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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叹息一声,说:“那我送你走吧!山里有狼。”边又红在一个村子里唱屯场时,一个女人把孩子奶睡了放在炕上,自己去听东北大鼓。散了场,她踏着月亮地回到家,到炕上一摸,孩子睡过的地方黏糊糊的,再一摸,孩子毛茸茸的头被她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女人泼着喉咙尖叫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她毛瘆瘆的叫声喊出来。点亮了松明子一看,炕上到处都是血,还有孩子的一只小胳膊——家里进了狼,孩子被狼吃了。
  玉多心里怕起来,又充满着渴望,喉咙里干巴巴的,就随着边又红出了村子。
  夜里,万籁俱寂,愈显山大屋小。初冬的天,并不冷,四处飘浮着干燥的秫秸和野蒿草的气味儿,空气异常清新,仿佛吸一口进了肺子,肺叶一下子就健康地饱满起来。边又红穿着长衫,神形飘逸,高高的个子走起路来飘飘摇摇。他们并着肩悄没声地走过了一个个房山头,玉多嗅着身边干燥的野草味儿和浓烈的男人气息,一颗心迷迷荡荡,腿越来越软,和边又红的身子越挨越近。出了村时已月上中天。边又红走到村边一个草垛前步子就慢下来,最后站定了,秋水盈盈的目光像江水里的星星那样停留在玉多身上。这星光温柔平和的照耀,超凡于乱世,让玉多在忧戚中生出了短暂的平静和希望。边又红从玉多眼里看到了和他一样上涨的情欲,就猛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把玉多搂在怀里。玉多久旱的身子如花朵一样悄然花开,边又红回身把草垛扒出一个窝洞,搂着玉多一并躺到草洞里。
  草窝被焐得热烘烘的,散发着熟透的青草味儿,像一个生了火的窝棚,一点都不冷。边又红把玉多软绵绵的身子扶在手上,轻轻替玉多解开裤带,弹弦的手就在玉多的身上轻轻滑动起来。他像唱词里的《十八摸》一样,先从乌油油的头发摸起,再摸脸蛋、耳朵、脖颈,再把一只摸惯了女人的手滑向玉多的胸脯和下腹。玉多轻轻地呻吟起来,边又红哈着清香的口气在玉多耳边轻轻问:“好不好?”
  玉多饧着眼睛,浑身颤抖着说:“好,好啊!”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迎送上去。边又红却不急,只等玉多眼神儿像升入虚空一样越来越迷乱,才老练地一跃而上,疯狂自如地在玉多的身上扭动起来。玉多从没体验过这样的至乐,像一粒冰屑放到炭火上,全身都要融化了,只会一迭声地叫:“亲亲,小亲亲,亲——!”一声比一声高,边又红看了看四周,伏在她耳边说:“小声点儿,惹来狗叫就麻烦了。”狗果然叫起来,开始是离草垛最近的一只狗叫,一会儿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有人出门吆喝狗。边又红完成了疾风暴雨,忙不迭地滚身撤离了草垛。临别时他温情地把一缕干草从玉多头上摘下来,亲了亲她,就把长衫一抖,迈着没有脚跟的飘步,头也不回地进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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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鸭绿江》22(3)
  玉多迈着轻松的脚步,天亮时回了村。第二天她就什么都做不下去了,一遍遍回忆着边又红在她体内留下的感觉,这感觉使她脱胎换骨。以后玉多就像发了病,每隔十天八天,就无法自控地溜出村子,边又红的腿长在了她身上一样,她总会知道边又红正在哪个村里唱屯场,就变成一个大火球追过去。与边又红相好的女人多得是,有时轮不到玉多,边又红就和另一个女人一边在被子里起伏着,一边体贴地对站在窗外的玉多说:“回去吧!天冷了!小心冻着!”可是玉多不肯走,边又红事毕出来撒尿,见玉多站在屋檐下,冻得一边挪动着双脚,一边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就生气了。和他相好的女人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愿意招惹这样的花痴子。可是他甩不掉了,玉多不管不顾地粘上了他,他不理她一下,她就傻呆呆地等着不走。
  《寂静的鸭绿江》23(1)
  灵芝刚开始时很体谅玉多,可是见玉多疯魔了一样死乞白赖地去会边又红,十里八村已经传出话来。
  玉多又一次悄悄往外溜时,灵芝就拦住了她,小声说:“傻鬼,没个够吗?”
  玉多羞愧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嫂子,别吵吵啊,小心阿玛听到。”
  灵芝挡住大门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要是传出来,赵家可就不能留你了,你想没想过?”
  玉多歉意地笑笑,回头指了指窗户,灵芝一回头,玉多忙从门缝挤出去,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嫂子,阿玛要是问,你就说……”
  玉多不会边又红时就发呆,低头想一会儿,哭了;再低头想一会儿,又笑了。赵一普以为儿媳得了病,和赵关氏嘀咕道:“看见没?又笑了!犯什么邪了?”
  赵关氏小声说:“像是阴魂附体了。琵琶沟村的潘家媳妇就这样儿,不犯病时好好的一个人,犯了病又哭又笑。一会儿说看到这个了;一会儿说看到那个了,她看到的人都是阴间的,她嫁过来时他们早死了,可是她说的模样和真人一点都不差。大神一看就知道她是叫一个远房哥哥的阴魂附了体……”
  赵一普的表情惊惧起来,瞪大眼睛说:“她是不是也叫什么附了体?我看她眼瞅着是换了一个人啦!”决定把玉多的活儿减下来,让她调养一冬。
  这一冬因为天冷,边又红到城里唱大鼓了,玉多跌跌撞撞地找了好几个村子,把脚都冻坏了,并没有找到。白雪茫茫,朔风凛冽,玉多找不到边又红,只好收了心。没有了边又红的日子,她感到是在黑夜里活着,整日蓬头垢面,不吃饭也不知饿,跟谁都不说话,坐在炕上纳鞋底儿,一纳就是一整天。可是春天一来,玉多的眼睛就像春天的江水一样活泛了,边又红又回来了!灵芝替她担着心,把守着大门希图阻止玉多。玉多白天安安静静穿针引线,夜里公婆睡着了,她就跳了窗户去会边又红。为了顺利通过公婆的眼,她开了窗子,西屋的窗外是一条若断若续的羊肠小路,一直逶迤着通到山里。春天,小路两边的山楂树开着雪白的花朵,白天太阳一烘,发出清甜的香味儿,惹得成千上万的蜜蜂在花间嗡嗡嗡叫个不停。夜里,皎洁的月光下,山楂花香气幽幽,把整个村子都填满了。玉多就在花香的撩拨下更加疯痴起来,有时整夜不归,直到天亮才悄然进村。
  这件事再也包裹不住了。
  赵关氏听到了风声儿,冷着一张脸,没人的地方对灵芝说:“你听没听村里人说,玉多这不要脸的,背着家里人养汉呢!”见灵芝并不吃惊,就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埋怨说:“你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灵芝望着远处的江水,说:“我也不知该怎么说,看她的样子也可怜哪!”婆媳两人好一阵没说话,最后决定先瞒住赵一普,等赵文晖回来了,看他怎么办吧,现在需要操心的事真是太多了。
  玉多没在家,赵一普骂骂咧咧咕哝了一阵,也急起来。赵关氏一会儿到村口望一望,闲话传得风快,连赵一普都知道了。赵一普气急败坏地叫道:“等文晖回来把她送回娘家去!不要她!”可是即使文晖没回来,也不能让她这么做!赵一普放话给亲家,让他们把闺女接家去收收性子。亲家也放话过来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生是你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就是死,闺女也该死在婆家。”赵一普“呸”了一口,对赵关氏说:“人家说得不错,是我赵家的人,还得我赵家整治。”
  这天夜里,一家人等着玉多,直到后半夜,玉多才跳了窗户回来。她又和边又红睡了,边又红被缠不过依了她。事毕,她像一匹母马一样趁着月色轻松地跑了回来。
  灵芝听到窗销子滑动的声音,知道是玉多回来了。灵芝轻轻开了窗,月光照在玉多的脸上,只见她上了肥的庄稼一样鲜灵灵的,眉眼都是被男人滋润过后的光泽。见了灵芝,玉多怔了一下,随即美滋滋地做了个手势,猫一样敏捷地蹿回了屋子里,关紧了房门。
  《寂静的鸭绿江》23(2)
  赵一普听到玉多屋子里有了声音,就爬起来。玉多抬眼看时,公公婆婆已经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前了,他们的眼神儿把什么话都说了。玉多心里的迷雾顿时散去,身子落回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泪眼迷蒙地说:“阿玛,讷,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千万不能跟文晖说呀!”
  赵一普气得哆哆嗦嗦地说:“文晖媳妇,这样的事做阿玛和讷的如果不跟儿子说,就不是人了,你起来吧!你只要不做大了,等文晖回来也许我们早死了,谁去对他说?”
  玉多呜呜哭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阿玛,讷呀!我再也不敢了!”
  如果是自己的亲闺女,赵一普早就把巴掌烙上去了,可这是儿媳妇,他铁青着脸,只把粗大得像石头一样的拳头握了一握,就吐了几口吐沫,恨声不绝地回了屋,一夜都没能合眼。
  玉多爬着过去拉住赵关氏的衣襟,哀求道:“讷呀,你去跟阿玛说说吧!千万不能和文晖说呀!我再也不去了!”
  可是不管玉多怎样保证她再也不去见边又红,隔不了几天,她就又跑了。每次回来她都痛苦地对灵芝说:“嫂子,不去不行啊!就像有小鬼儿推着我!”果真,赵一普把玉多锁在房里两个月,玉多就挺着已经显了形的肚子疯疯癫癫,连说带唱,像*的猫一样喊个不休,仿佛有人正在后面推着她,她惊叫道:“我不去呀!边又红!边先生啊!救救我!”回身扑打着。把她放出来,玉多就扭着腰身,乜斜着眼睛,走到赵一普面前甜蜜蜜地说:“阿玛呀!咱俩睡一回吧!可好啦!”
  赵一普的脸红涨到脖子,跳开一步远,骂道:“畜生你个!”回身到处找树条子。
  赵关氏在一边阻拦着赵一普,回头对玉多叫道:“活鬼!丧良心哪!说这话阎王爷可要拔你舌头啊!”
  德章爷爷腰里别着镰刀从外面进来,玉多又扭腰送胯朝德章爷爷走过去,神秘地眨着眼睛说:“玛发呀!咱俩睡一回吧!可好啦!”
  德章爷爷张着没牙的嘴高高兴兴地说:“好好好!”穿着邋邋遢遢的布鞋从玉多身边走过去,径自进屋子里找吃的去了。
  玉多的病在村里人看来带点邪性,周围的村子里有很多类似的邪病都是请萨满巫婆跳神给跳好的,所以赵一普决定花上三斗豆子,请榛柴沟村的萨满巫婆丁氏来跳神,治治儿媳的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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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鸭绿江》24(1)
  丁氏萨满在得神之前不过是个平常的庄户女人。三十二岁那年,她忽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来病时,浑身针扎鬼拧一样疼,更可怕的是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只老鼠在她周身的皮下奔跑。老鼠跑到哪里,哪里的皮肤就聚起一个肉丘;老鼠一跳,她就疼得天昏地暗。有一次她疼昏过去了,却因祸得福,昏昏沉沉地进了亡氏城,举着松明子游遍了十八层地狱。在地狱里,她看到了死去的亲人,他们个个悬浮着,大头朝下用手走路。有一个在阳间愿意飞短流长的嫂子,正被塞到磨眼里,小鬼儿飞快地推着磨,她被研得血肉模糊,痛苦万状,那血呀!淋淋漓漓流了一磨盘!丁氏醒来后就长了鬼眼,不但能游走阴曹地府,还能捉到附体的魔鬼,从此,她就成了一个有名的跳神萨满。
  丁氏进门拿眼一斜,就断定玉多是冤死鬼缠身。她坐在炕上,抽了一袋烟,开始把苍老多皱的手指举到眼前神秘地掐算着。渐渐,她的目光入虚,心神出窍,游走于阴曹地府,在地府里寻找缠磨阳间民妇的恶鬼凶煞。她一边跳动手指,口中一边念念有词。眯着眼掐算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青愣起来,掌变拳,在眼前一捣,肯定地对赵一普说:“你们家上一辈有个冤死的,对不对?”
  赵一普犹豫了一下,含糊说:“没听说。”
  丁氏不相信,重又掐算几下,拍着巴掌更加肯定地说:“不对,有一个冤死的,还是个女的!”
  赵关氏看了当家人一眼,赵一普神色凄然,不答话。
  丁氏和颜说:“这女人是在男女的事情上受的冤屈,所以她就在男女的事情上缠磨你家媳妇。唔,我说得对不对?你家有没有冤死鬼?你倒是说话呀?说得不对我起身就走,一粒豆子也不要!我这人就这么爽快!”
  赵一普眨巴着湿润的眼睛,借故到院子里去了。
  赵关氏见赵一普出了屋子,叹了口气对丁氏说:“大神说得对,你真是神啦!我婆婆就是冤死的。”
  丁氏还没有超脱凡性,马上对别人家的隐私表现出浓厚兴趣,吊着眉眼追根问底说:“她是怎么死的?快说给我听听。”把身子仄过去,表示要听个仔细。
  赵关氏迟疑一下,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日俄战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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