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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笑着点头。
两人闲聊着,多半是绕着铁拐魏林请显儿过府的原因打转,但山风隐约察觉这名女子似乎很喜欢跟她相处,哪怕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一阵,这女子也引以为乐。
这么开朗又大胆的女子,应该很适合显儿的……
「妹妹,我叫妳妹妹好不好?」延寿突然道。
她瞪着她。
「妳是显儿的妻子,照辈份于理不合,尤其云家庄最重伦理辈份,但妳我一见如故,我叫妳一声妹妹,妳还是喊我一声延寿就好了。」
山风简直傻眼。有没有必要跳级跳得这么快,就算对显儿有情,也用不着这么快以姐妹相称吧?她还没死耶……
延寿见她没有拒绝,开心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妹妹,以后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让我喊妳一声妹妹,绝不能反悔。」
「……」这女子的意思是,在她还没死前就出手抢显儿,也请她见谅就是了。
「妹妹?」
「……说不得妳年纪还比我小呢。」山风低声咕哝着。
「不管谁年纪大小,妳瞧起来就是比我小,喊妳一声妹妹也理所当然。」
换句话说,这女人就是想当大的。以后公孙家的牌位上,她也要排在这女子的后面就是……有没有必要这样逼她啊?
牙又开始蠢蠢欲动,很想奔去咬显儿的背,让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很想推开这女人的手,要她懂得先来后到的礼貌。她人还活着,就要跟她抢显儿,是不是有点过份?
正当她闷啃着食物时,叩门声遽起,延寿立即捏捏她的小胖手,要她小、心点。
「请进。」延寿道。
推门而入的,是魏府的仆役。「公孙先生请公孙小姐过去书房,有事相谈。」
「是吗?」延寿沉吟一阵,笑着对山风道:「妹妹,妳还是跟我一块过去吧。昨晚显儿跟魏老爷进书房,就没再出来过,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他把妳交给我,现在我不能让妳独自一人,总得把妳交还回去才是。」
「当然。」山风听出她的弦外之意,连忙下床抱过她的食篮。同时,她注意到延寿转身取出另一篮食物,以备不时之需。这女子,真细心,细心到……她很想开门见山地问:妳这么照顾我,是不是对公孙显很有意?
她能问吗?就算她能问,她也不想听,至少,不想这么快听到。
铁拐魏林的府邸如同普通富户,没有沾染半分江湖气息,一路行来,府内竟然没有半个寄住的江湖人物,甚至仆役也不多见。
「铁拐魏林果然已经成为一般平民百姓了。」延寿低声道。
两人跟着仆人来到书房,还没有敲门,就听见傅棋气恼地喊道:
「我不同意!这般危险的事,托给公孙小姐去做,公孙先生未免太过薄情!」
屋外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疑惑,延寿轻轻在她耳畔道:
「那公孙小姐指的是我,不是妳。妹妹放心,凡事有我挡着呢。」
山风有点愕然。人家是乌云罩顶,她是雾水淋了一身,这女子总在言语间对她很好,但实在太过亲热了点吧?
她不及回答,魏府家丁已报声道:
「老爷,公孙小姐来了。」
第四章
书房内,除了公孙显、傅棋、傅玉外,还有一名眼生的老人家。
这名老人家,拄着铁拐,眉目依稀有着江湖尘味,体态比她还圆润可亲,可以想见这三十年来的百姓生活,让他过得十分安心无忧。
她与延寿一进书房,正好听见这名老者道:
「老夫不在江湖多年,但也听说过公孙小姐的事,今日有缘目睹小姐芳容,也算是老夫运气……」笑着往门口看来,一怔,目光在她俩脸上来回游移。「早……敢问,哪位是公孙小姐?」
傅棋跟傅玉同时背过身咳了咳,公孙显眉头微地一拢,神色自然道:
「山风,妳过来。」
山风慢吞吞来到他身旁。那名老者还在盯着她直看,让她尴尬不已。
「这是内人山风。」公孙显状似随意的介绍,指着蒙面的延寿又道:「这位姑娘才是公孙要白。」
「原来公孙先生已成婚了,老夫还以为有两位要白小姐呢。」魏林哈哈笑道。
山风听见傅玉又掩嘴咳一声,更加发窘,不由得偷偷狠瞪傅玉一眼。
傅玉朝她扮个鬼脸,那表情像在说:魏林人老眼花,竟把妳误认成公孙要白!
真是过份,她记得上一代数字公子个个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哪像这一代,连遮掩一下情绪也不肯!
她眼角瞄到傅棋,本以为他也在忍笑,哪知他正打量她,眼神古古怪怪的。
众人重新落坐,公孙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魏老爷,我也不瞒你。公孙要白失踪时,我年仅十岁,对她印象并不深,现在这真假之分,恐怕还是要等三公子跟春香亲自验证了才算数。」
傅玉低声叫:「公孙先生,要白小姐在场呢!」这样岂不是会伤人家心吗?
延寿微微一笑,道:「真金不怕火炼,要白是不介意的。何况,我此次重返中原,也没有要贪图云家庄什么,只是拜访故人而已。」
傅玉噫了一声,道:「云家庄算是要白小姐的家,怎么不留下呢?」
「我十多年来长居海外,早已习惯那样的生活,再者……」她苦笑:「我十二岁那年发生过什么事,在座各位是清楚的,如今血鹰未除,实在难保我的安危。」
山风低头默默吃着她的枣儿糕,再翻翻篮子里各式小糕点都有。嗯,交错吃好了,她刚才没听见血鹰,没听见没听见,没什么好怕的……
桌上轻微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她抬眸平视桌面,有人正拎着茶壶倒水,那位子应是傅棋,他就坐在延寿身侧,茶水果然移到延寿面前,接着,细白的玉手伸出,将那杯茶水改挪到她的面前。
山风暗诧,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延寿朝她笑了笑,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魏老爷一句话抛了过来。他道:
「这么说,公孙小姐果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喽?」双目微亮。
延寿闻言,美目透着苦恼道:
「这得看魏老爷的过目不忘是指什么了。江湖传言夸大,若要强记几页书文,要白是做得到的,但江湖传我一见招式,即能默写口诀,这就真是无稽之谈了。」
「老夫也认为如此,可惜血鹰误信江湖传言,这才连累了小姐。」瞄一眼公孙显,魏老爷起身作揖道:「还望公孙先生成全,保全魏府一家老小。」
公孙显跟着起身,抱拳道:「公孙尽力便是。」
「显儿,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延寿好奇问道。一个个望去,除了山风闷不吭声的吃东西外,人人都神神秘秘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谁说大不了?」傅棋难得与公孙显起冲突。他语气不悦道:「要保住魏府一家老小,有许多方法,何必连累要白小姐?」
公孙显定定地注视他,黑眸内完全读不出任何情绪来。傅棋咬咬牙,终于闭嘴愤而坐下。
公孙显跳过坐在他旁侧的山风,视线落在公孙要白,平静道:
「今年年初,朝廷命官遭毒杀,尸身上绘着红色的老鹰,这已经是第十个惨遭血鹰暗杀的朝廷命官。这名朝廷命官姓齐,与魏老爷交好……」
「今日之事,请在场诸位切莫外传。」魏老爷急声说道,等到众人一一点头,他才松口气。
公孙显再道:
「齐大人与魏老爷交好,这事鲜有人知,才能在一时间保住魏家老小。我也不遮自家丑,云家庄虽能掌握江湖大小消息,但恐怕远不及血鹰,也许,正在当下,早有人潜伏在魏老府里。」他接过傅玉递来的黑玉扁盒,盒子中有一锁孔,又道:「他们为的恐怕是盒里的名单。」
名单?山风终于抬起圆脸,诧异地瞪着那黑色的扁盒。
「齐大人在临死前半年,托人秘密送来这扁盒,并在书信上提及他若出事,这盒内之物就是杀他之人。在他死前几个月,府里曾数次遭窃,料想正是血鹰图谋此物。现在魏老爷乃一介平民,此物绝不能久留府里,这才连夜请我过来密商。」
「是是是,」魏老爷插嘴道:「这盒子没有钥匙,我连开都没有开过,里头不论是什么东西,老夫从未看过,这点公孙先生自是清楚。」瞧见众人看他的异样眼神,他撇开目光当作不知。
「显儿,你要我做什么?」延寿小心翼翼地问。
公孙显沉默一会儿,不看向山风,专注地望着延寿道:
「我要妳,将盒子里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能遗漏,回庄里之后,再行默抄。」
「我不明白,盒子带着走就好了啊。何必让公孙小姐惹祸上身?」傅玉忍不住插嘴。
「盒子是一定要带走的。到时放出风声就说这盒子在我身上,但盒内之物定要销毁。」
「为什么?」傅玉不解。
「如果此物真是血鹰名单,你道有多少有心人要抢它?仇人也罢,血鹰也好,只怕人人都想抢到它,到时名单一搬上台面,必掀江湖大乱,朝廷师出有名,你说,武林中人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傅玉一怔。
傅棋接口:「我总觉得不妥。或者,秘密将盒子送回云家庄,也是个方法。」
「不,不成!」魏老爷道:「我找公孙先生来,正是盼他能在世人眼下带盒子离去。只要传出风声,说这盒子打不开,没人得知内容,公孙先生带回云家庄去解锁,从此与魏家毫无关系!」
傅棋瞪他一眼,骂道:「你魏府的人命是人命,咱们就不是人命么?」
公孙显道:「也不必带回云家庄。过几日,平宁城有一场平宁大会,以盟主为首,在闻人庄举办,到时武林人士必会到场,咱们明的把盒子带给盟主,私下再请要白默写交给盟主,云家庄可省了麻烦。」公孙显看着延寿道:「妳可要试试?」
「公孙先生!」傅棋抗议。「如果要白小姐背了名单,那等于是增加她的危险,你这分明是逼要白姑娘上绝路。」
「不必等三公子跟春香验证,公孙要白是真是假,现在即能验实。」公孙显话一出口,傅棋便闭上嘴了。
延寿终于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如果能揪出当年害我之人,我当然愿意。」
「那好。老七,开锁。」公孙显注意到山风惊诧的表情,道:「数字公子各有长才,傅棋的长才是开锁,这是他的天份,也可以说是天下没有他开不了的锁。」
傅玉点点头,随口道:
「要真有傅棋开不了的锁,那铁定是他徇私。」遭来傅棋狠狠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