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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离那个诅咒啊。】
  亏他先前还在看他们兄妹的笑话,看着他们在血脉的诅咒里痛苦挣扎着,却不曾料想他早已在尚不自知的时候诅咒缠身。
  果然,这具身体已经彻底腐烂了吧?流着肮脏的血液,怀着恶心的欲望,散发着甜腻的腐臭。
  【真是,恶魔呐。】
  呐,命运到底给他开了一场怎样的玩笑啊?
  他先是以为自己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并为此犹豫着。
  再之后,他发现自己爱上的是仇人的儿子,他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到了最后,哪怕他是仇人的儿子自己也要把他带走的时候……他变成了自己的亲生兄弟。
  命运无情的开着一个又一个玩笑,每一次犹豫过后他们之间都会产生新的沟渠,无法横跨而又深不见底。从世仇到世俗再到伦理……
  “哈……哈哈……”
  【真是……荒唐至极。】
  是啊,真是荒唐。这一切又一切。
  要是他当初没有进入这个家,而是直接下令复仇,大概就不会知晓这该死的一切,也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和绝望了吧?
  同样,也就不会被那样的微笑所迷惑,像现在一样软弱犹豫了吧……?
  呐,明明流着同样的血液,背负着同样的罪恶……
  明明他的痛苦并不会比自己少上多少,明明他们都对这个家怀有刻骨的仇恨……
  为什么偏偏那人能够笑的那般温暖和无暇?
  明明站在同一个原点上,为什么他选择了毁灭,而那人却选择了守护?
  完完全全的背道而驰。
  真岛在这一刻是迷茫的。那个他曾经赖以生存的目标,存活的动力受到了来自他自己的极大的质疑。
  哈,多么可笑。他们兄弟俩,一个忙着毁灭,一个忙着拯救,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
  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想起逃出病房前零零碎碎听到的守护誓言,真岛简直想要大笑。
  说什么哥哥守护你一生一世啊?
  说什么快快乐乐的当个小公主啊?
  哪怕是身强体健的你都无法与我抗衡,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形同废人的你又能做什么啊?
  真是太可笑了。
  【简直,不自量力。】
  但即便如此,纪还是许诺了。用那种令人信服的口气,孤注一掷的承诺着。
  即便那代价沉重的,需要献上自己的生命。
  【啊,是啊,为了百合子,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纪是喜欢百合子的,真岛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是源自血脉的诅咒,无人可以抗拒。
  说来可笑,明明是无法抗拒的本能,可那家伙却在同一个屋檐下硬是隐忍了十多年,甚至有意避让着对自己同样抱有好感的妹妹,仔仔细细的替妹妹挑选着婆家。
  明明她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的生命呐。他居然能微笑着看着她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这是何等愚蠢?又是何等的残忍?
  【大小姐还真是,傻得让人心碎啊……】
  【果然,这就是我们本质上的不同吧?】
  纪会因为伦理和世俗选择放手,为百合子选好最幸福的道路,甚至愿意在背后默默守护一生,哪怕注定会痛的鲜血淋漓。
  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护得其一世周全。
  但真岛不同。比起守护,他更倾向于选择毁灭。
  把那尚未开始的,注定悲伤的结局全部提前终止在他的手上。
  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他自己在微笑着哭泣。
  【啊啊,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是疯子,就是肮脏的,黑色的,罪恶的。他的心思永远是最龌龊的,他只会一心想着报复,想着让他人陷入不幸……】
  【我还真是,一个恶魔呐。】
  相似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如此鲜明的对比着,纪所做的一切都在残忍而直白的昭示着两者的不同以及两者间无法横跨的沟渠。
  如同立于光明之巅的天使和潜在黑暗深渊的恶魔。真岛清醒而绝望的意识到两者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
  【还真是残忍啊,大小姐。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恶魔,却偏偏渴求着天使的纯白,妄图将其拥入怀中,将其洁白的羽翼一点一点的染上漆黑。
  真是恶心,真是罪恶,真是……
  真是,不可饶恕。
  有些疲倦地,真岛闭上了眼睛。
  这场荒唐至极的游戏,已经可以结束了。
  在黎明之前。
  *****
  在最后的那次见面中,纪一如既往的出乎了真岛的预料。
  他竟然对着这样的自己说出了干净纯白的鬼话。
  【哈,明明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到最后居然还……】
  真岛在那刻很想笑出声来,但声音到了嘴边却全都变成了哽咽。
  自己长期的痛苦以及压抑似乎都因为那句话,以及那个独属自己的微笑渐渐消散了。
  【没想自己这样的家伙,竟然也会得到救赎。】
  “真是拿您没有办法呐,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也只有您才会对我这种人说出干净纯白之类的话吧?”
  【您果然,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吧?】
  眼睛涩的厉害,真岛摘下了纪的眼镜。
  “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大小姐你,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摘下眼镜的纪依旧在微笑着,目光柔和的像冬日里的暖阳,和最初的记忆里,突然闯入自己世界的面容渐渐重叠。
  真岛知道,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良久,真岛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自从在那场高烧下挣扎着醒来后。
  他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死过一次的肉体如同活着的尸体,是没有眼泪的。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个人呐。还会流泪,还会哭泣……
  很好啊,很好……真的,很好呐。
  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真岛贪婪的看着,想把纪的眉眼永远的印刻在脑海里。
  然而,他却不希望纪记住他,所以他摘掉了纪的眼镜。
  ‘曾经’这种东西,有一个人记住就够了。
  他本不是个应该存在于纪生命中的家伙。这一切,都不过是个错误。
  不过是,一场命运所开的玩笑罢了。
  【如果可以,还请忘了我吧,大小姐。】
  将纪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真岛快步离开了那所充满着记忆的宅邸。
  路边的杂草丛里,蓝色的桔梗随风摇曳着。
  冰冷绝望而美丽的,像是情人的眼泪。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各位~这么长的番外有没有三连更的感觉,那么作者君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个月(开玩笑的啦23333,不过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作者君表示1月8号的停掉,15号再更。
  接下来这个算是番外的番外吧?感觉上面那段已经可以结束了,有兴趣的可以看下这个关于七年后的。
  【老规矩,懒得修整的放有话说里】
  *****
  距离那场对决已经过去七年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交易必须要他亲自出面,他想他大概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处理完事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看着没有太大变化的浅草,真岛突然心头一动。
  【不知道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呢。】
  或许是因为有意不去打探那人的消息,真岛这几年竟然真的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那人的消息。
  干脆,真岛沿着街道散起了步。
  浅草依旧是那么的热闹,吆喝的小贩,奔跑的车夫……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凡而充满活力,和多年前的一模一样。
  时光,似乎并未在这里留下多少痕迹。
  “是真岛吗?”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尽管已经多年没有人喊过真岛这个假名了,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回过了头。
  “呀,真的是你!”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喜的开口。
  “百合子……夫人?”真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比起七年前她丰腴了一些,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
  当年的女孩也已经成为母亲了呐。
  “这是我的女儿,智子。我的儿子和我的丈夫正在旁边那家店里面。”
  “来,智子,叫真岛叔叔。”百合子对着怀里的孩子说道。
  那个叫做智子的孩子看起来不过5岁,软软的,像枚可爱的和果子。
  “真岛叔叔好。”那孩子乖巧的开口,声音糯糯的。
  看起来当年的事百合子并不知情啊,不然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真是,奇怪。】
  “原来百合子你在这呢!”一个爽朗的男音从侧边传了过来,真岛看见了牵着儿子从商店里走出来的斯波纯一。似乎比起七年前,他更显得意气风发。
  “这位是?”斯波显然没有认出真岛,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百合子。
  “这位是真岛,他原先在野宫家当过几年园艺师。”百合子说着,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哦,是那个啊,我想起来了。”
  “说起来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你了,你现在还在当园艺师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我家里来工作?”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斯波的语气还算不错。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已经不当园艺师有几年了。”真岛歉意的笑了笑“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太奇怪了,似乎连斯波纯一都对那件事并不知情。】
  聊着聊着,话题很快就扯到了纪身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间不辞而别,还留下了一封信说什么要去环游世界,连我的婚礼都没有参加……”百合子抱怨着,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气恼“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来一封信以及一些小礼物……但是,真是太过分。”
  “我当初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还以为纪是在开玩笑呢,结果第二天早上关于海外的一堆账单和资料就全部被人寄到了家里。如果不是有个一同被寄送过来的新翻译官,估计我那一个月都不用睡了……”说起不堪回首的黑暗时段,斯波纯一表示那简直就是一把血一把泪。
  【周游世界去了吗……?】
  虽然听起来很不现实,但确实是比较符合他的作风的。
  【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呐。】
  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吧?甚至像百合子一样,有了一对儿女。或许他此刻正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拉着儿子,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幸福而快乐的在不知名的街道上散着步,笑的像个傻瓜。
  那样美好的场景虽然无法亲眼看到了,但却不难想象。
  【这样,就好。】
  压下心中名为遗憾的情绪,在告别斯波夫妇后,真岛沿着街道向暂住的旅店走去。
  【呐,明天就要回上海了。】
  途经一处池塘的时候,真岛看见有个歌舞伎打扮的女子在弹曲,用着三味线。
  或许是那曲声听起来太过怅然了,他稍稍停了停脚步,用心听了会。
  “此曲子名唤‘不归途’。”弹完最后一个音节,那名女子缓缓的侧过了身,将面容从树的阴影中显露了出来。
  几缕黑色的头发散乱的垂在了那张苍白而美艳的脸前。勾了红线的眼睛狭长而上挑,看起来十分魅惑。她慢慢地抬眼看向了真岛。那本该是个妩媚而风情十足的动作,却因为那双空洞而死寂的瞳孔,森然的像是故事里的桥姬。
  “你知道,关于它的故事吗?”她抱着琴,幽幽地问道,目光锐利的像把刀子。
  皱了皱眉头,真岛并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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