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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泡沫,之芸笑着跟他开玩笑:“你要睡了吗?”
  胜寒含糊不清地说:“怎么会?我一刷牙脑子就更清楚,估摸着你快好了。”
  之芸看他穿着旧的大毛衣,没有拉平整,缩上去一块,里头的衬衫拖出一大截,暗暗地笑。
  胜寒还是老样子,多少有些杂乱。
  之芸把自己的课件设计详详细细地跟胜寒说了,胜寒说:“你就在这里备课,有什么改动或是特殊要求马上跟我讲。”
  之芸就坐在胜寒屋里空出来的那张床上备课,两个人安静地各做各的事儿。
  之芸伸一个懒腰,却听得胜寒问:“累了?”
  之芸说:“没有。脑子兴奋着呢。”突然意识到这话有点歧意,在灯影里红了脸。
  胜寒好像没有听到,手上的鼠标嗒嗒地碎响着,专心做事的时候,胜寒的鼻子会微微地皱起来,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之芸细细地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人们说的,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是最动人的话来。之芸的心里是一种软软的快乐,像有阳光透进去,亮了一片也暖了一片。
  过一会儿胜寒说他带来的数码相机是要装驱动的,可是机子是朋友的,他忘了给他驱动盘。
  之芸说,用不着那么麻烦,不行的话随便弄个底色就好了,用不着放图片。
  胜寒笑起来:“我可是第一次听见你说将就的话,你不一直是精耕细作的人吗?”说着穿了风衣。
  之芸问:“你干嘛去?”
  胜寒说:“我去网吧,上网当个程序去。”
  胜寒这一走就走了个把钟头,等到他回来时过了十二点了。
  胜寒对着之芸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个纸包来:“我路过家小吃店,正巧要关门的时候,给我看见了这个,我全给买回来了。”
  之芸一看,原来是蒸蒸糕。
  胜寒说:“我们小时候吃过的,你还记不记得?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个。”
  两个人一人一个坐着吃起来。吃到一半儿,之芸惊喜地叫起来:“居然是有馅的!”
  胜寒低着头笑了,温和地说:“真是的,这一点点小事高兴成这样子。”
  说着掰开一个,送了过来:“这个是芝麻馅的。刚才那个是红豆沙的。”
  之芸高兴地说:“肯定还有别的种类的,都掰开了来看。”
  两个人凑在灯下,把一包蒸蒸糕一个个地掰开,掰一个笑一个,都成了孩子了。
  之芸和胜寒后来把这一堆的蒸蒸糕全部吃光了。
  那许多不同的滋味全混在一起,交织在这一个奇妙的夜晚里。
  快到临晨四点钟的时候,所有的案头工作都做完了。胜寒叫之芸回去睡一会儿,之芸说,还是不能放心,想着干脆试上一次,胜寒说,那么我给你做学生吧。
  之芸睇他一眼:“你?你不行,你太聪明,不具有普遍性。”
  胜寒笑道:“我也可以装傻的。”
  胜寒于是忽尔装成一个反应很慢的孩子,傻愣愣地看着之芸,仿佛对她的提问茫然不知,忽尔又装成一个特别机敏灵活的孩子,忽尔又是一个普通水平的孩子。
  天全放亮的时候,之芸说:“你等着看吧胜寒,不拿个一等奖,那才叫怪事!”
  第二天的比赛,在一个大礼堂里举行,老师与孩子们都在舞台上,因为要录相,整个舞台被灯光照得雪亮,之芸看不清下面,却可以感觉到,在某一个角落里,呆着一个人,是她全部信心的来源。
  之芸简直是超常发挥,一课堂被她上得行云流水一般,课毕,台下掌声如雷。
  接下来还有两天的赛事,胜寒一直陪着之芸一起去听课。
  胜寒其实很想告诉之芸,那一天,她参赛的时候,他根本没敢进赛场,紧张得不得了,一直在剧场外抽烟,直到听到掌声,才伸了头进去,看着之芸从台上走下来。
  名次公布的前一个晚上,之芸约了胜寒一起出去吃饭。之芸说:胜寒我们喝两杯吧。
  胜寒歪着脑袋想一想,老老实实地承认:“两千分之一啊,不敢跟你喝。”
  之芸大笑起来。
  吃完了饭,胜寒和之芸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回去。
  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南方城市,靠海,沿街有一些大排档,空气里飘着生海鲜的腥气与食物的香气。
  终于赛完了,两个人心里头都如释重负,胜寒想起自己在之芸比赛时吓的那样子,禁不住笑起来。
  之芸问:“什么事,就那么乐?”
  胜寒嘿嘿笑着不肯说。
  之芸说:“胜寒,要做爸爸了。高兴吗?你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多半想要儿子吧。我们学校的男老师,个个都想要儿子。”
  胜寒说:“说句实话,我真想要一个女儿。”
  “女儿啊,女儿也有操心的地方。”
  胜寒含笑说:“有了女儿,好好培养她,培养成那种低下头能操作电脑,卷了袖子能修电灯的能干姑娘。”
  之芸不说话,慢慢地跟在胜寒的身边走着。
  很快回到了旅馆自己房间的门口,之芸低着头,并不进门去。
  胜寒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话,也不催她,站在那儿等着。
  他们的头顶上,是旅馆走廊暗暗的黄色灯光,之芸的脸半隐在阴影里,半天一动不动。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之芸直望进胜寒的眼睛里,她说:“胜寒,你进来吧。”
  之芸伸手拉住胜寒的衣袖,像是给自己更多一点的勇气一般抓得紧紧的。
  胜寒看着之芸的脸,那脸上是全然的期待,还有,绝决。
  胜寒看看头顶上那昏黄的灯光,慢慢地走上前轻轻地抱着之芸的肩,下巴礅在她的头顶摩挲着,说:“我以前看书,有人写:人们爱的是一个人,与之结婚生子的往往是另一个人,我就想,这些人真卑鄙。之芸,我在门外是卑鄙,进了门就是禽兽。之芸,我不做禽兽。”
  在胜寒离开之后这许多天里,所有的痛楚都被之芸埋在心底很深很很深的地方,渐渐地,也就不痛了,现在,这一切都如同春耕时节的土地,被翻了起来,带着心底最深处的辛酸气,扑面而来。
  之芸快速地点头,打开门走进去,合上门。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的一瞬间,之芸的眼泪落了下来。
  胜寒是好人,之芸想,可惜我没有福气。
  第二天上午,公布了比赛结果,之芸拿到了一等奖。
  之芸捧了证书与奖杯回到旅馆时被前台服务员叫住了。
  她交给之芸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张长途车票,还有胜寒留下的一张字条。
  胜寒写:我先回去了,车票帮你订好了,下午三点的,你可以从从容容地走。
  再见,之芸。
  魏之芸拿了一等奖回校,类思不少人掉了眼珠子。
  与之芸同去参赛的小吴老师与小陈老师都是个厚道人,虽然看到了胜寒,两个人都没有露半点口风。
  之芸也没有说给任何人听,可是宁颜还是查觉到了,私底下问之芸:“袁胜寒跑过去了?”
  之芸诧异:“你怎么知道?”
  宁颜说:“你的那个课件,没再给别人看吧?上面袁胜寒的风格,那么明显,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之芸笑笑。
  宁颜看她的脸色叹一口气,待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下一个教研日,宁颜碰到了胜寒。
  宁颜招手把他叫过来,问他:“你给之芸做的参赛课件吧?”
  胜寒说:“我知道瞒不了你的。”
  宁颜说:“袁胜寒,你这样子算什么呀,你是帮之芸还是害她?”
  胜寒被她披头盖的两句话说得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颜又说:“袁胜寒,你要是不能给之芸结果,就不要再给她希望。”
  胜寒慢慢地想着宁颜的话,宁颜被他脸上渐渐升起的苦楚压得心头闷闷地:“胜寒,你是我朋友,之芸也是,我比谁都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可是胜寒,人这一辈子,不如意的事儿太多了。之芸她以后还要往前走呢,总是要成家的,她越是忘不了你,越是在这条路上走得难,你明白吧?”
  胜寒半天才说:“我从来,都不是故意要她忘不掉我。其实,是我忘不掉她。”
  宁颜说:“都忘了吧,你也忘了,她也忘了吧。”
  胜寒点头说是。
  后来,有三四年,袁胜寒再没有和之芸联系过。
  袁胜寒果真生了一个女儿。
  那个小姑娘,人家玩布娃娃的时候,她就会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按鼠标了。
  没事的时候,胜寒总带着她拿了小工具叮叮当当地修东西。
  胜寒时常抱女儿抱起来,闻着她身上小孩子特有的暖烘烘的香,小姑娘一下一下啃着父亲的肩,口水湿了胜寒的衣服。
  胜寒会呵呵地笑着说:我的能干的小姑娘啊。
  32
  方宁颜几乎要被她的婆婆陛下弄得精神崩溃。
  老太太每天想出一个花样儿来折腾宁颜一番,一会儿是收拾衣服,一会儿是晒被子,一会要教宁颜腌萝卜,一会儿要宁颜学织毛活儿。
  宁颜起初还懒懒地跟着做,很快就再也受不了了。
  她觉得自己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被这个老太太弄出来的声响给淹没了。
  宁颜于是开始了不抵抗的抵抗,老太太再让她做这做那的时候,她会含糊地答应,但是就是不行动。
  老太太也越发地看不上宁颜的阳奉阴违,时不时地要说上两句。看到宁颜吃完饭又捧上了书在看,老太太说:“小方啊,才吃过饭就看书对胃子不好,你去把厨房的地刷一刷,运动运动也好消化。”
  宁颜眼睛还盯在书上,没有抬头,说:“妈,地我拖过了。”
  老太太说:“这个地光拖不行,得拿板刷子刷,要不时间长了就滞上了。”
  宁颜不动,继续看她的书。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气呼呼地自己刷上了。
  这种小事多了,老太太免不了在李立平的面前叽叽咕咕地说,李立平也烦,去跟宁颜说:“你就顺着她一点儿,她也呆不了多久,天天这么闹来闹去的,真没意思。”
  宁颜说:“我也觉得没意思。可是你还是没弄清楚,不是她在这里住多久的问题,是生活观念太不相同的问题,观念相同,住一辈子都没什么。”
  这话李立平听了心上有些不舒服,于是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小地方的人,跟你们大城市的人人生观不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们没有睁着眼睛投胎呢?我也不想我妈是这样不大方的人,没法子,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好命,挑个知识分子家庭。”
  宁颜讶异道:“哎哎哎,你怎么又走题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家也是城市平民,我爸原先还是孤儿呢。”
  李立平微笑道:“也是,人家不是说了吗,贵族要三代才能养成呢。”
  宁颜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明白了李立平是什么意思,气得飞红了脸。
  李立平看她生了气,又凑上来:“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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