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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没关系。我摇铃叫罗宾逊告诉他我来了,有话对他说,希望见到他。”
带回来的口信是:“老爷问候吉布森先生,此时此刻他不能见他。”罗宾逊补充道:“等了很长时间他才给了个答复,先生。”
“你再去一趟,告诉他说我可以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他何时方便何时见我。我说的并不是实话,”罗宾逊一出去,吉市森先生便转向莫莉说道,“我十二点得赶到相当远的一个地方去。不过,如果我判断不错,绅士们有个天生的习惯,若知道我在等他,他会心里不安,这比请求他、劝说他更为有效,能使他离开那个房间到这里来。”吉布森先生等得不耐烦起来,这才听到老乡绅下楼的脚步声。可以听出他走得很慢.很不情愿。他进来之后,几乎像个瞎子一样,一路摸着,扶着椅子和桌子,靠它们支撑、引路,总算来到吉布森先生跟前。他握住医生的手,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无力地摇动医生的手表示欢迎。
“我遭到了巨大的不幸,先生。我想这是上帝的意思。但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是我的头生孩子。”他好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以为对方不知道这些事情。
“莫莉在这里,”吉布森先生把莫莉推向前边,自己也有些哽咽地说。
“请你原谅。我一开始没有看到你。我这个时候心里正乱着呢。”他沉重地坐了下来,接着好像几乎忘了他们在场。莫莉在猜下一步该出现什么情况。突然她父亲说话了。
“罗杰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说,“他会不会很快就到好望角?”他站起身来,望着邮政早班送来的一两封尚未拆开的信上的姓名和地址。其中一封是辛西娅的笔迹。莫莉和他两人同时看到了这封信。昨天到今天已过去多久了啊!但老乡绅对他们的行动与表情概未注意。
“我想,你希望罗杰尽快回来吧,先生。最快也得过好几个月。不过,我断定他会尽快回来。”
老乡绅说了句什么,声音非常低。父女二人都极力想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两人都认为他说的是:“罗杰又不是奥斯本!”吉布森先生也就根据这一判断接了话。他话说得比莫莉以往任何时候听到的都要平静。
“是的!这我们知道。我希望罗杰能做些什么,或者我能做些什么,或者任何人能做些什么,使你得到安慰。不过,我知道,你的痛苦不是凡人能安慰得了的。”
“我真想说,这是天意,先生,”老乡绅说道。他第一次抬起眼来望着吉布森先生,说话的声音中也多了点活力。“可是要顺从这等天意难呵,没遭不幸的人想象不出。”大家一时无语。老乡绅又开始说,“他是我的头生孩子,先生,我的长子。最近几年.我们相处得不是——”他的声音哽咽起来,但他控制住自己——”不是十分友好。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多么爱他。”说到这里触悲痛欲绝,嚎啕大哭起来。
“这样倒好些!”吉布森先生悄悄地对莫莉说,“待他稍微平静些时,把你知道的一切不折不扣地全告诉他,不要怕。”
莫莉开始说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过高,不自然,好像不是自个儿的声音。但她话说得很清楚。老乡绅没有注意听,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有一天我来到这里,那时哈姆利太太正在生病,”(她说到这里,老乡绅屏住了他那痉挛做的呼吸)“我在图书室,奥斯本进来了。他说他来只是想找一本书,叫我不必管他,因此我继续看我的书。过不多久,罗杰沿着那条石板铺成的花园小径来到窗外,窗子开着。他没有看见我,因为找坐在一个角落里。他从窗外对奥斯本说:‘这里有一封你妻子给你来的信!’”
此时老乡绅已在聚精会神地听。他那哭肿了的双眼第一次和另外一个人的目光相遇,急欲弄个明白地望着莫莉,口里重复着:“他的妻子!奥斯本结过婚!”莫莉继续说:
“罗杰当着我说出这件事,奥靳本很生气,他们要我立下诺言,对谁都不提及这件事.对他们两个以后也不直接或间接地提起。我是直到昨天夜里才告诉爸爸的。”
“往下说,”吉布森先生说,“把奥斯本那次去我们家的情形告诉乡绅老爷,把你对我说过的话告诉他。”老乡绅张着嘴,瞪着眼望着,急欲知道莫莉下边说些什么。
“几个月以前奥斯本来到我家。他身体不好,想叫爸爸给他看看。爸爸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人在。我记不确切话是怎么说起的,他对我说起他的妻子。这是自图书室那次之后第一次说起,也是仅有的一次。”她望望父亲,好像在问她所知道的更进一步的几个具体情况该不该说。老乡绅的嘴巴又干又僵,但一张一合地想说出:“统统告诉我——每件事情都告诉我。”莫莉理解他那未形成的话。
“他说他妻子是个好人,他非常爱她。但她是个法国天主教徒,是个——”说到这里又看了她父亲一眼——。她曾经当过女仆。关于她的情况就这么多。此外,我家里有她的地址,是他写给我的。”
“唉!唉!”老乡绅悲叹道,“现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不怪他——不怪他。可是他告诉我就好了。他和我生活在一起,中间却隔着个这么大的秘密。现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从今往后没什么奇怪事,人心里装着什么永远猜不透。结婚已这么久了!我们还天天坐在一起吃饭——生话在一起。唉,我可是样样事情都对他说!也许我太过分,火爆脾气全发给了他!结婚已这么久了!奥斯本呀奥斯本,你应该对我说…声啊!’
“是的,他应该说一声!”吉布森先生说,“不过,我认为他知道你会讨厌他所作出的选择。但他应该告诉你!”
“你不明情况,先生,”老乡绅厉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既不亲热,也不信任。我常对他发火,骂他不争气,可怜的孩子啊——这一切都重重地压在他心头。我和我孩子们之间的事不要别人掺进来说长论短。罗杰也心头压得重啊!奥斯本的事他可能全知道,却对我保着密!”
“显然是奥斯本要求他保密,就像要求我一样,”莫莉说,“罗杰是身不由己。”
“奥斯本居然这样善于说服人,把人拉过去,”老乡绅神情恍惚地说,“我还记得——可记得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成过去,奥斯本至死也没有把心向我敞开。我原可以对他体贴一些,我本可以做到的。但他现在永远不会知道了!”
“不过我们可以根据我们对他生活的了解,推测他心里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吉布森先生说。
“是什么,先生?”老乡绅问道。他又厉害起来,猜到对方往下说什么。
“他的妻子必定是他最后的心事,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你难道认为他会娶一个当女仆的法国女子?这也许都是瞎编的。”
“不要再往下说,乡绅老爷。我不打算维护我女儿说话忠实可靠的名声。但是,死者的尸体还停在楼上——他的灵魂和上帝在一起——请三思而后言,不可随便乱说,指摘他的人品。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她又是他的什么呢?”
“请原谅。我几乎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说奥斯本的坏活了吗?噢,该子,我的孩子——你原可以相信你的老爹呀!他小小年纪还不到这么高时”——用手比了个高度——“管我叫‘老爹’。我刚才说的话决不是说他不像希望于他的那样——你说得很对,他的灵魂和上帝在一起。我相信他的灵魂就在上帝那里。”
“好了!可是乡绅老爷,”,吉布森先生想阻止他往别处扯,“回头还说他的妻——”
“还有孩子,”莫莉低声对父亲说。尽管声爵很低,却震动了老乡绅的耳朵。
“什么?”他突然转过身来问她,“孩子?你从来没有提过吧?还有个孩子吗?他当了丈夫,又当了父亲,我却从来不知道!愿上帝保佑奥斯本的孩子!我说,求上帝赐福于这孩子!”他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另外两个人也本能地站起。他像临时祈祷那样,双手合起。后来累了,又坐了下来,把手伸向莫莉。
“你是个好闺女。谢谢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这后边一句话是对吉布森先生说的。
“我几乎和你一样心中无数,老乡绅,”他答道,“我对整个事情毫无保留地相信。但我认为此事必定有某种文字证明,也许我们首先应该把它尽快找出来,然后再说怎么办。最大的可能是藏在奥斯本的各种文件当中。你马上把他的文件都看一遍。趁你在这里忙,莫莉和我赶回去把奥斯本给她的地址找出来。”
“她还回来吧?”老乡绅急切地问,“你,还有她,不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吧?”
“不会!我让她今天晚上就回来。我想办法安排她来。她这次来没带衣服,就身上穿的这身骑装。再说她来时骑的那匹马我现在要用。”
“坐我家的马车,”老乡绅说,“要什幺尽管说,我吩咐他们上办。你也回来吧?”
“不!今天怕不行。我一早就来。莫莉今天晚上回来,你什么时候方便派人接她,她就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下午三点马车到你家门口。没有你或她和我在一起,找不敢看奥斯本的文件,但我又急着想多知道些情况。”
“我走之前会叫罗宾逊把奥斯本的书桌搬过来。还有——你能不能叫我吃点午餐再走?”
他一点一点地诱导老乡绅吃了一点东西,使他增加了些体力,并从心理上给予他鼓励,希望他能在莫莉回去的这段时间里天始翻阅文件。
莫莉来回走动的时候老乡绅的目光随着她走,那渴望的眼神中有一种感人的东西。倘若有个生人在场,会认为她是他的女儿,而不是吉布森先生的女儿。他坐庄椅子里,似乎无力站起。他把他父女二人叫回到椅子跟前,好像事后想起似的说:“代我问候柯克帕特里克小姐,告诉她我完全把她当作我家的人。我很高兴在——在葬礼之后见到她。葬礼之前我想不行。”
“他一点也不知道辛西娅已决定甩掉罗杰,”在他们骑马回家的路上吉布森先生说,“昨天晚上我和她谈了很久,但她丝毫不肯回头。据你妈妈对我讲的情况看,在伦敦还有第三个人追她,已被她拒绝了。值得庆幸的是你一个情郎都没有。要说有的话,除非把很久以前考克斯先生那次没搞成的求婚算一次。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爸爸!”莫莉说。
“噢,对,我倒忘记了。我真胡涂!那么,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哈姆利庄是我匆匆忙忙叫你来的?那就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考克斯写给你的疯狂的求爱信。”
然而莫莉既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有趣,她太疲倦了。那僵直的尸体虽然盖在被单下,但尸体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这景象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不散——奥斯本就剩下那副躯壳了。她父亲原想骑马运动运动,从沉闷的房子里出来变变环境,会好一些,但他估计过高了。他看出自己做得不对。
“得有人写信告诉奥斯本·哈姆利太太,”他说,“我相信她依照法律有权享此名份。不管她有权还是没权,都得告诉她,她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你写还是我写?”
“噢,爸爸,请你写吧!”
“如果你希望我写我就写。不过她可能听说过你是她已故丈夫的朋友,而我,只是一个乡下医生,很可能她根本没听说过我。”
“要是该我写,我就写。”她答应得这么顺当,话又说得这么简短,倒使吉布森先生不大高兴。
过了一会儿后她说:“那是霍林福德镇教堂的尖顶,“这时他们离镇不远,从树隙中看到教堂了,”我想,我永远不希望再到看不见这座教堂的地方去。”
“胡说!”他说道,“你还没出过远门呢。据说铁路要发展,等这类新事物发展了,我们大家就像菲比·布朗宁说的那样,‘坐在冒汽的茶壶上’周游世界。我在米勒家听说,霍恩布洛尔小姐将要第一次坐火车旅行,萨利为她很担心,写了封信对她进行指导,其中一条建议便是不要坐在锅炉上。”
莫莉不出父亲所料,笑了一笑。“我们终于到家了。”
吉布森太太给莫莉以热烈欢迎。原因之一,辛西娅不光彩;原因之二,莫莉是从新闻中心回来的;原因之三,她的确喜欢这个女孩子,有她自己的喜欢法,看她脸色苍白,倦容满面,觉得心疼。
“这一切最后来得这么突然。不过我一直料到会有这一天。真气人!辛西娅刚把罗杰吹掉。她要是晚吹一天该有多好!老乡绅对这事说了些什么?”
“他悲痛得精神全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