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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随原回到乔生酒楼的门口,门前的空地俨然变成了免费停车场,一日不开的店面,便满是尘埃了。
  来接他还是那辆沃尔沃,蒋随原开了车门上去沉默了起来。
  “随原,哥破产了。”
  孙隐然的声音还是轻柔的,没点儿愁闷的样子。
  “趁热投资房地产,开发的程序没走完,房子卖不出去,资金链断了。呵呵,从银行贷不到钱啊。工程也被勒令停了。就这样了。”
  蒋随原吃惊地一时失语。
  半晌才道:“哥,你怎么想到去做房地产?”这时也不喊全名了,回到了刚刚逃出来,孙隐然接他那会儿的称呼。
  “房价涨地太高了,乔生的利润下坡了。这样的酒楼太多,竞争太大,想换个行业,果然跨行如隔山,这不是栽进去了吗。”
  等过红灯转弯,小区到了面前,车停好,孙威站门口喊他们。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孙威竟瘦了一圈,下巴也尖了,乖乖地喊孙隐然“爸”,远不如先前的机灵劲儿。
  孙隐然心疼地很,只是抱抱他,带着两人进家。
  细细地说,这事儿去年秋天就不太对劲了,孙隐然那段时间一直往外跑,也是因为这事,他早年建乔生酒楼,纯是白手起家,一分钱也没从银行借款,这回投资建房也是抽调的乔生的资金,断流了,两边都一起经费不足,这时去银行贷款,银行忌惮风险太高。
  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蒋随原还是冒了冷汗:“哥,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不增加烦恼了。”孙隐然垂着眸,抱着孙威,摸摸他的头发。
  孙威在怀里微微抖着:“爸,你可以从地下钱庄借钱啊,程序补满,一拨资金到位,还是可以翻盘的!”
  “傻孩子……”孙隐然只是笑他,却不同意。
  确实,第一个找到他的就是民间贷款人,凭着他还算不错的信誉,收十分的利。
  利息高地惊人,可还是有诱惑的,只要这一段过去,钱早点还清,还是有挣吧,但是一旦赔了,背负债务,他就更难过下去,若只是一个人,他也无所谓了,不行就逃命好了,可现在有孙威,他至少保证留下一笔钱,给他上学,以后出国读书……
  风险在此刻,他背不住,自觉封了生意,启动破产程序。
  本不是大树,也没有什么猴孙散的事儿,酒楼的员工尽量安排到朋友手下,成一统师傅确实闹腾了一番,最后五十多岁的人了,孙隐然单给他拨了养老金,让他回家了。
  突然间,所有的琐事都消失了一般,将事情托给了事务所,他便回家带着儿子,早上接,晚上送的,梁意一直不知道这事儿,方卫却听说了通知他,来了一次,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愧疚。
  其实对于孙隐然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就是空空的来的,这回还能拿到一笔钱,也不算亏了。
  孙威抽着鼻子,拗不过,埋在孙隐然怀里,十六岁的孩子也算是大人了,却越过越回去了,天天粘着孙隐然,不使性子喊名字,乖乖喊起来爸,糯糯软软地,孙隐然心下暖了起来。
  春天也快来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蒋随原回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事情既定,便没什么好说的,他有些痛恨自己当初只想养活自己就好,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孙隐然就是一幅成熟担起一切的样子,所以在蒋随原心中,孙隐然战无不胜,只要自己不添乱就已经在帮助了。这么些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破产。
  人到中年,事业尽失,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而这样的经历也为蒋随原敲响了警钟,不管什么投资,都是危机四伏的,他比孙隐然还不能赌,因为他没有资本。
  然而,守着三限镇那所小房子过一辈子,现在的他绝不愿意。
  沉思了一会儿,蒋随原没有让孙隐然想开点儿之类的,孙隐然早在久前‘已经想开,他的选择就是守着自己的孩子,让他过地好。
  以前的孙隐然其实存款也不多,除了投入乔生酒楼一段运营滚雪球的,大部分营业都给了幼时的孤儿院,匿名转账,直到领养了孙威,他转过去的才少了些许,计划着好好经商,为孩子提供一个多种选择的未来,他当年没办法选择的未来……
  孙隐然见蒋随原包里鼓鼓囊囊便问:“去台湾有什么收获吗?”
  蒋随原早先想拉孙隐然入伙,投资这篇谷地,取了名字,就叫二月谷,农历的二月嘛。
  但现在这个念头灭了下去,如果乔生还在,就算杯水车薪,他也考虑把身家全部给孙隐然了,现在不能拉孙隐然跳这个坑,投资时间长,回报率低,孙隐然等不起。
  “朋友给的一些香草产品,还有饼干,你们尝尝。”
  拿出一包饼干,拆了包装香味扑来,孙威被勾地口水直流,他拿了一块先塞进孙隐然嘴里,才自己吃起来。
  即便不吃零食的孙隐然也尝出来味道的香醇,孙威也是停不下手。
  “东西不错啊,打算倒卖?”
  “不是,带回来尝尝的,大陆这边有卖,我们市暂时还没有,价格高了,单卖产品不合算,一小包五十元,成本也有十几块,200g几块饼干,暂时还卖不火。”
  其实五十元的单价是加上人工体验的,台湾这款产品走的是人工制作及体验,小众,卖体验活动费,旅游的附加产品,单卖吃的,不算太火,有人爱地厉害,但在大陆市场薄利多销,易坏的手工饼干不太好做。
  蒋随原闲聊几句,事情了解清楚,将自己带的香水、香草荷包等等物件留了一份给孙威玩儿,人就急着回家了。
  他想梁意了。
  蒋随原还没走,律师就找上门了,孙隐然也没空送他,蒋随原一个人出了门,孙威乖乖地道别:“梁叔再见。”
  蒋随原出门坐上车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的不对劲是在什么地方了,孙威,他从来不会这么乖地称呼人,而且,蒋随原能看出来他对孙隐然抱着的不是父子之情,这次见到孙威缩着头,情绪低迷,虽然会撒娇玩闹却是孩子似的,不再是一贯秉持的小大人态度。
  孙威放弃了与孙隐然的身份平等。
  这是蒋随原不知道的事。
  孙威从何时转变的呢,过年尚且还是个恋上养父的少年儿,那是年后了。
  孙隐然生意上矛盾的爆发,突如其来地暴露在孙威眼前,一直自诩聪明地他想不到任何方法,孙隐然那时回家仍然温柔地对他笑,和往常没有一点区别,但是他在夜里醒来,却听见隔壁房间里压抑地沉闷地哭声,只是几声沉着地哭泣,他躲在门口,看见孙隐然靠在床边,脸埋在双手上,呢喃着:“孙威怎么办啊……”
  他那时想扑上去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孙隐然好好的就行了,利息高的贷款去贷啊,总得搏一搏,可是他不敢也没有资格安慰孙隐然,因为实际上,他只是个孩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六岁的孩子,他想此时站在身边陪着孙隐然一起战斗的机会都没有,白天的温柔笑容此时就像薄薄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划在他的心上。
  聪明如他,很快就明白规避风险的最后选择原因所在。
  孙威想,既然孙隐然希望他是个好孩子,那他,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谷
  在车上,蒋随原想见到梁意说什么比较好,一个月没见了。
  在一起的时间一直老夫老妻,围绕着柴米油盐,蒋随原也猜测梁意回不回厌倦,在这种模式之下,其实他很舒适,三限镇那所房子就是他的安全区。
  到了家门口,门却是上了把锁,蒋随原打电话找去,那边接起来了。
  “方卫,你也真不靠谱。”梁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和又带着些许严肃的味道。
  “电话呢……”方卫道。
  “小意,你在徐婶家?”蒋随原问。
  “是啊,唉?小蒋哥,你回来了?”梁意满是惊喜,严肃与温和的语调飞扬了起来。“我这就回来!等我啊。”
  电话还没挂断,手机那边的声音明显揣在兜里了,梁意和方卫道别,临走还和徐婶招呼了一声。
  蒋随原突然舍不得挂电话了,梁意忘记挂,就这么开着,听着他的动静,像他早起赖床那会儿听他起床悉悉索索的声音,倍感温和。
  他站树边,一只手举着手机,听着微弱的颠簸的声音,路边的梁意就已经小跑着过来了,蒋随原放下手机,他想奔过去拥抱梁意,然而脚步没有挪动,他站在那儿带着微笑。
  梁意到家,开了门,蒋随原拎着包进门。
  梁意从厨房端了水出来,有些烫,放桌边冷着,蒋随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往常睡的地儿,触感也很熟悉。
  回家还是那个模样,没什么区别。
  蒋随原拉着梁意的手,慢慢摩挲着,从手指到骨节、掌心,仅仅握住:“想我没?嗯?”
  梁意不爱这么直白的说话,只是低着头,敲着两人紧扣的手指,他覆上自己的手。
  “我可是想你了。”蒋随原摸着梁意的侧脸,只是看着就会很温暖。
  鼻尖相碰,相视的距离正好,蒋随原侧着头,慢慢地吻着,他看着梁意的眼睫毛,长长地,微微颤动。他闭上了眼睛,只是亲吻和拥抱。
  客厅的温度还不高,春季刚到,蒋随原的手还是冰凉,伸进了梁意的衣服里冰地他一缩,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退下去。蒋随原只是捏了捏他的腰,慢慢地揽着。
  “晚上再来吧。”蒋随原亲了下梁意的侧脸,止住了自己的欲望,看着梁意有些朦胧的眼神,刮刮他的鼻子,火是自己给惹起来的,又生生浇灭。
  梁意拉着蒋随原的衣角,原先借着力吻上去的,松懈下来,也还是拉着一片角落。
  “出去好好玩了次吗?”
  “没呢,以后我们两一块儿再去玩,跑了不少农庄。”蒋随原外套脏了直接脱了扔在扶手上。
  梁意进屋找了件干净的,帮他穿上。
  “也好。有机会和孙隐然他们一块儿去。”
  蒋随原挑挑眉,扣上衣服的搭扣,梁意转身要走,蒋随原一把拉住。
  “没事,你别担心他。一无所有过来的,这点儿挫折不惧怕。”
  “嗯……”
  下午蒋随原带着梁意去了那片谷底,地面湿滑,他说现在农历二月,暂且就叫二月谷好了。
  梁意拐拐角角都转了一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两人拖着手下来,松开了,插兜晃悠着走。
  “小蒋哥,房子卖出去,在二月谷盖个小间吧。”梁意踢着路边的小石头,随口说着。
  “唔……”蒋随原沉思,看着石头朝远方滚动,又停了下来。“先把这边的盖起来,大概十几万,我们两住,以后孙隐然孙威回来了也够住的,连着装修20来万吧。”
  趋势已定,新的路走起来坎坷,可也不能不去迈步。
  二月谷的新房盖好已经入了夏,装修一番,旁边搭建了一溜的棚屋用来放凤凰蛋,旧房子凭借好的地理位置卖了40万。
  孙隐然在市区水果公司找了份销售的工作,学历低了,自读的大专,凭着原有的人际,销售工作做起来绰绰有余,孙威中考考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离家近,继续走读着,不过原先嬉笑的性格沉稳了不少。
  中考后的暑假最为休闲,孙隐然开车送他来二月谷避暑,二月谷建立了正规的公司,走完流程之后,先搞园林项目,重了一大批果林,还是树苗,到了明年才可能为结果。
  这天孙威刚到这儿,孙隐然还没走,客车停在了路口下来了几个大学生,带头的赫然是梁志诚。
  梁意接了出来,梁志诚这一批是做暑期社会实践活动,研究农村园林产业前景。
  一大批人进了家瞬间就拥挤了起来,孙威帮忙端了茶水,孙隐然喝了杯水就会公司了,他的沃尔沃卖了,业绩做的好,公司配了部车,年底升销售部经理。
  梁志诚装模作样地拿个本子,问了梁意一些问题,绕着园林兜兜转转的,套路走完,招呼同学吃点儿果子什么的。
  他拉着梁意到了边上问:“方卫呢?他到你这儿来了没?”
  “没啊?又跑哪儿去了?”梁意疑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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