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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卡姆纳夫人继续往下说道:
  “这一次我们尤其想把他请妥。我儿子霍林福德勋爵要到阿瑟斯顿公爵来我们庄园的那个星期之前才返回英格兰。我相信吉布森先生和哈姆利先生很熟,你认为他能叫他给我们个面子到我们家来做客吗?”
  这是骄傲的卡姆纳夫人提出的要求,要请的人是罗杰·哈姆利。正是这个罗杰·哈姆利,两年前就因为登门拜访的时间不对被她吉布森太太从客厅赶了出去,现在又被辛西娅从心坎里轰了出去。所以吉布森太太听了深感意外,只能喃喃地说她断定凡是夫人希望吉布森先生做的事情他都会乐意去做。
  “谢谢你。你很了解我,知道我不是求客上门的人,托尔斯庄园也不是求客上门的家。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低下了头,身份高的人应该时时刻刻带头尊重那些在艺术和科学领域有突出成就的人。”
  “再说,妈妈,”哈里特小姐说,“爸爸说自诺曼人征服英国时起,哈姆利家族就住在他们现在的土地上。而我们家族是一个世纪前才来到英国的。据说第一代卡姆纳是在詹姆斯王时期靠卖烟草发财的。”
  卡姆纳夫人不知是否有意避而不答,恰在此时此刻停止自我炫耀,吸起了鼻烟。她放低声调,以权威的口气同克莱尔谈起婚礼的具体问题,一直谈到她认为该走的时候。哈里特小姐对辛西娅介绍起斯帕温泉的美妙,那是新婚夫妇旅行结婚将要去的休息地之一。正介绍得起劲,卡姆纳夫人一把抓住她说走就走。
  不过她也为新娘准备了一份漂亮的礼物:一本《圣经》和一本祈祷书,用天鹅绒包着,银环扣扣着。还有一套家用帐本,帐本的开头她亲笔写下每个星期按照伦敦物价每人平均面包应该开支多少,黄油应该开支多少,鸡蛋应该开支多少,肉类应该开支多少,日杂应该开支多少。她在这份漂亮但不引人兴趣的礼物上附了封信,说最没有过日子经验的家庭主妇看了她开的这个单子也会明白她的开支是否超过她的收入。
  “你要是坐车去霍林福德,哈里特,把这些东西送给柯克帕特里克小姐。”她把信封得周周正正完美无缺,宛如她这位人品白璧无瑕的伯爵夫人。“尽管我劝过克莱尔婚礼应该在自己的教区教堂举行,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一家人为这次婚礼都要去伦敦。我劝她的时候她说她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但是她丈夫非常想去伦敦,做妻子的不便反对到底。我建议她把我的话转告给她丈夫,告诉他我认为不宜去伦敦举办婚礼的每条理由。不过我想她已经被她丈夫压服了。她在我们家住的时候就有这么个缺点,总是顺从人,从来不知道说个‘不’字。”
  “妈妈!”哈里特小姐调皮地逗她妈妈说,“比如你希望她对你说‘是’的时候,她居然反对你,说了‘不’,你想你会喜欢她吗?”
  “当然,我会喜欢她,亲爱的。我喜欢人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只不过,没儿个人能有机会获得与我旗鼓相当的经验,当我根据自己的经验经过思考之后提出我的见解时,我认为别人理应心服口服,照我的意见办。我想,我不至于是个专制独裁的人吧?”她有些不安地问。
  “亲爱的妈妈,你如果是个专制独裁的人,”哈里特小姐非常爱怜地吻了她那仰着的严肃面孔,说,“那我就爱专制制度,不爱共和制度。现在我得对我的马实行专制了,要坐车去阿什霍尔特,已经相当晚了。”
  但当她到吉布森家后,这家人的情况使她在那里呆了很久,她不得不取消去阿什霍尔特的计划。
  莫莉站在客厅里,脸色苍白,身上发抖,勉强控制着自己保持平静。哈里特小姐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就她一人。屋里很乱,到处乱撒着礼品和包礼品的纸、硬纸盒子,还有半展开的衣服。
  “亲爱的,你像是马略坐在迦太基的废墟中(注:马略是古罗马将军,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政敌苏拉流放非洲。迦太基的罗马总督令其离境,他答道:“告诉你的上司,马略已是坐在迦太基的废墟上的亡命人了。”)。怎么啦?为什幺满脸愁容?这桩婚事总没吹吧?不过,只要事关漂亮的辛西娅,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足为奇。”
  “噢.不!婚事一切顺利。可是我又感冒了。爸爸说,他认为我最好不要去参加婚礼。”
  “可怜的小丫头!而且这还是你第一次去伦敦吧?”
  “是的。但我最难过的是不能陪辛西娅到底,而且,还有爸爸——”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因为再往下说就憋不住要大哭,而她又不愿意哭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爸爸盼着这个假期——去看——还有——去到——噢!我不知道具体地方,不过,他要去看很多朋友,要参观很多地方——可现在,他说我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不出三天就要赶回来——路上来回两天,参加婚礼一天。”就在这个时候,吉布森太太像平素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见哈里特小姐在,顿时收敛,真令人称奇。
  “亲爱的哈里特小姐——你真好!啊,是的,你知道这可怜的不幸姑娘在给你讲她的倒霉事。一切都进行得这么令人高兴,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病了。莫莉,我断定这是你背后的窗子开着,风吹的。可当时你坚持说你不怕,没关系,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相信,你不和我们在一起,我是不会快活的。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玛丽亚也不在,我想都不敢想。我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把你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留在家里,没人照顾。”
  “我相信,莫莉也是为去不成非常难过,”哈里特小姐说。
  “不,我不相信她难过,”吉布森太太把事情顺序巧妙地颠倒了一下,“不然的话,前天我叫她不要背对着打开的窗户坐,她就不会去坐。不过,现在说也没用了。爸爸也是——不过我的任务是事事乐观,往愉快的方面看。她要是听我的话和我一样就好了。”(说到这里转向哈里特小姐)“不过,你知道,像她这样年龄的姑娘失去第一次去伦敦的机会是会很伤心的。”
  “并不是因为——”莫莉开始说道,但哈里特小姐对她使了个小小的暗号,叫她不要说下去。她自己说道:
  “你听我说,克莱尔!我想出了个办法,你要是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想我们可以圆满解决这个问题。吉布森先生可以在伦敦原打算住多久就住多久,莫莉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还可以换换空气,换换环境。以我之见,这后一条才真正是她最需要的。我设法把她搬到婚礼上去,也不能叫她看到伦敦,但我可以把她带到托尔斯庄园去,以我自己的名义邀请她,并且把她每天的病情报告寄到伦敦,使吉布森先生完全放心,你愿意让他和你在那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你的意见如何,克莱尔?”
  “噢,我不能去,”莫莉说,“不然的话我对谁都只会添麻烦。”
  “小鬼,没有人征求你的意见。我们做长辈的头脑清楚,我们要是决定要你去.你就乖乖地服从。”
  此时吉布森太太心里在迅速地权衡对她的利弊。在弊的方面主要是她感到嫉妒。在利的方面,这对她大有好处。玛丽亚就可以作为她和辛西娅的侍女陪伴跟随她们,吉布森先生也可以多陪她些日子。在伦敦这样的地方,她总是希望有个男人听她招来挥去,而且,她的这位男人长得英俊,风度翩翩,还深受她前夫正飞黄腾达的兄弟的赏识。总的来说此议应该赞成。
  “这个办法太妙了!对这个可怜的宝贝来说,这比什么都慷慨,都叫她开心。只是卡姆纳夫人会怎样说?我自己不敢有奢望,也不敢为家里人抱奢望,”她接着说。
  “你知道妈妈慷慨好客,家里客人越多越高兴,爸爸完全和她一样。再说,她非常喜欢你,对我们的善良的吉布森先生又非常感激。小丫头,等她像我这样和你熟了后,也会非常喜欢你的。”
  莫莉展望去了以后的情况,内心感到沉重。除了她父亲举行婚礼的那天晚上外,她连托尔斯庄园的外貌都再没见过。小时候去过一次,就是倒霉的那一天,在克莱尔床上睡着了。她害怕伯爵夫人,不喜欢她的家。只是这样安排她似乎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整个上午大家都在为如何安排她而发愁,而且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心里委实难过。她虽然嘴唇不时在抖动,但她保持着沉默。唉,两位布朗宁小姐偏偏选了这么个时间去霍恩布洛尔小姐家进行一月一次的拜访,不然的话,她可以住到她们家,和她们一起过简单朴实、安然平静的生活,免得昕人家像摆布无生命的家具一样商量着如何摆布她,还不许反驳!
  “你还记得南边那间粉红色的房间吧,和我的房间有一道门相通,就叫她住在那里,那问梳妆室可以改成一间舒适的小起居室.她想安静的时候可以在那里休息。帕克斯伺候她,我相信吉布森先生多年来已很清楚帕克斯的护理本事。我们家楼下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可以叫她开心。她感冒好了后,我每天带她坐马车出去,并且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每天写一份她的健康报告寄往伦敦。请把这一切统统告诉吉布森先生,就说已这样定了。明天上午十一点我坐封闭严实的马车来接她。现在我可以见见可爱的就要出嫁的新娘、送上我妈妈的礼物和我的祝愿吗?”
  于是辛西娅进来了。她态度娴静地接受了这份非常得体的礼物以及和礼物一样惹人羡慕的祝贺。她对礼物和祝贺都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和感激。她并不笨,看得出两者都不是出于对她有多深的感情。但当她听她妈妈快言快语地讲到对莫莉的具体安排时,她两眼闪起了欣喜的光辉。她对哈里特小姐深表感激,好像受到哈里特小姐恩惠的是她本人似的,这几乎使哈里特小姐感到惊奇。哈里特小姐还看到,她悄悄地握住了莫莉的手,一直握着不放,好像不愿去想她们即将分离似的。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动作使她和哈里特小姐之间比以往大大接近了。
  莫莉原希望他父亲对此安排会提出反对意见,但她失望了。不过,她看出父亲觉得把她交给哈里特小姐照管他可以大放宽心,便自己也满意了。他现在说,这正是他的愿望。他本来也想叫她换换空气,换换环境。乡下空气新鲜,环境安静,没有刺激。另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送她去养病,那就是哈姆利庄,也是乡下环境,但他又怕那里的人和事使她触景生情,联想起当初病倒的情形。
  于是第二天莫莉就被马车隆重地接走了。家里正乱糟糟的,过厅里乱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其他象征着一家人要去伦敦并举办婚礼的东西。整个上午辛西娅都在她的房间里帮她安排衣服,教她穿什么配什么,高高兴兴地议论着她那些为做伴娘而添置的漂亮饰物,现在可用来打扮她去托尔斯庄园做客。
  莫莉和辛西娅一直谈论着衣着打扮,好像这就是她们的生活目的。其实是因为两人都怕引入比较严肃的问题。辛西娅替莫莉考虑的比自己还多。只是当马车已到,莫莉准备下楼的时候,辛西娅才说,“我也就不说谢你了,莫莉。也不说我是多么爱你了。”
  “不要说,”莫莉说道,“我听了会难受的。”
  “不过你知道,你将是我要请的第一位客人。到时候你要是穿绿衣服却配褐色缎带,我就把你从我的家里赶出去。”然后,她们分手了。吉布森先生等在门厅里准备扶莫莉上马车。他骑马已骑得很辛苦了,现在是最后再给她两三项注意身体的指示。
  “到星期四那天想着我们,”他说,“我要说我不知道她这三位情郎她到最后一刻会把哪个召去当新郎。我已经想好了,出什么事情都不惊奇,谁来我就把她客客气气地交到谁手里。”
  马车驶走了,莫莉不停地回头回答她继母从客厅窗子里给她的飞吻,同时眼盯着从阁楼里向她挥动的白手帕,直到越走越远看不见房子。大约两年以前她自己就从阁楼里目送罗杰离开。时间带来的变化多大啊!
  莫莉到了托尔斯庄园后,哈里特小姐引她去见卡姆纳夫人。这是表示对这家女主人的尊敬,哈里特小姐知道她母亲希望这样。但她急于引见结束,好把莫莉领到她花了不少工夫为她安排好的房间。然而,卡姆纳夫人非常关心,即使不算和蔼的话。
  “你是哈里特小姐的客人,亲爱的,”她说,“我想她会好好地照顾你。她要是不好好照顾你,你来向我告她的状。”这算是卡姆纳夫人开的玩笑。哈里特小姐听了,知道莫莉的举止与外表引起了她母亲的欢心。
  “现在,你已来到你自己的王国。没有你的明确许可,我今后也不敢进来。这是本最近出的《每季评论》,这是本最新的小说,这是最新的散文。亲爱的,你今天就不必下楼了,除非你自己想下去。不管你需要什么,都叫帕克斯给你送上楼来。你要尽快恢复,明天和后天各种各样的著名人物要到这里来,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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