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3

  就来了,先看了一眼张秋萤,没缺胳膊没断腿儿,似乎没事。接着就使劲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手高高地扬起来,冲着她屁股就落下去了,嘴里喊着:“你个死丫头!你真跳啊你!怎么不摔死你呢?!我叫你跳!你摔不断我给你打断了得了,我叫你跳!”
  张宛知倒是在门口略停了停,刚招呼了句“长青弟弟”,就看到柳长青急匆匆又走了回去,抬眼往里一瞅,老二已经动手教训上老三了。看着小妹妹似乎是没什么事,先放了一半的心,刚想开口阻止老二,一想这丫头是胆子够肥的,心想打两下也好,眼下棉衣服还没脱下去,再说老二手底下也有数,也不能真打疼了她。
  那边柳长青已经拦下了张宛如,将张秋萤拉了过来,嘴里说着:“宛如别生气,这丫头好像也吓着了,别没摔着倒吓坏了。”说着伸手碰碰张秋萤的袖子,说道,“还不快跟你二姐说下次不敢了!”
  这张宛知也是打着打着越打越轻,而且张秋萤这次挨打居然一声不吭,她可不认为是小妹跳下墙头来忽然良心发现了,然后真是知错了觉得应该受罚,这才一声不吭。正觉得奇怪,听到柳长青一说,立刻又担心起来,略蹲下身子,平视着张秋萤,捏捏她的脸蛋说:“没事吧三丫头?啊?吓着了啊?害怕了啊?你咋啦?”然后回头喊了句,“大姐,你快来看看她。”
  张宛知一过来,就看到自己小妹一脸愤怒的样子,心说难道给她打急眼了?这老二也是,平时老三哪听她的啊,有事没事就跟她对着干,你来我去的谁也不让着谁,怎么能服打啊?这要是自己打她两下可能还行。
  这么想着,她就出口说上老二了:“二妹!你打她干什么啊?有话不会好好说啊?”说完一弯腰就把张秋萤抱了起来,搂在了怀里,掏出手绢给她擦擦脸上蹭的土,又理理她头发,拍拍她后背,还掂哒着走了两步,嘴里说着:“没事了啊,秋萤别害怕了啊。”然后回头问张宛如,“是不是你一喊把她给吓着了,这才掉下来了啊?”
  张秋萤虽然没事,但二姐的巴掌挺疼,一时也就装着了。只是心里惦记着长青的伤势,伏到大姐肩膀上,扭头往回看过来。柳长青一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她没事,总算是放下了心。然后就觉得身上各处,又疼了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想到张秋萤肯定是着急他这才番强过来,心里又觉得一阵子甜,只觉得为了她挨打也值得了。
  张家姐俩又待了一会儿,看着张秋萤没事了,这才回去了。反正柳长青的样子她也看着了,也不必瞒着了,也就不管她,由着她在这边玩了。只是张宛知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送来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临走时又特意嘱咐了张秋萤几句,大抵是你长青哥受伤了,身上不利索,别添乱什么的。
  等张宛知又走了,张秋萤固执地非要扶了柳长青去堂屋里的罗汉床上坐下,然后撸起他的袖子来给他上药。看到他胳膊上青一道子紫一道子的,心里只觉得万分难受,问道:“是棍子打的啊?”
  柳长青看着她大半个身子趴到小几上凑过来给他上药,样子笨笨的手也挺拙,整得他伤处挺疼的,但是心里却觉得暖乎乎的,也不去在意。听到她问,顺口答道:“不是棍子,是藤条,还有柳树条子。”
  张秋萤气哼哼地抬起头,眼睛里两簇愤怒的小火苗闪啊闪的说:“长青哥,你放心!我一定找机会找郝家人麻烦,给你报仇!”
  柳长青一愣,看着她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是郝家人干的?其实是我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地痞,要我挖的野菜我没给,就动手给了我几下子,也没什么。以后躲远点,不去招惹他们就是了。”
  张秋萤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说:“那地痞一定是郝家人找来的!”
  柳长青心头一震,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想到这一层去,本来是想瞒着她的。他目光复杂地落到她的头顶上,才发现她辫子松松散散的也没梳,想来是早晨起晚了立刻就吃饭了,然后吃完饭没顾上梳头就来找他了。
  想着想着,目光就渐渐又柔和下来,也不去应和她的推论,只转了个话题问道:“早晨吃到荠菜粥了没啊?好吃不?”
  张秋萤点头说好吃,然后缠着他追问那几个打人的痞子的事情。柳长青不欲与她多谈这个,只推说不认识,然后说柳公已经去找里正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事了。
  擦过了药,柳公还没回来。柳长青拉过张秋萤来,拿了木梳,给她拆散了辫子,重又编起来绕了两个小包包头,转过她身子仔细瞅了瞅,看着还算满意,刚照例开了口,张秋萤立刻就接过了话说:“哎呀,知道知道。要有人问,就说是柳爷爷重给梳了头。”
  柳长青笑笑,让她自己去下屋里拿荠菜团子吃。自己则往罗汉床上一靠,闭目回想起早晨山上的事情来。
  山坡打架
  铜锣湾隶属密云县,紧挨着四九城。四九城就是北京城的别称。自从太祖皇帝建了内城之后,老百姓就一直这么称呼内城东南西北的四面城墙和它的九个城门。
  所以这个地方属于淮北地区,一年一般只种两季粮食。每年秋天霜降季节必须抢种上小麦,小麦留在地里过冬,来年春天再返青、拔节、灌浆、秀穗,然后小满季节过后,也就是农历五月之后,基本成熟可以开镰割麦。
  小麦收割之后,一般会种上红薯。这种红薯叫做麦茬红薯,意思是收了麦子之后接茬种的。秋天红薯成熟之后,一部分晒成红薯干,一部分鲜红薯就放进地窖里。因为红薯的产量高,所以这两种作物勉强可以填饱一家人的肚皮。小麦收割之后还有一部分地会种上些大豆,因为大豆可以用来榨油,发豆芽做菜,做豆瓣酱等等。
  除了这些之外,农民都会尽量地留出一些地来什么也不种,叫做春地。专门等来年春天了,另种一些必要的作物。
  这天夜里,张瑞年叫老大老二好好做了几个菜,将张家常年雇佣的庄稼老把式请了过来,商量去年预留的春地要种些什么,怎么种。最后商量得了是要多种几亩棉花,一来可以卖些钱;二来可以弹成棉絮,或者纺线织布,做被子做棉衣什么的自己用着也方便;三来棉花籽还可以榨油,棉花柴还可以做柴禾。然后棉花地里再套种一些芝麻,用来榨油,做芝麻糊糊,芝麻酱什么的,家里孩子不少,吃着方便。另外河沟子那块地太贫瘠,就都种上秫秫(高粱的古称)。
  天亮后,张瑞年早早地吃过了饭,就约了庄稼老把式一起去了大房张丰年那边,将春地的布谷打算一一说给他听。张秋萤想起自那日大哥回来见了一面,就再没见着了,闹着也要去。张瑞年无奈,就将她带在了身边。
  其实大房基本上是不管如何种地种什么的,甚至觉得这些东西交给庄稼老把式就好,根本不用主家自己操心,失身份。这次也是照例没有多说什么,略问了问,就放手不管了。
  这边庄稼把式自去安排种春地的事宜,张瑞年跟张丰年闲聊起家常来。张秋萤一过来就被大伯母接去了里间,听说大哥张靖远不在家,似乎是去邻庄上访同窗去了。便自去了后院找堂姐张秋棠去玩。
  刚到了后院,转过一颗枝繁叶茂的棠梨树,就看到张秋棠正踩在墙边放着的木梯上朝外面看。张秋萤怕突然出声吓着了她,就弄出了些动静,才喊:“秋棠,秋棠,你在不在?”
  这张秋棠和张秋萤都是同一年秋分前后生人,当初大房张丰年看着院子里的棠梨树结了累累硕果,就给她起名叫张秋棠。十几天后一个傍晚刚要入夜的时候,张秋萤出生了。
  那时候天气本来已经渐渐凉了,没想到那天傍晚,竟然有很多夏夜里才会出现的萤火虫闪啊闪。于是张瑞年就没有给小女儿随着宛知和宛如的宛字起名,而是跟着大房里张秋棠的秋字,随口取了个秋萤的名字。
  不过张秋棠稍大些后,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如张秋萤的好听,因此只要两个人凑到一起,总会找些别扭。
  这时张秋棠听到秋萤叫她,一脸不乐意地从梯子上回头说:“叫堂姐!”
  张秋萤知道她是不乐意自己的名字,故意问:“什么堂姐?张秋棠的棠啊?”
  张秋棠从梯子上慢慢下来,瞪了她一眼摆谱训斥说:“没大没小!”
  张秋萤噗嗤一乐:“你总共就比我大十二天,别老教训我,大哥还不这样呢!”
  这话又戳到张秋棠心窝子上了。她们的大哥张靖远,打小看到张秋萤就小妹小妹的喊,要不就喊三丫头。真是奇怪,要说三丫头该是她张秋棠才对啊,在自己家这边数,大哥张靖远,二哥张致远,老三正好是张秋棠。整个张家来算,大姐二姐是二房那边的宛知宛如,接下来老三也是张秋棠啊!老四才是张秋萤!
  张秋棠想到这里更是添堵,拂袖说了句:“我不跟你玩!”
  张秋萤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生气,只半是劝说半是引诱地说:“一起吧,一起吧,我们去山坡上放风筝,今天天气多好啊!我的风筝是新扎的,是只小燕子。”
  张秋棠的神情有了些松动,却仍旧硬挺着不答应。
  张秋萤再接再厉地说:“那要不我举着,先给你跑给你放!”
  张秋棠这才点了头,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穿堂过户跑出大门,往张家二房张秋萤家里走去。
  .
  两个小丫头折腾了半天,终于将小燕子风筝晃晃悠悠地放上了天。刚躺到山坡上歇了一会儿,说了点闲话。就听到山坡下面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张秋棠一翻身,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往下瞅了瞅,扭头说道:“是郝家的小胖子。”
  张秋萤听了悄悄往下面瞅了瞅,忽然想起了柳长青被打的仇来。四下看看,手边正好有几个小石子,捡到手心里,一口气冲着下面就扔了过去。然后慌忙翻过身来重又躺好,一只手也过去扯着风筝线放起风筝来。
  张秋棠皱眉看看张秋萤,不满地小声嘟囔说:“你没事去招惹他做什么啊?不知道咱家跟他家不对付吗?”
  张秋萤撇撇嘴说:“你小点声。我也不是要打他,我打的是马,吓唬他一下就行了。”
  刚说完,果然就听到下面小胖子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谁扔的石头砸我的马?”
  俩小人笑了笑,张秋萤扬声说道:“秋棠,你给我玩会儿。”说完去接风筝。
  下面小胖子马上喊道:“谁在那呢?是不是你们扔的石头?”
  张秋萤从草地上站起来,嚷嚷道:“说什么呢?什么石头?这里都是草,连个土坷垃都没有,哪来的石头啊?”
  张秋棠看看她,心说是没有,刚才都给你一口气扔完了,哪还有啊!
  小胖子似乎挺好糊弄,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话,看到她们在放风筝,也不管被砸的事情了,转而强硬地说道:“你的风筝给我玩玩,我不跟你计较了。”
  张秋萤挺直了腰板,指着他牵着的高头大马说道:“把你的马给我骑骑,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小胖子挺横,手里的马鞭一甩,喊道:“你大胆!”
  张秋萤瞅瞅左右无人,一下子跳到了石头上,叉腰喝道:“你放肆!”
  小胖子在郝家,可是个老来子,一直被宠着疼着,哪里被人这么顶撞过,当下就跟教训下人似的,上前两步,一鞭子就冲着张秋萤挥了过来。
  张秋萤没想到他真动手,意识过来鞭子已经到了眼前,慌忙中赶紧将头扭了过去,这一鞭子就打到了左侧耳后到脖颈上,马上就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张秋棠一看打上了,对方还拿着鞭子,一撒手就松开了风筝,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往家的方向跑,边跑边喊:“来人啊,来人啊,郝世进打人了!”郝世进正是那小胖子的名字。
  张秋萤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一下子急了,仗着自己站得高,郝世进又在发愣,冲着他就扑了下去。
  这山坡正是个斜坡,张秋萤的体重加上冲势,当下就撞倒了郝世进,两个人咕噜咕噜地沿着山坡向下滚去,随着惯性越滚越快。
  张秋萤发了狠,也不知道害怕,慌乱中只闭紧了嘴巴,护着脑袋,蜷着身体。郝世进可没见过这阵仗,当下边滚边哇哇乱叫。
  好在山坡并不高,两人很快就滚到了底下的土路上,先后停了下来。
  张秋萤爬起来,动了动手脚看没有事,心里就不害怕了,拿眼一扫,郝世进正躺在一边,一动不动。
  张秋萤过去看了一眼,他似乎也没事,只是吓傻了,不知道动弹。当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