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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24

  青豆心想。这种局面到底我还能持续多久?我马上就要到三十岁,慢慢地,四十岁便会挤进视野。
  不过关于此事,先停下不再多想,下次再慢慢思索吧。反正目前还没到迫在眉睫的地步。要认真考虑这种事的话,我??
  这时电话铃响了。铃声在青豆听来就像雷鸣,简直像坐着在隧道中疾驰的特快列车。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下来,抓起听筒。墙上的大挂钟正指着十二点半。
  “是青豆吗?”对方问。稍有些沙哑的女人声音。是亚由美。
  “是的。”青豆回答。
  “要紧吗?刚才那声音听上去好像被巴士辗过。”
  “没准差不多啦。”
  “是宿醉吗?”
  “嗯,相当厉害。”青豆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你不记得了?不是你自己写给我的吗?还说过几天再见呢。我的电话号码应该也放在你的钱包里。”
  “是吗?我什么都不记得。”
  “嗯。我猜就可能会这样,有点担心,才打个电话看看。”亚由美说,“我担心你是不是安全到了家。虽然看着你在六本木十字路口坐上了出租车,把目的地告诉了司机。”
  青豆长叹一声。“我毫无印象。不过好像安全地回了家。因为我睁开眼时,是睡在自家床上。”
  “那就好。”
  “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在干活呢,规规矩矩的。”亚由美说,“十点开始驾驶着迷你巡逻车取缔违章停车。这会儿正在休息。”
  “真有你的。”青豆佩服地说。
  “不过真有点睡眠不足。但是昨晚好开心,玩得这样痛快还是头一次呢。全亏了青豆你啊。”
  青豆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实话,下半场我记不清楚。就是你们来到我们房间以后的事。”
  “哎呀,那太可惜啦。”亚由美用严肃的声音说,“后来很厉害哟,我们四个人干了好多荒唐事。真难以置信,简直像涩情片似的。我和你还光着身子学同性恋的样子。还有啊??”
  青豆慌忙拦住她的话头:“这个算了,不过有没有戴避孕套啊?
  我记不清了,有点担心。”
  “当然戴了。这种事我都严格检查过,没问题。要知道我除了取缔交通违章,还到区内的高中去巡回,把女学生们集中到礼堂里,相当详细地指导她们如何正确使用避孕套呢。”
  “如何使用避孕套?”青豆愕然地问,“警察怎么会教高中生这种事情?”
  “本来的目的是到各个高中去巡回宣传,教育女生们认识可能遭遇约会弓虽.暴的危险,还有如何对付涩情狂、如何防止性犯罪等等。我就顺势作为个人忠告增加了点这样的知识。告诉她们在某种程度上莋爱在所难免,所以要千万注意别怀孕或染上性病。大概就是这样。当然还得顾及老师们的颜面,话不能说得那么透彻。所以嘛,这些差不多成了我的职业本能。无论喝了多少酒,也绝不会有疏漏。根本用不着担心。青豆,你是干干净净哟。不带避孕套,别想来真的。这就是我的信条。”
  “谢谢。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啦。”
  “喂,我们昨天夜里都干了些什么,你不想详细听听吗?”
  “下次再听吧。”青豆说,然后把淤积在肺里的沉闷气体吐出去,“下次找个机会听你仔细说说。不过现在不行。只怕这种话听上一句,我的脑袋就要裂成两半了。”
  “知道啦。下次再说吧。”亚由美用爽朗的声音答道,“不过青豆,今天早上醒来后我一直在想,恐怕咱们俩能组成最佳搭档呢。我可以再给你打电话吗?就是说,如果又想像昨天晚上那样干的话。”
  “可以啊。”青豆说。
  “太好啦。”
  “谢谢你打电话来。”
  “保重哦。”亚由美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午两点,靠着黑咖啡和小睡的作用,意识正常多了。幸好头痛消失了,只是在身体内还残留着微微的倦怠。青豆背着运动包走出家门。里面当然没放特制的冰锥,只有替换衣物和毛巾。一如平素,tamaru在门口迎接她。
  青豆被领到细长的日光房内,巨大的玻璃窗面对庭院敞开,但是拉着蕾丝窗帘,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窗边排列着观叶植物,天花板上的小型扬声器流淌出安详的巴洛克音乐,是羽管键琴伴奏的竖笛奏鸣曲。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按摩床,老夫人已经脸朝下趴在那儿,身穿白色浴袍。
  tamam走出房间。青豆换上了活动时穿的衣服。老夫人在按摩床上扭头望着青豆脱衣的情形。自己的裸体被同性看见,青豆并不在意。只要当过体育选手,这种事情就会习惯,就是老夫人自己,在接受按摩时也得差不多全脱光,因为这样才方便观察肌肉的状态。青豆脱去棉布长裤和衬衣,穿上一套针织运动衣,把脱下的衣物叠好摞起,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你浑身的肌肉真结实。”老夫人说道,然后起身脱去浴袍,只剩下一套薄薄的丝质内衣。
  “谢谢。”青豆回答。
  “从前我的身体也是这样。”
  “看得出来。”青豆说。这话大概是真的。青豆心想。纵然已经年过七十,她的身体还清楚地保留着年轻时代的影子,体形没有走样,乳防也有一定的弹性。是节制的饮食和长期的运动让她保持了身体的自然美。青豆推测其中恐怕也加上了适度的美容整形手术。比如定期的除皱,以及眼角和嘴角的提升术。
  “您现在的体形仍然很好。”青豆说。
  老夫人微微地撇了撇嘴。“谢谢你。可惜无法和从前相比。”
  青豆没有回答。
  “我曾经充分享受过这个身体,也曾让对方充分享受过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如何?你也在享受着吗?”
  “有时候。”青豆回答。
  “仅仅是‘有时候’的话也许不够。”老夫人脸朝下趴着说,“这种乐趣必须趁着年轻充分地享受。尽情尽兴地。等到上了年纪,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以后,从前的记忆就会温暧你的身子。”
  青豆想起了昨夜的事。她的肛门里还隐约残留着插入感。这样的记忆难道真的会温暖衰老后的身体吗?
  青豆把手放在老夫人的身上,开始精心地为她舒展肌肉。刚才还微微残存在体内的倦怠,此刻已经消失。从换上针织运动衣、手指触及老夫人的身体开始,她的神经就明确地变得敏锐起来。
  青豆仿佛遵照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般,用指尖一一确认老夫人的肌肉。每一块肌肉的弹力、硬度、韧度,青豆都详细地牢记在心,像钢琴家熟记琴谱。只要事关身体,青豆就拥有这样细致的记忆力。即使她有所遗忘,她的指尖也记着。如果某块肌肉有丝毫异于平常的触感,她就从各种角度给它各种强度的刺激,查看有何种反应反馈回来。这种反应究竟是疼痛,是快感,还是毫无感觉?对僵硬滞重的部分,她不只是替老夫人放松,还指导她凭借自身的力量活动那块肌肉。当然也有单凭自身的力量难以缓解的部分。这种地方就需要精心地舒展。但肌肉最赞成最欢迎的,还是自身日常性的努力。
  “这里疼吗?”青豆问。大腿根部的肌肉比平时僵硬得多。僵直得似乎在有意发难。她把手伸进骨盆的缝隙间,将大腿朝着特别的角度轻轻折弯。
  “很疼。”老夫人扭歪了脸,回答。
  “很好。感到疼是好事。如果感觉不到疼,那就不妙了。还会更疼一点,您能忍受吗?”
  “当然。”老夫人回答。无须一一询问,老夫人性格坚忍,大多数事情都能默默地忍耐。即使扭歪了脸,也不会呻吟出声。接受青豆的按摩,高大强壮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发出呻吟声。这样的光景,青豆见过许多次。她不得不佩服老夫人意志的坚强。
  青豆像固定杠杆的支点一样固定住右手的肘部,把老夫人的大腿折得更加弯曲。只听嘎巴一声钝响,关节移动了。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没有出声。
  “这样,下面就没问题啦。”青豆说,“接下去就轻松啦。”
  老夫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额角有汗珠闪烁。“谢谢。”她小声说。
  青豆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让老夫人的身体彻底地放松,刺激和拉伸肌肉,舒展关节。这要伴随着相当的疼痛,不过,没有疼痛就没有解决。青豆明白,老夫人也明白。因此两人几乎一言不发地度过了这一个小时。竖笛奏鸣曲早已演奏完毕,激光唱机沉默着。除了飞来庭院的鸟儿的啼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觉得身体轻快了好多。”过了一会儿,老夫人说。她瘫软地趴在那儿,按摩床上铺着的大浴巾被汗水染得颜色发暗了。
  “那就好。”青豆说。
  “有你在身边,真帮了我大忙。要是你不在,我肯定会觉得痛苦。”
  “您放心吧。我暂时还没有‘不在’的计划。”
  老夫人仿佛犹豫不决,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我想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有喜欢的人。”青豆回答。
  “那很好啊。”
  “不过可惜,这个人不喜欢我。”
  “我的提问可能有点不太合适??”老夫人说,“为什么对方会不喜欢你呢?我觉得客观地看来,你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年轻女子。:
  “因为这个人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
  老夫人思考了片刻青豆的话。
  “你难道没有把你存在的事实传达给对方的意思吗?”
  “目前还没有。”青豆回答。
  “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比如说你不能主动接近他之类的。”
  “原因也有几种。但几乎都是我自己的心境的问题。”
  老夫人似乎无比感叹,注视着青豆的脸庞。“迄今为止我遇到过许多不寻常的人。你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青豆微微地放松嘴角。“我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只是比较率真地面对自己的心情而已。”
  “一旦自己定下了规矩,就会坚守到底。”
  “对。”
  “而且多少有点固执、易怒。”
  “也许的确有。”
  “不过昨天夜里有点放浪形骸了吧?”
  青豆脸红了。“这也看得出来?”
  “看一眼肌肤就知道。根据气味也能知道,你身上还残留着男人的气味。人一上年纪,许多事情都能一眼看穿。”
  青豆微微扭歪了脸。“这种事也是需要的,有时候。虽然我明白这不是值得赞许的事。”
  老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青豆的手上。“当然,这种事偶尔也是需要的。你不必介意,我并不是在责备你。我只不过觉得,你完全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得更幸福一些。比如和你喜欢的人结合,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也觉得能这样当然很好。但只怕很困难。”
  “为什么?”
  青豆没有回答。这件事并不容易解释清楚。
  “如果你有私人的事情想找个人商量,就找我好了。”老夫人说着,把手抽了回去,拿起擦脸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水,“不论是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非常感谢。”青豆说。
  “也有某些事情,只靠不时的放浪形骸是无法解脱的。”
  “您说得对。”
  “你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自己有损的事。”老夫人说,“一件也没有。你知道吧?”
  “我知道。”青豆说。的确如此。她想。我从未做过任何对自己有损的事。但仍会有什么东西静静地留下来,就像葡萄酒瓶底的沉渣。
  大冢环死去前后的情形,青豆至今还常常回想。一想到再也不能和她相见、交谈,就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环是青豆生来结交的第一个挚友,无论什么事都能推心置腹地互相倾诉。在认识环之前,青豆从不曾拥有这样的朋友,在她之后也不再有过。无可替代。如果没有遇到她,青豆的人生肯定会比现在更加悲惨、更加晦暗。
  两人年龄相同,是都立高中垒球队的队友。青豆从初中到高中,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奉献给了垒球运动。起初她并不是特别热心,本来是因为队员不够拉她去凑数的,谁知不久这竟然成了她人生的意义。她就像眼看要被狂风卷走的人死命抱着柱子不放一样,死死地抱住了这项运动。对她来说这样的东西是必需的。而且连她也没有觉察到,作为运动员,她天生就拥有出类拔萃的资质。在初中和高中,她都是队里的核心选手,由于她的缘故,球队在淘汰赛中一路过关斩将。这给了青豆自信(正确地说并非自信,而是相近的东西)。在球队中,自己有绝不算小的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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