衣，却是没有说什么，径自向疏楼龙宿方向追去。
刘缁衣瞧着沙华略带不悦的背影，隔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一阵风过，一声叹息从半空中传来，那叹息轻然幽远，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人心的韵味，刘缁衣握着那大红俗气的扇子的缝隙看去，却见稀疏的阳光撒下，照在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怅然。
“无妄……你食言了。”那声音冷冷清清，仿若从遥远的天际而来，轻柔中带着说不出的疏离之感。
刘缁衣眼角微微一张，却见原本朗朗的晴空之下，树丛之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那影子虚幻缥缈，让人看不真切，刘缁衣却是悠然一笑道：“帝释天。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去处，我只是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自然不算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