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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睡去。赤裸的胳膊上又添了几道伤疤。伤痕——男人成长的标志。
  浩然会把铁管包在报纸里,然后纠集一群义气相投的兄弟到外校去。阿皮和油条也都为他两肋插刀。浩然为心爱的女孩被欺负而与对方群殴打斗,有一次逸白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撞见浩然被十几个骑摩托车的人围攻。逸白气喘吁吁地跑到附近的治安亭叫来了保安,才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浩然,别打了。”逸白难过地抱着遍体鳞伤的浩然说,“你这样子下去,迟早会毁了你的青春。”
  “可是他们都不爱我了……”浩然头部受伤,殷红的血从逸白的手心不停地往下滴。他有点昏迷不醒了,“没有人爱我,我恨所有欺负我的人……我恨我妈妈生下我……我恨我自己,恨这个世界……”
  因为那次打架,浩然住了一星期的医院。
  逸白第二天去医院看他,还带了一袋浩然最爱吃的红富士苹果。逸白看到许多流里流气的伙伴围着病床上的浩然吹捧不已,就连阿皮和油条们也来了。
  “浩然哥真厉害,真不亏是我们的老大啊!”
  “一个打十个!哈哈,关羽在世耶!”
  “我们要向浩然哥学习耶!”……
  逸白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踏步走进病房,奋力把手上的一袋苹果摔在地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红彤彤的苹果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打转,像一只只被用力抽打的陀螺。
  “你会害了他的!”逸白涨红了脸,罕见地愤怒说,“浩然可以学好的。你们整天叫他为你们出头!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未来,他的人生……”逸白喃喃地说,“以后我们都长大了,我希望浩然可以生活地好好的……”逸白不知不觉说着就流泪了。
  后来浩然的几个女朋友也嘤嘤地哭了起来,阿皮和油条们也呆了。没有一个人对逸白的话能够反驳半句,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愕然与迷惘的表情。
  逸白伤心地蹲下身去拾起一只只散落的苹果。
  “大家先走吧。”病床上的浩然沉默半晌,平静地把在场的人都支开了。
  “逸白,你过来。”浩然倚靠在病床上招了招手。
  “干什么?”逸白的声音很难过。
  “逸白,我答应你,以后我不轻易打架了好吗?”
  “真的?”
  “真的,好朋友诺言,一百年不变。”
  “那我们拉勾吧。”逸白很孩子气地伸出了小拇指,两个开始长大的男生相视了一下,浩然做了个鬼脸先笑了,逸白阴霾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好了,你先躺下吧。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苹果,我削一个给你吧。”
  “打架的男生成不了真正的男人。”逸白一边把苹果皮削得像一条长绳索,一边充满哲理地说了一句。
  此后的很长时间,浩然的确很少出去参与社会争执,也因此在学校里安静地度过了一阵安逸的校园时光。
  简单的一句话,朋友间的肺腑之言,浩然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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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爱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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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是初三上学期的一次历史课,历史老师是个姓刘的青年教师。
  他讲到希腊简史,奥德休斯归航中被仙女卡普鲁索留在俄奇吉亚岛。
  “所谓英雄难过美女关,这奥德休斯大概也是沉湎女色,所以不想回到故乡伊塔克,可是宙斯却要求女神放英雄返家……”
  “不!”浩然站起来大声地反驳,“奥德休斯是爱着珀涅罗泊的,他拒绝了仙女许诺的永恒生命,情愿回到故乡和生命短暂的妻子活上几年,是因为爱情,爱情!你拥有神圣的爱情吗?你懂吗?”
  历史老师学的是中国历史,对希腊神话并没有过多的涉猎,自然断章取义地误解了那段古老的传说。
  可刘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大龄青年,碰巧他还是个单身汉。他误会浩然在含沙射影他的感情生活。刘老师生气地拍案而起,“浩然同学!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和老师说话?平时不专心上课,现在又无理取闹!”
  “没有,我没有!”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爱情?”
  “别扯了,我现在同时有三个女朋友呢。”浩然无所畏惧地说,同学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刘老师脸色青紫,“对了,你看过荷马史诗吗?看过《iliad》和《odyssey》吗?每本都是二十四卷一千多页。你看过吗?”
  刘老师愣住了。
  “可是我有!”浩然骄傲地说,他扬了扬眉头,“老师,有空多读西方历史吧。”
  “你,你!竟然这么嚣张,简,简直以下犯上!”刘老师气得结巴了,“像你这般年纪的学生,论知识,论能力,论力气,你哪里比的上老师?”刘老师像个典型的文人义正辞严地教训,“尤其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是所有人最讨厌的!”
  “你讨厌我不要紧。”浩然站起来缓缓地说。班上的全体同学都转头注视着他,后排的几个男生露出佩服无比的表情。
  “论知识,论能力,论力气……”浩然重复了一遍刘老师刚说的话,“来,我们比一比。”
  浩然沉稳老练地从最后一排穿过一组一组的课桌椅,威风地站到讲台边,捋起白色衬衫的袖子,把右肘稳稳支在讲台上,肱二头肌和三角肌下面的小老鼠蠢蠢欲动。
  “来,我们比一比。”浩然强调了一遍。
  刘老师迟疑地看了看他挑衅的眼神——他那不容拒绝的不羁眼神。
  全班同学的眼睛那一刻都聚焦在刘老师的脸上,师道尊严,年轻气盛的老师无法拒绝。刘老师放下教科书,勇敢地接受了这场男人间的较量——掰腕子。
  “加油!加油!”所有学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尤其喜好热闹的男生们兴奋地叫了起来。比赛开始了,刘老师涨红了脸,明显地感觉到浩然远远超出年龄的强大力量正从手腕源源不绝地压迫过来。一股出乎想像坚定不移的力量。
  刘老师慌忙把左手悄悄拉住讲台桌的底面,臀部后坐,像一头拉犁的公牛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浩然也毫不示弱地卯足了劲,额前几绺飘逸的长发垂了下来,摇摆在他敢于挑战的眼前。
  刘老师的手渐渐被浩然压了下去,一寸,一寸,一丝一丝往下移……马上就要贴到桌面了!
  刘老师的脸缩成一团,红光满面,双眉紧锁凸出太阳穴的青筋,徒劳地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这时台下的逸白看到浩然骄傲地抬头瞥了对面的老师一眼。浩然是早熟的,强壮的,果敢的,勇往直前。逸白刚刚这么想着,只听“砰”的一声,这场师生间的掰腕子比赛终于分出了胜负。
  “啊!——”全班同学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让逸白感到意外的是——赢得比赛的是刘老师!
  刘老师不可思议地夺得了最后的比赛。
  “老师,你比我厉害。可是有些事情你说错了,这是事实。”浩然松开手腕站起来,朝刘老师鞠了一躬,然后大踏步走出了校园。
  风,凉飕飕地吹过逸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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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爱人》 怎么来到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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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逸白是在那条小河边找到浩然的。
  浩然点了一支劣质的烟,坐在河沿的草地旁看滔滔的河水。旁边的柳树温柔地抚摸着春风,阳光温和,小河流淌,波光粼粼。
  “逝水如斯夫,呵呵。”逸白从后面的树林走出来,友好地拍拍浩然的肩膀。
  “逸白,你怎么来到这的?”
  “当然是找你呀。”
  “呵呵,谢谢了,我没事。”
  “浩然,为什么要故意输呢?”逸白把书包抱在怀里,靠着浩然坐下。
  “逸白,只有你看的懂我的心事。”浩然深深吸了一口烟,“你知道吗?希腊的德尔裴神殿上写着千古流传的名言——”
  “认识你自己。”逸白抢着说了出来。
  “是的,如果认识到一个人力量的有限,他处事就会懂得退步,这样才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你是担心上次和外校生打架被学校处分,这次怕被老师告诉校长赶走你吗?咳,咳……”逸白的嗓子被浩然吐出的烟雾熏得不舒服。
  “哈哈,这就大错特错了。学业对我来讲已完全是一种负担。看来逸白你也不是完全了解我。”浩然把烟潇洒地夹在食中二指,“再说我也答应你尽量不去外面惹事了。”
  “呵呵,”带着点书生迂腐的逸白开玩笑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是万事通啦,不过我一直相信你的诺言……”
  “嗯。”
  两个男生坐在柳树下的草丛里,互相畅谈着对未来生活的看法。
  “浩然,你真的有三个女朋友?”
  “不只呢,呵呵。”
  “唉,交女朋友很好玩吗?”
  “也不是啦,呃……”浩然成熟地吸了一口烟,“其实我知道我不爱她们,我们都还太年轻,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爱情。”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呃……我只是想要一种好好照顾女生的感觉吧,看到她们在我身边撒娇微笑,我就感到好满足,就像小时候我老缠着我妈妈一样求她亲亲我,对我笑笑那样……”
  “唉……”
  “逸白,爱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想,等我们再长大些一定会遇到真心喜爱的女生,那应该是让人坠入无尽深渊的一种投入,你说呢。”
  “哈哈,到时你只能要一个,不然犯法的喔!”
  “逸白你别假一本正经,也许你比我更早呢。”
  “哈哈,好了浩然,初三就要读完了,我会考上高中继续升学,你呢?”
  “我?”浩然吸完了烟,正想再从白衬衫的衣兜再掏一支,却被逸白伸过来的手轻轻阻
  止了。“我不想读了,要不就混个职业中专吧。我想早点出来工作。”
  “我知道,”逸白口气伤感地说,“上个月,你爸爸……”
  “别提了!”浩然烦感地骂了一句,“那死人天天喝酒,我早知道他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逸白说的是浩然的父亲,他死了。
  他半夜喝醉了酒从桥上跌到了河里。也就是眼前的这条河,它从这里静静地流过县城的镇集。
  县城上的人们议论纷纷。浩然在父亲的葬礼上从头到尾没有流过一滴泪。
  “现在再也不会有人管我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我了。”浩然又掏出了一支烟点燃,这回逸白没有阻止他。闪烁的火光里,浩然的胳膊伤痕累累,逸白想起了夏天里浩然脱去上衣后身上的青肿和伤痕。
  “他每次喝醉酒就打我,然后酒醒后又神经病般地求我原谅他,他简直疯了……”
  “对不起,浩然,怎么会这样呢……“
  “没事,反正全都过去了。我终于认识到凡事只能靠自己了。逸白,你是幸福的。你要好好读下去,出人头地!”
  “嗯!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不受人欺负!”逸白很孩子气地说完,他抬起头来,看见浩然转过身在默默地擦眼泪。不一会,他红着眼睛回过头,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逸白,逸白心里一颤,“可是,可是你以后怎么办呢?”
  “逸白,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浩然的语气突然高昂了起来,他渴望地问,“来,我们拜把子如何!”
  明月高悬,晚风拂体。
  两个男生在河畔面河而跪,湿润的草地里插着三支烟代替了三国桃园的香烛。
  “我浩然愿意和逸白结成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来,轮到你了。”
  “我,逸白,愿意和浩然结成异姓兄弟,今后有难同当,哦不对,先是有福……”
  “哈哈,你小子真迂腐……”
  “哈哈哈……”逸白祷毕也开心地大笑起来。
  “咦,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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