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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斜挂在天上,我的头亦有点晕晕的,为怕进宫后多有不便,早上是不吃东西的,好在为了保持精神,走前喝了一盅参汤。
这次参加待选的大家闺秀共有八位,个个都是打扮得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大家都在好奇的各自打量着,又或者是在心里暗暗的掂量着。
一位个子高挑,身穿杏黄色长裙,粉蓝色外袄的女子,轻轻款款的走到我的面前,莞尔一笑,“敢问可是户部侍郎家的五小姐?”
我楞了楞,看她笑眉喜眼的,倒也觉得亲切,“小妹凝霜,家父正是户部侍郎,请问姐姐是如何知晓,”躬身一礼回道,我不觉有点奇怪。
那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就没的错了,恩,杨远是我姑表兄,表嫂常跟我说起你,”说着指着我的左脸边又笑道:“表嫂说的真没错,沈家的五小姐实实的是一位美人胚子,就连耳边这一颗痔,都是那么的美!”
我的脸腾的似火烧了起来,心里不觉的恼了,什么样的人,竟然这样的口无遮拦,她犹在笑着,我冷了脸,转身走到一边,却仍能感受到背后的敌意和不屑。
她口中的表嫂是大娘的外甥女,未出嫁时常会过来小住,也算是一位温婉的女子,怎的嫁为人妇后,倒变得长舌起来。
那女子一时觉到了我的不快,惶恐起来,忙来到我的身边,正待说些什么,前面来了一个太监,尖着嗓子传话:“请各位小姐移步偏殿休息,待太后念完早经,再行觐见。”众人道了谢,跟着来到了边上一间偏殿,虽是偏殿,倒也布置得清雅,有宫女们捧出茶来,大家坐了,却是个个的心神不定。
我记得跟娘约好的,看看是时候了,跟小青使了个眼色,小青点了点头,我一笑,捧了茶站到窗下看那株植在盆里的大红色的海棠,现在还不是海棠花开的时候,这盆想是从温房里搬来的,娇娇的开得正艳,香气却并不浓郁。
低了头去嗅,却一失手打翻了茶盏,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的裙子上,立时一片狼藉,小青惊得叫了起来,忙忙的用绢子来擦,却哪里还能够救得了!
我皱了眉,看着众人幸灾乐祸的笑意,愁道,“这可怎么好?”
那穿杏黄色裙子的女子走了来,拉着我的裙子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湿成了这般模样,待会儿,可怎么觐见太后呢!”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显然是急了,忍不住的埋怨起我来,我见她的神情恳切,不像是装的,心里不免把刚刚怨嗔她的心,减了几分。
她嘟了嘴想了想,“你也别急,我家离这里近,我叫人赶回去拿一套衣服来,应该还来得及。”
忽然,小青在边上一拍手,“哎呀,怎么我就忘了呢,小姐,不用着急了,刚我出门的时候,夫人让我带了一套衣服备着天气冷的,”说着不待我开口,转身跑出了偏殿,一会,捧了一个包袱进来,笑道:“夫人吩咐的时候,我还笑来着,这大太阳的哪里就会冷呢,必是用不上的,没想到这会子,还真的救了急呢。”
那女子也笑了开来,拍了心口,“阿弥陀佛,可算是没事了。”
我扶着小青到了偏房里,换下了身上的衣服,小青冲着我一伸舌头,“小姐,我装得怎么样,没人看得出来吧?”
拧了拧她的脸,我也笑了,“小丫头,就你最猴儿精的。”
小青扭了身子不依道:“我哪里比得过小姐哦,小姐泼翻茶盏的手法,可也不赖呢!”
我假意板了脸,“大胆小青,竟然敢反口说起主子来了,看来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小青却是一点不怕我的,撅了嘴,“罢了,小姐,您是要打呢还是要罚,我都帮您记着,可好?”
嘴上说着,手上却是一点也不闲着的,立时就替我收拾停当,我扑哧一笑,却不再跟她斗口,照了照镜子,想了想,伸手将头上的钗也拔了下来,小青迟疑着,“小姐,这样妥吗?会不会……太素了点?”
我摇了摇头,“我只怕不够素的,”说完,又将早上刚套上的翡翠镯子取下来,只留了那对银镯子在手上。
正红衣
第四章 红衣
那黄衣女子一见我,就惊呼,“天哪,你……你怎么穿成这样的,这……这也太过寒酸了吧?”
我吟吟笑道,“没有事的,妹妹资质粗陋,想来也不过是给众位姐姐们做个陪衬罢了,衣着光鲜与否,又有何干呢?”
众位女子见我突然的寒酸朴素起来,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但随即又都带了笑意,嘴上却假惺惺的寒暄着。
我本不是最美的,但是,想必每个人都希望竞争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吧,而内务府早传出话来,这次太后替皇上选秀,八个人里,只留下四个的。
“太后有旨,传各家闺秀觐……见……”殿外,传话的太监尖了嗓子宣旨,几位待选的闺秀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忙忙的整衣抿发,唯恐哪里不妥。只有我闲闲的站着,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子。
随着太监出了偏殿,太阳已经到了头顶,阳光有点刺眼,我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碧空晴朗,万里无云,今天是个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而我,也是会如愿的吧。
换了宫女过来领着,依次进了崇秀殿,崇秀殿里处处精雅贵气,玉壁珠帘,无处不透着精致,迎面一座屏风上,苏绣的牡丹开得鲜艳无比,纱质的屏风后隐隐的坐着三位雍容华贵的女子。
转过了屏风,我们在女吏的引领下向上行礼,我缩在最后面,偷眼描向正中坐着的妇人,只见她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相貌依旧端丽,雍容中透着威严,这就是我们大肃朝当今的太后了,传说这位太后年轻时即魄力非凡,行事果断,当今皇上继位时年纪尚幼,由这位太后垂帘听政,朝政在她的手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天下臣民无不叹服。
两边陪着的,是皇后,以及宫里位分最高的瑾贵妃。皇后宝相庄严,矜持沉稳,瑾贵妃却是艳丽无双,风情万种,看着站了一屋子的闺阁娇女,眼里含着戏谑的笑。
我们八个人,排成了两排,在女吏叫到名字后,依次的走到前面让太后,皇后以及瑾贵妃观瞧,而留与不留,只在太后和二位娘娘的一念之间。
“江宁织造李德之女,李云儿,年十六……”
站在最前面一位穿红色衣服的女子款款上前,跪拜行礼。
“抬起头来,”一边的女吏面无表情的吩咐着。
那个叫李云儿的缓缓抬头,眼睛却无论如何不敢向上看,紧张得身子直抖。我在后面看着,心里忍不住的怜惜,都是花儿般娇嫩的女孩儿,无端的却来这里受这般的罪。
太后含笑端详着,殿里静静的没一丝儿声响,大家都在屏声息气的等着太后开口,这时,却突然的见一边的瑾贵妃咯咯的娇笑起来,转头向着皇后道:“姐姐,若是你在民间,她身上的衣服色,该是你才穿的吧?”
话刚说完,大家全都一惊,仔细再看,李云儿身上的衣服是正红色的雪纺缎,这种颜色,向来是身为正妻的女子方能穿得。
今日大家进宫觐选,若是选中做了皇上的妃子,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帝的妾而已,纵使皇帝的正妻因身份的尊贵换穿了明黄色,又有谁敢犯这个忌!
李云儿吓得冷汗淋淋,连连的嗑头求饶:“民女该死,民女该死,求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饶命啊……”
皇后并不言语,只抿了嘴微笑着,瑾贵妃叹息着,“好孩子,可惜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她也不是故意的吧,”皇后缓缓的开了口,却是为李云儿开脱的,“闺阁里的女孩儿家,又哪里知道这些,母后,您说呢?”
瑾贵妃看着皇后,要笑不笑的:“姐姐,你可真是个好心肠!”
“罢了,”太后终于开口,“今儿个替皇帝选妃,本是个喜事,皇后不计较,也就算了,”说完对着李云儿摆了摆手,有宫女过来领了她出去。
看着李云儿发白的脸,我深替她松了口气,心里赞叹,皇后实在是大度,母仪天下者,也只能是她这样的女子!
江苏盐运史陈年生之女,陈清莲,年十五……
两广都督夏文胜之女,夏燕儿,年十七……
……
随着女吏念出的名字,我身边的女子一个个的上前行礼,再一个个的被宫女领出去,殿里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俩个女子,那穿着黄裙的女子冲着我嫣然一笑,眼神里尽是真诚的鼓励。
诫
我冲她微笑了点头,心里叹着,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呢!
正俭眉而立,等着在叫到自己的名字时到太后她们的面前行个礼了事。却听太后“咦”了一声,说道:“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装扮的那么的素啊!”
我心里砰然一惊,太后问的,是我吧?
果然,女吏轻声回禀道:“禀太后,那是户部侍郎沈正远之女,沈凝霜,年十六……”
我站在后面凝然不动,心里懊悔万分,暗恨自己失策,原本想着自己满身寒素,必是不起眼的,没想到,在满眼的簪环翠绕里,我这一身的寒朴却是更加的惹了眼。
太后的声音亲切慈祥:“孩子,过来,给哀家瞧瞧。”
我只得走向前去,来到太后面前款款拜倒:“民女沈凝霜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又转头给皇后以及瑾贵妃行了礼。
“行了,别跪着了,怪累的。”太后看似心情很好。
谢了恩,我起身垂头站立,心里亦紧张起来。
瑾贵妃过来拉了我的手,口里叫道:“哎哟,这沈侍郎家就穷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这身上连个好点的妆饰都没有的?”
我一身的月白色裙子,上面连个点缀的绣花都没有,微带点粉绿的半旧外袄,亦是普通的料子,头上的簪子被我拿下了,只剩了那一朵芙蓉孤零零的立在发边,若不是怕太过素了犯忌,连这朵花我亦是要拿下的,腕上一对银镯子,虽是闪亮,亦终究是无光的。
太后却说:“你知道什么啊,这倒也不是穷,由此可见,那沈侍郎必是清廉的,皇后,你说呢?”
皇后笑着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我大肃朝有这样清廉的官员,实在是天下之福。”
瑾贵妃见她们都这样说,也只有跟着笑道:“臣妾愚昧,到底还是太后见识高。”
太后招手叫我近了跟前,细细的端详着我的相貌,半晌点头道:“好个娟秀的孩子,果然是好,只是沈侍郎如此清苦,好孩子,委屈了你了!”
我的心里哭笑不得,却又无从辨起,见太后怜悯,我唯有恭谨谢恩。心里却是悚然而惊,待选的千金里,唯有我被如此关注,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后抬头见了另外垂头站着的两位女子,冲着她们吩咐道:“得了,就剩这几个了,也别再拘着礼了,都过来吧。”
身穿杏黄裙的女子听了,立刻笑颜顿开,伸手就拉了另外那位女子的手,几步来到跟前,大大方方的落身下拜,“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瑾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呵呵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你瞧瞧这一大串叫的,头都晕了。”又拉了她们的手细细的看,边看边笑着对皇后和瑾贵妃说:“我看今儿个的女孩子们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皇后啊,可把你们都给比下去了呢。”
皇后忙站起身,恭谨的答道:“臣媳资质平凡,都是侍侯皇上的,只要皇上高兴就好,臣媳又哪里敢比这个呢。”
太后眼光深邃,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说笑罢了,皇后又何必认真,这样最好,后宫安宁和气,才是皇上和天下的福气。”
皇后和瑾贵妃点头称是,我在一边听着亦是冷汗涟涟,都说后宫里争宠夺爱,十分残酷,娘也说了,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想必太后当年亦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吧。所以,才有刚刚的告诫。
相惜
穿杏黄色裙的原来是江州刺史赵敬良的女儿赵紫芫,今年也是十六岁,太后见她性情爽直,活泼,大是喜欢,当时的就下了懿旨,留了她。
看着她脸上含羞带怯的笑,我心里惋惜,傻妮子,但愿你日后平安顺意。
正发着呆,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心里顿时砰砰直跳,太后却又把目光转了过去,对了女吏吩咐道,“行了,带她们下去吧。”
行礼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