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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对手,我就兴奋不已。
  我在沈阳老家待的时间虽然不长,朱教授还是给我上了几堂课。她帮我准备我在星海杯比赛上要弹奏的曲目。和以往一样,她不仅给我鼓舞,同时也能让我平静下来。
  她说:”郎朗,你既要是一名有才华的钢琴家,也要是一个快乐的男孩子,你一定要在两者之间保持良好的平衡。你一定不要忘了和朋友们玩耍,玩你的玩具,读丰富你的想象力的故事书。”
  我说:”朱教授,我除了练琴,真是没时间干任何事。”
  她问道:”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你父亲说的?”
  ”离比赛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次比赛后还有下一次比赛,然后还有下一次。”
  ”我要在所有的比赛中拿第一名。”
  ”也许你能拿第一名,也许你拿不到第一名。比赛并不总是公平的,最有才华的人并不总能获胜。”她对我说,最重要的是把音乐之美带给他人。比赛仅仅是块敲门砖。不管我在比赛中拿第几名,我的才华不会就此消失。
  在某种层次上,我知道朱教授的话有道理。但父亲已经跟我讲明了,如果我星海杯拿不了第一名,他一整年都不会让母亲来北京看我。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说一不二的。我必须不断练琴。我必须获胜,这样才能接近母亲。况且,我也想要拿第一名。
  重新开始(2)
  在家里开开心心地住了二十天后,我回到了北京。我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我开始认认真真地为比赛做准备。因为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又获得了校方奖学金,我有机会为许多钢琴老师弹琴,接受他们的批评指导。父亲故伎重施,穿上他的警察制服,混进学校教学楼里。他听到老师指导其他学生,就仔仔细细地记下来。他还注意观察新的教学技巧,然后一五一十地传授给我。尽管如今我是音乐学院正式录取的学生,父亲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他和学校最年轻的一位教员,张老师,交上了朋友。中央音乐学院当时非常保守。年长的教授们在学院里有很深的资历,不太可能关照一个既没钱又没关系的小男孩。虽然我在录取考试中拿了第一名,但那起不了任何作用,事实上,那反而惹来了一些人的忌恨。但是张老师很年轻,还没有深入学院内部的既有体系。他觉得和我还有父亲有共同语言。他思想开放,热爱音乐,有一套丰富的音乐碟片收藏。他还是我所遇到的最具音乐鉴赏力的人中的一位。父亲的听力很敏锐,但即便是父亲和我没注意到的乐曲中细微的差别他也能听出来。最重要的是,张老师对我坚信不移。和二叔一道,他成为了人数不多,但很忠实的郎朗拉拉队的一名正式成员。有了这样不断壮大的支持体系,我觉得自己会无往不胜,而星海杯比赛也越来越不像一场让我担心的比赛。
  然而,一天,我得知一个比我高一年级的姓杨的学生也加入了比赛。更糟的是,他要弹的曲子和我的是同一首--《车尔尼练习曲第31首,作品740号》。我七岁那年参加钢琴比赛,结果得了那只金丝毛玩具狗,而杨正是那个获得头等奖钢琴的那个男孩。他那次击败了我。如今我能击败他吗?
  班上的同学都奚落我:”你不可能击败他!他比你强。他是六年级的第一名。六年级的第一名总是打败五年级的第一名。你一点戏都没有!”
  父亲说:”别听这帮孩子胡说。他们想要搞混你的脑袋,好让你弹琴时犯错。你只要管你练琴就是了。”
  然而又一个不利因素出现了。一共有二十名学生参加比赛,我被按排在第二位上场。这怎么能让我不担心?在比赛时越往后上场越好,因为你可以先听你的竞争对手弹,然后再演奏。
  我对父亲说:”我心里不踏实,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在我后面弹的学生能听到我是怎么弹的,然后他们就能弹得更好。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我太担心了。”
  ”今晚我搂着你一起睡。你会睡个好觉。你醒来后会精神充沛。你走上台前,我会拍拍你的后背,就像以前一样。你会弹得完美无缺,精彩纷呈。你会获胜的。”
  比赛在音乐学院校园里的大礼堂里举行,有八百名观众来观摩。评委和入学考试的考官们几乎是同一批人,发脾气教授也在其中。上一次我在她面前演奏的时候,她没能阻止我拿第一名,也许这次她能成功。
  我弹了车尔尼的练习曲、一首肖邦的华尔兹舞曲、一首巴赫的前奏曲与赋格曲、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还有一首中国曲子。我觉得自己弹得还不错,但那时我已经失去了任何客观的思考能力。当我结束的时候,我能听到父亲、二叔、张老师和我堂弟的掌声,但在诺大的礼堂里,他们的掌声显得单薄。其他学生有成群的家人和朋友助阵,他们获得的掌声雷鸣般响亮。杨弹得格外地出色,虽然很难拿他的技巧和我的技巧做比较,我无法忘怀他曾经击败过我的事实。
  我得等到第二天才能知道比赛的结果。一共会有六人获奖:三等奖共三名,二等奖两名,一等奖一名。第一名会得到一台黑白电视。我特别想要一台,好看卡通,看足球。
  第二天到达音乐学院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因为评委之间有不同意见,结果还没出来。一个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飞快掠过:评委们在争论什么呢?发脾气教授是不是在劝说其他评委给我打低分?我们心急火燎地等待着,先是一小时,接着两小时、三小时、四个小时过去了。等了那么久,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二叔把我带回家。父亲和张老师留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几点钟醒来的,但我记得当时我弄不清楚我是否仍然在做梦,因为父亲高高地俯视着我,满脸笑容。
  他说:”第一名。”
  我不得不问他:”我是在做梦吧?”
  ”你好好醒着呢,而且你赢了。”
  张老师站在父亲身边。他说:”评委等了好久才终于走出房间。你叫她发脾气教授的那个老师走在前头,第一个看到我们。我问她:”谁赢了?”她说:”郎朗。”我问:”你投了他一票吗?”她说:”没错。我没法不投他一票。我如今已经无法否认他的才华了。”
  八大侠客(1)
  <div style=”text-aliger”><div aliger”><img src=”cache.mars.sina..d/vipbook//chapterpic/52/25/source/chapter_16d8f64608b55d32551b2eb5bbce19d8.jpg” style=”bh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top: #333333 1px solid; border-left: #333333 1px solid; border-bottom: #333333 1px solid” ></div><span style=”margin-top: 8px; display: block”>插图:孙悟空的功夫动作</span></div>   我们搬到了北京另一个小区,离音乐学院近一些,但比我们原来住的地方还要糟。父亲、堂弟和我共住一间房,四周的墙壁比原来的还要薄。小老鼠们穿墙入室,来去自如。房间里从来是不见天日。我们和其他五家人共用一间厕所,厕所总是需要修理,一进楼门,你就能闻到那股味儿,真是让人恶心。邻居们并不爱好音乐,当然这也是不足为奇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兴奋我们家又有了一台电视。世界杯决赛巴西队靠罚点球一举击败意大利队,让我看得过瘾极了。父亲甚至允许我每晚六点半到七点看卡通片。但是我赢得星海杯比赛最好的奖品是父亲答应母亲来北京看望我们。她看到我们新的居住环境时一定很心疼,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领我去玩具店买了一套新的变形金刚。
  赢得星海杯后,我被公认为中国九至十二岁年龄段中最优秀的钢琴手。然而尽管有母亲为我而骄傲,尽管她来看我让我很开心,我仍然无法松弛下来。父亲留意着每一次钢琴比赛,他最近又听说了即将举行的一场国际比赛。他对我说:”全国比赛不算回事儿,国际比赛才是动真格儿的。”我央求母亲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但是她告诉我在北京找工作不容易。她答应我说,每隔两三个月就来看我一次,而且我们还可以继续通信。她说:”你爸一心只想为你好。大多数做父亲的对儿子没他一半关心。”
  我知道她是对的。父亲从来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人很难相处,但他同时也是我的最佳盟友,时时给我以力量。当我走进比赛场地时,只要他在我后背一拍,我就感到信心倍增。有父亲在我身边,我知道我真的有机会成为第一名。
  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任何不满十八岁的钢琴手都能参赛,而我当时还不到十一岁。父亲给我指明了三个主要的对手,他们都是在音乐学院学习的学生:有两个男孩,一个叫翟,一个叫明。还有一个女孩叫红。他们当时已经能演奏李斯特和拉赫玛尼诺夫出了名难弹的曲目。他们已经深入到了贝多芬的晚期奏鸣曲,而我才刚刚开始学习贝多芬早期的奏鸣曲。我觉得自己肯定比不过他们。
  父亲说:”练琴再刻苦些,你就能行的。”
  我说:”可是一天也就只有这么多小时啊!”
  他还是不依不饶:”你再专心些,就能取得更大的进步。你必须把每小时练琴的时间看成是稀有商品,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我是个自信的小孩,但我也很现实。翟和明两人都曾在国际比赛上获过奖,翟甚至在美国的斯特拉文斯基钢琴比赛上拿过第一名。我在音乐学院里听他们弹琴听过很多次,他们弹得非常出色。我们都热切盼望能代表音乐学院参加下一轮的比赛,但是要进入下一轮,你就必须在选拔赛中排在前四名。任务相当艰巨。
  就在我需要额外帮助的时候,我恰巧听到了评书《童林传》。中国每一个地区都有自己的武术流派和大师,但童林艺高群雄,把自己称为八大侠客之首,因为他从每一派的武术大师那儿学来了技巧,将它们融会贯通,创下了自己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路数。我练琴的时候,想的就是童林的技法。翟比我大四岁,技艺惊人,在我脑子里,我把他称为北派大师。我把明称为南派大师。就像童林一样,我也从我的对手那儿学习技巧。我把他们技法的精华拿来,融会贯通成为我自己的技法。我由此宣布自己超越了他们:如今我是八大派钢琴大师,中国钢琴的少年天子。
  当然那只是游戏,但玩这样的游戏让练琴不那么吃力。我每天都听一集评书,听如何成为大师中的大师。在我卖力练琴的同时,我想象自己正身临其境,经历着故事中的冒险和战斗。我明白要想战胜那些比我大的孩子们,我必须有一颗勇士的心。
  当然,那时候我早已熟悉了准备比赛的惯例。比赛前的几个星期日子过得很紧张。先要上学,但除此之外,我就只是吃、睡、弹钢琴,从不停歇。脑子里除了跳跃的音符从没有任何杂念。一心只求琴弹得准确无误。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是数着过,直到上场演奏的那一刻。
  有些习惯已经成了一种我所依赖的仪式:在比赛前夜,父亲搂着我一起睡;在我走上台之前,父亲拍一拍我的后背;当我走到钢琴边时,我会在脑海中呼唤出我的战友的形象--从前是孙悟空,如今是童林。
  比赛的时候,我弹了一首肖邦的回旋曲。观众的反响极其热烈。
  ”那个小男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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