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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style=”margin-top: 8px; display: block”>母亲和我在空军大院的家里</span></div></span></div> 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和我出生在空军宿舍这一事实不无关联。这有几个原因。其一,我生活在充满安全感、受到保护的环境中。我们从不锁门,也不担心治安,因为空军基地的大门管得格外严。事实上,我成长在全中国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在那样的一个滴水不透的气泡中,我能够专注于我的音乐,没有忧虑和纷扰。其二,营区里充满了冒险和奇遇的氛围。军事基地是一个很刺激的活动场所。对于一个天性已经是喜欢想着遥远的地方,在梦想中迷失自己的小孩子来说,那儿是一个激发想象力的奇境。我和朋友们玩耍的时候,巨大的、响得骇人的战斗机会从我们头顶飞过,降落在基地,又从基地起飞。但是最好的一点是,空军大院中我们住的那个小区是艺术家的天下,那儿到处都飘逸着音乐。每个星期六晚上,爸妈就会邀请音乐家朋友和他们的孩子来我们家聚会。
聚会总是非常开心,但同时也很紧张、富有竞争性。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演奏西方乐器,而他们的父母则在一旁即兴地用中国乐器为我们伴奏--仿佛父辈们饱受挫折的抱负与梦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就移植到了我们这些孩子身上。他们有的拉二胡,有的弹琵琶,有的弹古筝,有的吹唢呐或是竹笛。一个小女孩拉小提琴,一个小男孩拉二胡,但大多数小孩弹钢琴。我之所以弹上钢琴是因为父亲说钢琴是最受喜爱的乐器。他和我母亲自从发现了我的音乐天资以来一直都期待我在这方面有所发展。在我还不到一岁时,他们听到我哼唱收音机里面听来的旋律。在我还没有学会认字之前,他们就教会了我识读音符。
每次弹琴,我都弹得津津有味。比起弹琴,我更爱表演,比如向我的朋友和我父母的朋友展示我刚背熟的莫扎特小奏鸣曲。我喜欢和他人分享音乐时的那种感觉。其他小孩中很多比我大,音乐功底也已经很扎实了,可我还是很强烈地意识到,我想要比他们弹得好。我虽然天性好胜,却并不妨碍我们的聚会所体现的友谊、温暖和盛情。
尽管如此,有些小孩还是说悄悄话:”郎朗就是爱显摆。”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弹一首曲子,然后再弹一首,然后再接着来一首。从巴赫的赋格到李斯特的一首叫作”小匈牙利”的曲子,我所知道的每一首曲子我都要弹过。当然每个小孩都想要证明他能跑得多快,游得多远,钢琴弹得多好,但我想要弹琴的欲望超越了简单的炫耀:我想通过音乐表达自我。
母亲在我们空军大院的小房子里摆满了鲜花,还有开花的闻起来像薄荷和香料的植物。屋里的空气新鲜芬芳,我们坐在一起弹琴、唱歌。那些歌总是关于黄河或长江--给予人们生命和滋养的母亲河--还有热爱自然、守护动物的高贵的牧羊人。那些简陋的音乐会依然是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之一。
空军大院内的伙伴友情很浓厚。我们在大食堂里吃饭,在公共浴室里洗澡。我们是一个由艺术家--包括我们这帮小艺术家--组成的临时性的大家庭,我们在一起吃饭、唱歌、欢笑、尽情尽性地游戏。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老师的故事(1)
<div style=”text-aliger”> <div style=”text-aliger”><div aliger”><img src=”cache.mars.sina..d/vipbook//chapterpic/1/55/source/chapter_805dc6f4a61abe7745c8e60bf84cbdda.jpg” style=”bh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top: #333333 1px solid; border-lef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bottom: #333333 1px solid” ></div><span style=”margin-top: 8px; display: block”>和朱教授以及空军大院里的朋友们</span></div></div> 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碰巧听到父亲和空军文工团的指挥白先生之间的谈话。
”我儿子需要一个老师,一个好老师。”
白先生提议说:”我女儿的小提琴老师有个朋友是沈阳音乐学院钢琴系的主任。她是城里最好的老师。”
”她会教我儿子吗?”
”她得先要听他弹一弹。”
谈完话的当天,父亲就威胁我说:”现在你练琴得加倍地努力。给这个老师弹的时候,你必须一个错都不能犯。一个都不行。现在就给我开始练。”
父亲和母亲都教过我阅读音乐的基本知识,但成为我的钢琴老师的则是父亲。在过去两年里,为了能够给我授课,父亲一直在一排管风琴的脚键盘上研习钢琴演奏。如今,他意识到他的授课技巧有限,他想让我跟着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老师学习。
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的种种设想在那段时间平添了一层新的紧迫感。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开始担心我会让他失望。他告诉我说,老师的名字叫朱雅芬教授,有了她的帮助,我就能够弹好钢琴。他说:”要弹好琴的唯一途径是苦练。好好地练习,你就能扬名世界。”
我和朱教授的头一次会面是件大事情,但那一天的开头却并不顺利。父亲很紧张,自然也弄得我紧张不安。他担心我在我第一个老师跟前的演奏达不到她的标准,她就会拒绝收下我。如果她不收我,那我的事业还没开始就夭折了。在父亲看来,最最关键的是我要有最好的老师,而据每个人说,朱教授是最好的。
父亲不停地叮嘱:”不能出错。在这个阿姨跟前弹琴,一定不能出错。”
那天早晨我穿衣裳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一个高大的巫婆的形象。她站在我边上俯视着我,我弹错了一个音,她就用戒尺敲我的指节。我很害怕。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的试演。
父亲冲我嚷嚷:”快点!我们现在就得走了。”
父亲把我放到他的摩托车副驾驶的座位上。我们坐着车一路穿过城区。在那样一个冬天的清晨,沈阳显得萧瑟而荒凉,似乎有些郁郁寡欢。工厂冒着浓烟,天上飘着雪,一切灰蒙蒙的。气温降至冰点,城市里的混凝土建筑和没有叶子的树一闪而过,凛冽的寒风抽打着我的脸,我冻得发僵,心里直打鼓。但是我看到朱雅芬教授的那一刻,一切的恐惧烟消云散了。她体态纤小,看上去很慈祥。她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帮我脱下外衣和手套。她很耐心,说起话来和风细雨。
大人喜欢小孩子时,他们能感觉到,而我马上感觉到朱教授理解我。她夸奖我身上穿的军装,而那是我所有衣服里最得意的一套。她很温和地问我,腰带上的玩具手枪会不会影响我弹琴。我把玩具枪卸了下来,交给了父亲。她还问我,正式开始前要不要用洗手间,又问我渴不渴。她教我放松。
在我接受的音乐教育中,”放松”是个新词。当我看卡通片时,我可以放松。当我弹钢琴弹着玩的时候,我可以放松。可当父亲看着我,评判我的演奏的时候,放松是不可能的。我害怕不能让他满意。而今天,我很自然地想要讨好朱教授。从她的口中说出”放松”这个词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意外的启示。在评判你的人面前放松?在你随时都有可能被拒绝的情况下放松?
朱教授重复了一遍:”是的,孩子,尽管放松。想一想让你最开心的事,然后开始弹。”
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动画人物孙悟空。他能够征服任何艰难险阻,克服所有恐惧,最终总能转败为胜。我一下子放松下来,弹出了水平。
我弹完后,朱教授说:”你很有天资。”她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她的手势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会给你一本新的练习册,还有一首为下个星期准备的曲子。”
父亲问道:”他不该学两首或三首曲子吗?”
朱教授心平气和地回答说:”一首就够了。没必要紧赶慢赶的。”
父亲问道:”那比赛呢?他什么时候能够格参加比赛?”
我的新老师说:”不用着急。时候到了,他自然就能行了。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很多年过去后,在我事业小有所成之后,我问朱教授我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
她告诉我说:”事先就有人说你很有天分,但我还是不太清楚到底见到你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她向我描述了我是如何彬彬有礼,在初次见面时如何很有礼貌地鞠躬。她对我说,她曾把我介绍给她的婆婆--她的婆婆、她还有她的丈夫住在同一套公寓里。她说:”从那以后,你到我那儿去上课时,你总会首先走到我婆婆的房门前,敲敲门,当她打开门后,你会向她深鞠一躬。”
老师的故事(2)
<div style=”text-aliger”> <div style=”text-aliger”><div aliger”><img src=”cache.mars.sina..d/vipbook//chapterpic/53/9/source/chapter_2e5104be2e7e3a388ab442044bd894f6.jpg” style=”bh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top: #333333 1px solid; border-lef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bottom: #333333 1px solid” ></div><span style=”margin-top: 8px; display: block”>身穿儿童海军制服,跟朱教授上钢琴课</span></div></div> 她对我说,初次见面那一次,我用我甜润的尖尖的嗓音问她是否想要听我弹琴。
她回答说:”孩子,我当然想听。”
我迈步笔直走到钢琴前,在琴椅上搁上两个枕头,好让我触摸到琴键。然后我开始弹一首难度极高的哈农钢琴指法练习曲。她说我的弹奏既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慌,我和钢琴的关系就好像其他小孩和玩具的关系一样。她说:”你是真正地热爱弹琴。对你来说,弹琴像是游戏一样,一出你已经玩得技巧极其娴熟的游戏。”
父亲不失时机地问道:”您会收他做学生吗?”
她的回答也一样快。”我告诉你父亲我会收你做学生,你有天分。我记得当我说这话时,你父亲没有笑。在那些日子里,我从没见过你父亲笑。他有他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而那些答案他立刻就想要得到。”
”您认为郎朗到底多有天分?”
朱教授说:”相当有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