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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那深处却又分明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烧攒动。我垂下眼睑,地面的青砖上刻有极精致的各色花卉图案,这样一块块砖的涌在一起,就如海一般的,向四面漫延开去,仿沸无边无际了,稍抬头一天看,却就直到墙角,如此而已.
  他终于开口,却是,“昨儿个晚上,祥芙宫的赵婕好段了。”
  这个消息听在我的耳内,我并不吃惊,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只笑道,“如此甚好,臣妾当年和她乃是同一日进宫,今儿又是一起走,黄泉路上也有伴儿了。”
  我这样说的时候,他的手难以察觉的轻颤,在他手边的案子上,分明有一个如血般艳红的托盘,只是和往日不同的是,三宝里的匕首白绞统统不见,只有一壶酒孤零零的放着。然而就算只是一壶酒,亦是足够了,里面的鹤顶红足以千净利落的将我送离这个世界!我轻轻走到那壶酒边,笑道,“赵妹妹只怕还没有到奈何桥,臣妾稍快些,想来还是能赶得到她的。”
  才伸手要去拿那壶酒时,冷不防英宏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眼里满满的全是血丝,他狠命的将我往怀里一拉,死命的抱住我,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他的喉咙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硬咽,让我知道,他此时心里有多么的悲苦.
  其实,真正苦的是他呵,我一了也就百了了,可是他,却还要强自振作了,为江山,为黎民,为孩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我在他耳边轻声开口,“皇上,能告诉我,那孩子叫什么么?”
  英昊,我给他起了这样的名字,只是,他用了没有?
  他的脸蹭着我的,我的脸上竟然已是潮湿一片,然而,我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流泪,他哑声道,“是你起的,英昊。”
  昊儿,昊儿,”我轻轻的笑,“谢皇上。”
  刘喜在边上亦随之落下泪来,他轻声的回,“刚才皇上已经正式下旨,将小皇子封为太子了。”
  我笑着点头,轻轻的拭着英宏的脸,“臣妾对不起皇上,欠皇上的,来世当牛做马罢.我才要挣脱时,语气疯狂热烈,却听他狂乱的叫出声来,“不要,朕不要,”他忽然一把将我的脸扳正,他们要这江山社稷,朕给他们,他们要坐那龙椅,朕也让给他们,凝霜,我只要你,只要你,咱们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无喧嚣的世外山林,朕给你一个东山隐境,
  如果说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我已经心平如水,那么他的这番话,就是在这水里扔了好大一块石头,我吓得一个激灵,脱口惊叫,“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这个地方太过肮胜馥凝,算来谋去,不就是为了那个权字吗?凝霜,你别怕,我带你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蛊惑。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已经流下泪来,他轻轻的吻上去,“我这就去跟靖海王谈,他要皇位,我要你,我们各得其所。”
  刘喜已经吓到浑身发软,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诚信,若夭下到了他的手里,老百姓可就遭映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那靖海王向来残虐”说着,他抹一抹睑上的泪,道,“他也定然不会放过皇上和娘娘的,定要将皇上和娘娘斩草除根了他才安心的啊,皇上,那时你三思 ,皇上。”
  说到这里,刘喜又咚咚的磕头,不几下,额头上就已经见了血。
  英宏的狂乱和刘喜的激动看在我的眼里,却是让我越来越冷静,我轻轻挣脱了英宏的怀
  抱,突然问,“皇上可还记得,当初皇后拿出来污臣妾清白的那封信么?”
  英宏冷不防见我此时竟然说这个,不由一愣,愕然道,“怎么?”
  我咬了咬牙,狠着心肠垂下头去看着地面,轻轻的道,“那封信 ,确实是臣妾所写.书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即,是英宏不信的声音,“是 ,你写的 ?”
  “是的,”我微笑着扬起头,“皇上还记得?”看着英宏的脸越来越白,我愈发笑得嫣然,那年大狩猎时,曾经送臣妾回去看娘亲么“有件事,在臣妾的心里已经憋了许久了,巨妾和表哥之间虽然并无不轨,然而”说到这里,我闭上眼,像是用尽了此时所有的力气狠命的说出口,“臣妾自小时起,就和表哥两情相悦了。”
  只听得“当哪”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随即我听见英宏重重坐进椅子里的声音,他的气息渐渐的凌乱,像是辞不及防间受伤的兽,除了有痛外,更多的却是不甘.鼓足勇气睁开眼,我又道,“臣妾蒲柳之姿,实不敢当皇上的青眼,虽承蒙皇上不弃怜借呵护至今,然而臣妾心里,一直牵挂的只有表哥,那封信,也就是当年回家时,从娘口里知道表哥一直耿耿于怀臣妾的进宫,日渐颓废,臣妾不忍,方才写下了那样的一封信。”
  见英宏依旧是极震惊,极意外的表情,我清浅的笑,“您瞧,臣妾欺骗了您的,可不止那么点子事呢,臣妾实在是 ,”说到这儿,我眼一闭,“罪无可恕。”
  英宏再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睑色苍白无灰,已经的死一般的颜色除了迷离恍惚的看着我,一时竟然忘了说什么。而刘喜,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脸上有一丝感激之色,在英宏依旧发呆的时候,他连连向我磕了几个头。
  我不由大是安慰,幸好,刘喜能明白!转身回眸间,书案上,一副明黄色卷宗赫然在目,分明是将我定罪赐死的御批,在那御批边上,是一枝极精致考究的湖州狼豪,上面已经饱蘸了鲜红如血的朱砂,那触目的红和着御批明耀的黄,份外诡异阴森。
  我的笑忽如暗夜里昙花般,瞬间绽开,缓缓伸出手,在英宏尚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提起那笔来,笔上挺直的竹质笔管捏在我的手里,是那么的妥帖,我白哲的手背上,微蓝色的青筋隐隐在现,随着我手腕的轻轻一转,鲜红的一个勾圈在“沈凝霜”这三个字上,竟然像是一副描绘得极精细得花样子般,那样的好看。
  这样的一勾,分明就如是判官下的一笔,论了罪的人,只要那饱蘸了朱砂的笔在名字上轻轻的一勾,这个人基本上就已经算是阎王殿里的人了。
  英宏的脸渐渐发白,他才要扑过来时,我已经丢下笔,身子极快的一转,一伸手,就已经将那壶毒酒抓在了手里,转过身来,我的声音忽然轻柔至极,“皇上,您多保重。”
  一扬手,清冽的酒就入了口,我竟然还能识得出,那应该是瑛儿酿的桃花酒,入口微甜,口齿里依稀还有桃花的清香,我突然就高兴起来,这样一壶掺了鹤顶红的酒,原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难喝。
  英宏尚保存着要过来抢的姿势,然而他知道已经晚了,睑上除了震惊,就只剩了呆若木就连刘喜,亦是目瞪口呆的站着,甚至,他连一声“恭送娘娘上路,”都忘了喊出口。酒入喉间,仿沸并没有什么感觉,身子却已经飘忽起来,酒壶落地,我只勉强对着英宏一笑,就转身,决然离去!
  院子里的梨花仿佛在一瞬间全都开了,一见了我,俱都大团大团的向我扑来,我的脚步踉跄着,眼前是一整片的白,身子旋转漂浮,忽然,在远远的一树开得最盛的梨花丛里,一个男子温润如玉,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他说,“凝妹妹,你瞧这银镯子可好 ?” 栩表哥”我喃喃出口。
  眼里恍惚是有泪落下来,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梨花纷落如雪,他的睑慢慢清晰,却赫然竟是英宏的脸!
  (正文完)
  番外篇: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儿满天飘… … 。”
  又是一年春天了,各宫里花开柳摇,刹是好看,年纪小的宫女太监们唱着这样的歌儿,
  笑容欢快的在花柳间穿拂,若蝴蝶般轻灵。
  “唉,皇上又发呆了,”天空里阴阴的,有细毛小雨依依的沾在人的脸上,腻腻的凉,刘喜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双手,愣愣的站在雁心湖边的英挺男子,心里暗自思衬着,然而这样的时刻,他再不敢上前去打扰半分,自从当年那样的事发生后,皇上的脾气就变得极古怪起来,动辄发火,近身服侍的奴才无不战战兢兢。
  雨渐渐大了起来,刘喜的心越悬越紧,正束手无策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脆声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这一声如同夭籁,刘喜不禁大喜过往,忙属身跪了下去,“太子殿下”听到声音,英宏这才回神,转过身时,亲切温和的笑意已经替代了满睑的寂寥,他笑着道,“昊儿,快起来。”
  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明黄色小哀龙袍,年约六七岁满脸稚气的小孩子恭谦有礼,
  有模有样的道,“谢父皇。”
  说完,一咕噜爬了起来,却又瞬间露出小儿本色,笑嘻嘻的过去拉着英宏的袖子道,”
  父皇在看什么?” 英宏抚一抚他的头,“父皇在看雨啊。”
  “父皇为什么要看雨?”无邪天真的眼睛咕噜噜的盯过来,稚儿小小的睑上满是茫然不
  英宏慈爱的将他抱在怀里,“因为春雨贵如油啊,父皇这维着这雨下得好不好,就知道今年老百姓的收成好不好了。”
  小小的稚儿是不会懂得的,只是胡乱的点头,随手拈起英宏束发金冠上垂着的夜明珠把玩了起来。
  英宏转向一边的宫人,神色冷然,不带一点表情的问,“太子这两天的睡眠饮食等可好
  一个矮胖的太监领事模样的人赶紧回道,“启享皇上,太子这两日睡眠啥食都很好,瑛妃娘娘每日都是亲自过问的。”
  “嗯,”英宏满意点头,抱着稚儿一路回了清心殿,远远只听得稚嫩的童音里,是英宏
  轻柔的呵护声。
  看着前面那对身份尊贵的父子,刘喜一头冷汗,亏得太子到了,若不然,皇上再这么淋雨下去,只怕定是要得病了的,那么自己颈子上这颗脑袋 ?
  当今世上,也只有小太子有这个能耐,可以让皇上轻易的改变主意了。
  这样想着,他顿时又是一身冷汗,看着已经走到前面的皇帝父子,他赶忙的跟了上去。
  回到清心殿时,就见一个娴静温婉的女子迎过来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英宏睑上有了微微的笑意,“你来了。”
  那小太子一见她,立即挣脱了英宏的手,扑向她怀里,极亲热的叫道,“母妃。”瑛妃怜爱的擦一擦小太子的脸,柔声道,“昊儿,你怎么又来吵父皇。”“昊儿想父皇了,”昊儿一歪头,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甜得腻死人的笑.
  刘喜过来轻声问,“皇上,午膳的时辰到了,要摆膳么?” 英宏点头,一指瑛妃,“一起用罢。”
  瑛妃的脸上顿时起了一阵红晕,她微微沉身,笑道,“是。”正用膳的时候,英妃看着英宏,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这按规矩,内务府今儿早上过来请示臣妾,今年又该大选秀了,问要不要发牌子出去?”
  在当年的那件事后,隔三年一次的大选秀已经被取消了两次,朝巨乃至百姓全都议论纷纷,宫内的妃子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当年的那一事之后,敬事房每晚送上的绿头牌几乎就再没有被翻起过。就算是身为宫里位分最高的瑛妃,皇帝面前那样得睑,却也只是客气礼遇罢了。
  想到这个,瑛妃的脸上就忍不住的幽幽黯然,沈姐姐已经走了那么多年,皇上也还是没有从那份阴影中走出来,除了面对小太子时,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而虽然知道新人进宫,对于宫内的旧人将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漳,但她还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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