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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他上你们的口语课。大家鼓掌欢迎!”下面没鼓掌,用拍桌声和口哨声回应,说是欢迎不如说是起哄。
我微笑走上讲台,拉凳子坐下。下面声音小时,有个女生问:“你是赵老师的老公吗?”我还没答,又有一个问:“赵老师几时生孩子,你喜欢男孩、女孩?”
“文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用电脑给你算算你能生女孩、男孩。”
“要女孩吧!和赵老师一样漂亮,最好不像你。”
女生们一问就开了锅,男生也不落后:“文老师你出过国吗?”
“文老师你爱看意甲还是英超,nba你爱不爱看?”
“文老师你有电脑吗?你上过黄色网站吗?”更有一个问:“文老师,你吸过海洛因吗?”
钟校长和班主任站在走廊里,紧张地望我。我等他们问得差不多才说:“如果用英语提问,什么问题我都乐意回答。”下面不问了,我盯着几个刚才问得最凶的人说:“我很喜欢有人问我,不过你们这种问法,我就像个去买肉的人,肉贩子们争先恐后地向我叫卖。”
有个女生在打手机,我手指放唇边“嘘”了声说:“静一会,别吵她打电话,一定很急的。”这下全静了,女生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大概不习惯安静,马上觉得不对,慌忙关机,红脸望我,周围发出吃吃笑声。
我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说:“我好长时间没上课了,也忘了课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告诉我,但是,请用英语说话……”
快下课时,发现钟校长和班主任不知几时走了。
16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都有一种虚荣心,能够在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孩子的生命里,铬上自己的印记,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不敢说老师能决定一个人命运,反正我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除开父母就是老师对我影响最大。不做学生十多年了,梦里却常见到以前的老师们。当年,我做老师真正是混日子,脑子里只盼发工资,从不去多想自己的职责。说来也怪,现在做老师解闷,反而不敢怠慢,一心想着如何对付班上那些少爷小姐们。
我的课,我自以为是全校最容易上的,教案不用做,虽然学校有检查教案的规矩,对我却网开一面。一则我是来客串的,二来我不跟别人争奖金工资,其他老师没闲话好说。我上课的方法很简单,不是我问学生就是学生问我,这帮小家伙提的问题十分古怪,头几天是追问我本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到。接下来有点乱套了,一开口就是性关系。我为难的是,女生问起来不脸红。我怕了他们,急忙刹车,宣布性问题只准用笔写不准开口问。艳艳知道我把英语课上成了性知识课,不跟我拼命才怪。
孙副市长的女儿孙青青是个极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穿着也不显眼。不是艳艳特别交待,我认不出是谁,在我印象中,她没有向我提过问题。
上了两周课,忍不住点名让孙青青提问,她忸怩了好一阵,在其他同学的哄笑中红脸低头说:“老师,我爸爸说他和你是朋友,你和我爸讲过我吗?”口语不错,只是她一提到她父亲我竟忘了如何回答,幸亏下课铃响。
当老师后,容易往儿子家跑,好几次上完我的课,直接上刘卫红的床,她自然开心。
有天早上,跟刘卫红例行完公事,她突然说:“我要回一趟老家。”我没反应,她又说:“我女儿的事解决了,我要回去安顿她,让她住我姑姑家,我去一个月左右,顺便带明明让我妈看看。”
我心里想的只是钱,近来为维持她们的日常开支,我不得不动用盘新华请我住总统套房留下的银行卡,这是我仅存的私房钱,估计这张卡等她从老家回来也差不多了。
投降(1)
1
这几天,艳艳啰嗦到了极点。为了逃避,趁她没醒,我悄悄起床,来到学校还没开始做早操。停好车,我蹲在操场上抽烟。学生和老师三三两两来到操场上排队,我抽完烟也站进队伍中。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驶进校门,停在操场边。孙青青下车,径直跑进操场,过我身边时小声说:“文老师,我爸在那边。”我看往“奥迪”车,车窗里有一只手伸出向我摇动。我只好过去,几步路走了很久。
“真是你呀!文老弟,我听青青讲,不敢相信呢!”孙副市长笑容一点没变,“文老板变成文老师,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空?陪我溜溜。”
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一定是后者,因为我乖乖坐进车里。面对一个谈笑间能制你于死地的人,你能怎么样?住院期间,我理清了头绪。“早一轩”被整垮,是对我挑起媒体关注向东的惩罚,如果过后,我老老实实找他表个态,说不定“早一轩”还能起死回生。我却选择了反击,尽管我的反击有所保留,但身边这个人,根本不领情,也绝不留情,直接要收我的小命。
车开出校门,孙副市长身子往后仰,用手梳理头发说:“学校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以前我当县长,有个中学校长跟我顶牛说:‘我们学校,随便抓个老师也能做县长!’慢慢想来,这句话不无道理。文老弟,哪一天你成了文县长、文市长,我一点不奇怪。”
“绝对不可能!”我没有正眼看他,又不得不搭腔,“当官有什么好?我管几十个学生还见难,管那么多人,不要我老命?这种难啃的骨头我是不会去啃的。”
“这你就错了!”孙副市长说,“李鸿章有句名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当官。’虽说有些极端,却一针见血,多少人为混一个官衔,拼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他的认真,很让我琢磨不透。
我取出一支烟,想起他是不抽烟的,又收起。他笑道:“我不是林则徐,你抽吧!”我迟疑一下,打着火机。他稍稍把车窗开了一个缝隙,接着说:“你是学政治出身的,说明白一点学政治就是学当官,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官呢?”他还是同一个话题。我眼望窗外,淡淡地说:“我学政治,是因为只有政治系愿意录取我。”他大笑,笑声令我很不舒服。
“有没有兴趣看看我是怎么当官的?”他不像是开玩笑。
我望他说:“你找我为了这事?”他微笑道:“老朋友见面,非得有个理由吗?”还讲得出老朋友!我说:“你不会是想教我当官吧?过于抬举我了!”
我的话很冷,孙副市长像没听出来,仍笑道:“文老弟呀!你最难得之处,就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忘了。”我说:“不一定,有时我也自以为是这样,让朋友给卖了也不知道。”他一点不在意我话中所指,又大笑起来:“我是认真的,你如果有兴趣,不妨客串我一天的秘书,下午你那位盘兄有个案子也要我到场,你还能看看他是怎样当官的。”
他这么说,我知道是不能拒绝的了,想来也蛮有意思。他给我一张纸说:“这是我今天的安排,你先看看。”说完才摸出响了几次的手机。
2
市水泥厂是一家国企,前几年,记得有朋友炒水泥,带我来参观过。眼下,不仅失去了昔日的红火,厂区还静得可怕。来到挂满锦旗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人,吵吵嚷嚷的仿佛到了集市。我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一个挺啤酒肚的人惊叫跑来,不停抱歉,把我们带进门,引到椭圆会议桌旁坐下。
投降(2)
“这是厂长。”孙副市长在我耳边说。我装出秘书的样子,拿出笔,把笔记本放桌上。厂长有点像我那个班主任,大喊几声,想让下面安静,效果却不怎么样。
孙副市长又对我说:“你班上没这么吵吧?”我笑了笑。等到声音稍小,他站起身说:“我听说不少同志想见我,还在市政府等了一整天,所以我来了,不知各位现在还想不想见?”下面全静了,厂长拍桌嚷道:“你们太不像话了,跑市政府去闹,要见市长,现在市长来了,你看你们……啊!存心跟厂里作对,跟政府作对!”
在座的人并不买厂长的账,马上有人叫道:“喂!厂长,你不要乱扣帽子,谁跟厂里作对,跟政府作对了?我们只想反映问题,你别诬陷好人,现在不是文革。”孙副市长听到有人说文革,扭头给我一笑脸。
厂长还想吵,孙副市长拉住他,大声说:“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不听你们厂长说话,专听你们的。不过,一个个来,讲过的事不要重复,现在开始吧!”
在座的人开始有所顾忌,没多久又成集市了,谁都想说,又谁都说不清,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下岗。
路上孙副市长介绍,厂里面让一批行政干部下岗,这些人想不通,四处告状,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在市政府静坐了好几次。理由五花八门,我听了听,也不愿记了,声音愈来愈大。
孙副市长看表又看那位厂长,厂长马上拍桌大吼:“安静!听市长讲话。”
“我听明白了。”孙副市长缓缓站起,“有说是劳模的、三八红旗手的、优秀党员的,还有退伍军人、建厂元老、几级几级干部,等等等等,理由都很充分,都不该下岗。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全厂工人多少,干部多少?”
厂长答道:“工人三千一,干部九百零三。”我听了吓一跳,难怪水泥价格节节攀升,这个厂却停产整治,原来吃闲饭的人太多。
孙副市长眼睛扫向周围说:“接近三比一了。我了解你们厂的情况,就说食堂吧!行政干部有十五个,要这么多人干什么?食堂有那么多的行政工作可做吗?这些人,工资奖金一分没少拿,甚至是拿最高等级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工资奖金从哪来?是工人们一滴滴汗水换来的!他们凭什么白养你们?你们是资本家还是地主?我在医院碰上一个下岗工人在卖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孩子的学费,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反而安慰我说,他会重新上岗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其实,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有了工作安排,只是没有干部可做,你们就为这一点想不通,要闹事,要告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什么党员、劳模之类的,我为你们难为情。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厂里要你们下岗是对的,至于谁想闹事,违犯了党纪国法,我们决不手软!”他的手也在桌上拍。
3
从水泥厂出来,我看日程表,要去郊区政府。孙副市长对司机说:“放点音乐。”随即飘来一阵二胡独奏,他随着节奏哼了几句说:“这种土音乐你一定喜欢?”我说:“对我来讲,洋的也一样,我跟音乐靠得最近,是大学时期为了骗美女,拼命学吉他。”他听了大笑。
快到区政府时,孙副市长说:“这位区长是个倒霉鬼,下乡碰上一个抗计生的,那人很不好治,打伤了计生员,他带警察去逮住了,开车从乡下回来,没想半路出了车祸,那人的两个拇指全部折断。现在,人家全村老少上区政府做客来了。”我说:“现在可能刁民太多,知道政府怕闹事,动不动给你来个示威静坐。”
投降(3)
“这是西方人想要的民主嘛!”孙副市长道,“不过,刁民是少的,我们的农民最朴实,一般来讲没人唆使,不会随便闹事。”
车子到了区政府没有开进去,门里门外站着不少村民。孙副市长叫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对我说:“你去叫几个人,说我们的车死火了,帮忙推一下,一人五块,可别叫太多,我没那么多钱啊!”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问,下车朝闹事的人走去。
我把情况讲完,村民们马上围住我,我挑了三个跟我走。
司机装模作样,让三个村民把车推了几十米才起动,我给村民钱时,孙副市长下车了。
“辛苦了,辛苦了。”孙副市长给三个村民递烟,“你们在这里干吗?区政府有工做,是吗?”一个年长的村民说:“哪里!我们村有个超生的,手给整断了,我们来讨个说法。”
孙副市长又说:“你们村真齐心,齐心好办事呀!”另一个村民说:“什么齐心,不是村长领头,谁来凑这热闹,没钱没米的。”我听了很吃惊。
孙副市长不动声色说:“你们村长一定很仗义,难怪你们听他的。”年长的村民说:“什么仗义,伤的是村长老婆的表弟。”
回到车上,孙副市长脸色阴沉,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对司机说:“开车!”
车开后,他的脸色缓和一些。我说:“怎么会有这种村长?不帮忙算了,居然领头捣鬼。”
孙副市长叹息道:“何止村长这样,有的乡长、镇长好不到哪儿去!去年有件事更荒唐,一个镇的镇长,去村里喝喜酒,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