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32
现代战争是立体战争，不分前方后方，首先攻击的目标是指挥机关、后勤补给线。有的连队守一个山头，却一枪一炮也没放。而重要的高地那就争夺得万分激烈。我们的汽车被炸，就是越军的两名特工化装成越南老百姓，悄悄潜伏在山洞里，用电台给他们的炮兵报座标而用炮弹袭击的。我军侦察兵快速出击，将两名越军特工抓获，并缴获了电台。
从常规轻武器方面来说，越军要比我军强。有苏联支援他们的机枪、步枪；有当年法国、日本、美国军队留下的轻武器；有抗美援越中我国支援的各式轻武器；有越军本国生产的轻武器。那些子弹有黄的绿的灰的黑的，五颜六色的都有。越军使用的冲锋枪是苏联支援的不锈钢冲锋枪，只有四斤半重，也不会生锈。我军的冲锋枪有七斤半重。战斗中，我们部队的指挥员一般不用手枪，缴获了大量越军的轻武器后，官兵们就使用冲锋枪、轻机枪，而不愿意使用发在我们手中那些抠一发打一发的半自动步枪。我军从越军军火仓库、阵地上缴获了大量轻武器，有很多武器是我国过去支援他们的。而在战斗中，越军用我国造的*的高射机枪进行平射，打我们的部队。
我团军马所的向云成，是我们通江籍老乡战友，他18岁就提为军马医生当干部。当我团后勤处正在行进时，越军用高射机枪对我部队扫射，一发子弹击中了向云成的头部，他踉跄了几步便倒下牺牲了。
2月27日这天，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最悲痛的一个日子。
从战场上抬下来一名烈士，两名支前民兵抬着，遗体用白布盖着。
“这位烈士是哪个连的？”我问道。
“是二连班长文富伦！”
“啊！是文班长？”
我顿时惊呆了。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我揭开白布仔细一看，文班长头部被击中，满脸还是鲜血。
“班长！班长！我的好班长！你怎么就这样牺牲了呢？”
“班长，你过去教我手把手缝被子、补衣服补袜子；月光下陪着教我投手榴弹；平时你总是穿着自己缝了补巴的旧军装、旧袜子，连新军装都舍不得穿，寄回家给父母、兄弟穿。班长，你是我军旅人生的导师，我感激你，你不能离开我呀！我不让你离开，我的好班长……”
我抱着文富伦班长的遗体痛哭着，用毛巾擦着他脸上的血迹。
“解放军同志，你的班长已牺牲了，不要太难过，我们把他送回国内一定安埋好，你放心吧！”支前民兵们安慰着我。
想起和文班长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屋子，一同训练，一同学习，共同生活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总是像兄长一样待我，总是手把手耐心地辅导我的军事训练。那一件件往事仍历历在目，涌上了我的心头。
文班长牺牲了，我心里太难过了，一边扛着机枪随部队行进着，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我负责押运的汽车被炸毁了，没有干粮，没有了水壶，没有军用毛毯。饿了，就看沿线的部队哪个连队架起锣锅在煮饭，我便奏上去说明情况，那些并不相识的部队官兵给我用铁瓢递来香喷喷的大米饭。我实在饿极了，便用树枝当筷子，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有水壶，我就喝田里、河溪里的水。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自从汽车被炸后，杨班长、屈鹏二人找团后勤处去了，他们要去领新的任务。而我，一个人跟着部队走着，我和他们并不相识，这些部队不是我们团的。我就挂着机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我在想，一旦和越军打起来，我便自动加入这支部队参战。但我又担心地想着：要是我牺牲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那不成了无名烈士了吗？
当我正思考着这些时，我几个月前所在的二连两名战士和支前民兵，抬着一名烈士走来了。
“牺牲的这位烈士是谁？”
“我们二连的副班长段绪孝！”
“啊！是他，我的老乡。”
又是猛地一惊，我揭开白布单，只见段绪孝胸部的军装上有好几个弹孔。
“他是怎么牺牲的？”
“我们二连经过几次冲锋，终于占领了高地。当全连官兵正在欢呼时，有一个装死的越军突然用冲锋枪向段副班长扫射过来。他牺牲后，全连一百多号官兵愤怒了，大家都用手中的机枪、冲锋枪朝那狗日敌人扫射，把他的尸体打碎了。”
“我的好战友，你是家里的独儿呀！当兵时我们同坐一辆车来，又同在一个连队生活，过去我帮你念家信写家信，一起训练学习，一起打篮球、乒乓球。你牺牲了，我还是要为你写家信，亲爱的战友你安息吧！”
我抱着段绪孝的遗体痛哭着，追忆着我们那些共同生活的往事，泪水夺眶而出。
越南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是红火大太阳，晚上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战友，一个人抱着机枪，坐在猫儿洞里，想起班长文富伦的牺牲，想起老乡战友段绪孝、向云成的牺牲，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此时此刻，我想起了那首歌，那首充满深情的《怀念战友》的歌：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爱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好像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
我的心中默默吟唱着这支歌，想起那些和我一样芍药般苦命的战友，痛苦的泪水就像雨水样流淌着，心里十分难过。
（二）
我要找到我们的团部，我向团首长请求，我要回到红军二连去，到第一线去英勇杀敌，去为牺牲的战友们复仇！
在山岳丛林里，我跟着部队走了三天，东问西打听，这时我们的团部已到了越南甘塘市区里。甘塘市离我国边境80里地。
当我赶到甘塘时，没有见着越南老百姓，家家户户的日历都翻在停在1979年2月17日。
这说明，2月17日我军发起进攻时，越南人都跑光了，可想而知我人民解放军的神速，我攻击部队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报告团长！我回来了，押运的汽车被敌人的炮弹炸毁了！”我向陈满兴团长报告说。
“你是亲眼看到汽车上皮箱里的绝密文件都被烧光了吗？”
“是的团长！第一发炮弹袭来就打着了我们那辆汽车的油箱，车被炸之前，3号已令我把文件全部运回国了。”
“好好好！活着回来就好。有的兵真他娘的笨蛋，听说炮弹打来，还往汽车下面躲，那样躲得了吗？”陈团长埋怨着那些被炸死牺牲的同志，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是心痛那些死去的战友。
“小魏，你小子命真大，我还以为你牺牲了呢！！”3号首长刘副团长说道。
“首长，我要求回到二连去，到最前线去杀敌，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不忙不忙！你现在把司令部文书的工作干起来，参与写战斗经验总结，给团长、政委和团领导们写请功事迹材料。这几天看来没有多大的仗打，等有大仗时，我一定批准你下连队去！”
甘塘，是越南的直辖市，铜矿生产基地，这里生产炼出来的铜，占越南整个国民经济收入的四分之一。
这段时间，我白天晚上忙个不停，给团领导、司令部的机关战友们赶写请功报告，还有战斗经验材料。
“小魏！你在战场上表现得十分勇敢出色，你给你自己也写份请功报告，而且还要写好，直接交给我！”
“3号，那么多战友都牺牲了，有的才18岁，我算什么？我不给自己写记功材料。”
虽然部队整天转移行军，我的任务就一个字“写”。我挂着的这挺轻机枪到底能否打连发，要是碰到越军大部队，我这挺轻机枪能否发挥作用吗？
那天中午，我和司令部管理股的领导和战友们行军走着，突然，我趴在地上，架起机枪朝水田里抠动了枪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20多发子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我是黄河，请问是哪里打枪？”
“长江长江！我是泰山，我是泰山，团部所在位置为什么有机枪扫射的枪声？发生了什么情况，请回答！”
各营部队里的步话机里传来了急促而紧张地喊问声。顿时，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我顿时被吓得不知所措。
“遭了！这次算是惹大祸了！”我被吓出冷汗来。
当我们赶到一座山头上和团首长们一起吃午饭时，我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正为乱打枪后悔，生怕挨团首长的训斥，更怕受处分。
“小魏！听说你从敌人手中缴获了一挺机枪，是吗？”陈团长问着。
“团长，轻机枪不是我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是我们冲上山头把敌人打退后，我从阵地上捡来的。当时机枪满是黄油，敌人还没有来得及打出子弹就被我们赶下山去了。我不知道这枪能否扫射打连发，所以就打了那么一次连发，只打了20多发子弹出去。”
“哦！你小子才打了20发子弹，你咋不把身上挂的200发子弹都打出去呢？你这胆大包天的混小子，在战场上不能乱打枪哟！特别是在山林里更不能乱打枪，这容易引起自己部队之间的误会误伤！”陈团长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很有打仗的经验。
这次乱打枪惹的祸，就这样被团长发话，轻描淡写给摆平了。这时我想起了母亲给我说的那句话：一生下来就朝天冲尿，长大后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此时二十多岁的我，人年轻，血气方刚，浑身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加之战争气氛笼罩，20多天都没睡个完整的觉，白天行军，随时准备战斗，晚上点上蜡烛，在越南老百姓的茅草屋里写着材料。
一天晚上深夜二三点钟了，月黑风高，我把机枪架在屋子里那方桌上，枪口对着门口，照着蜡烛正全神贯注写着材料。突然，从门外草丛里蹿出一个黑影，像是敌人躬着腰在逃窜。我操起机枪冲出门外，朝那黑影抠动了扳机：“哒哒哒哒……”
30多发子弹扫射出去后，黑影不跑了，我以为这次是把敌人打死了。官兵们都端着枪冲上来，大家躬着腰，把手电筒照得低低的，仔细一瞧，草丛中有血迹。我和大家寻着血迹继续往前搜索。突然，黑影从地上跃起来，继续逃窜，我再次抠动了扳机，20多发子弹朝黑影扫去。
“若松恐也！”（越语缴枪不杀的译音）我用越语吼道，那敌人没有反应。
“你跑呀？怎么不跑了？老子正愁没机会过枪瘾多打死几个你们这帮侵略者呢！”
这时，战友们用五六支手电筒射向那黑影，原来打死的不是敌人，而是一头老母猪。顿时，我们由一场虚惊，变成捧腹大笑，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魏远林这家伙白扛了一挺机枪，没有打死敌人，专打老母猪，真是高射炮打蚊子，费力没讨好！”
这笑话，在我们团里传了好几年呢！
（三）
说句大实话，我们的军队的确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英雄军队。从红军时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以及这次对越自卫反击战，确实是所向披雳，势不可挡。我们的战士，那真是钢铁般的勇士，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为国为民书写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篇章。
那是我见到的最为悲壮、撼人心魄的英雄场面。开战仅仅三天时间，两辆美国嘎式汽车，运载着两车七八十名越军朝前方边境线疾驰而来，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先头部队进攻是如此神速。我军两名战士一个是轻机枪手，一个是四零火箭筒手。那战士用火箭筒连打两发，将两辆军车打烂，再也不能动弹。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