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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焱潲轻笑一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是想要得到他,就耐心候着。”
  谷无忧沉默了片刻,神色微微放松,道:“事成之后,天下归你,清帝归本侯。”
  焱潲斜眼睨了他一眼,呡着唇不说话,心底慢慢盘算。
  此时此刻,龙帘和茛觿在主营里,无声的看着面前铺开来的战形图,上面勾勾圈圈画了许多印记。
  “殿下觉得,南国迟迟不肯动手,原因是什么?”龙帘按照茛觿的指令小心收起战形图,问道。
  茛觿淡淡道:“其一,他们想要打水战,准备不足。其二,他们在与我军打心理战。”
  谁都知道,南国水军连周边小国实力都不如,不可能是要打水战自寻死路。最有可能的就是茛觿说的第二种,心理战。战役不怕兵力弱,就怕士兵底气不足。
  茛觿仰着头靠着檀木椅,悠悠道:“天下事,成于勇而败于怯。”
  南国的谋略在于,南岸虚张声势挫败北岸士气。北国谋略在于,北岸悠闲自在镇定军心。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南国北国做足了准备,就等战役号角吹起,鼓声响起。
  次日,北岸主营有人通传,说是南国军队在护城河南岸登船。
  三万兵力随同五十战船迎战,这是清帝下的命令。
  北国的护城河算是宽大的了,南国北国战船下水也不显得拥挤。茛觿没有亲自上传,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坐在营帐里听着消息。
  “殿下,前面来了战报,南国下水士兵整整比我们多出了半成,他们人多而且士兵们个个拼斗得猛。我军根本不占上风。”龙帘额角溢出了冷汗,尽量让自己镇定。
  茛觿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就像水面上拂过的微风,不起波澜,“半成兵马也是难为南国了,去告诉我们的水军将领,只需败不许胜,差不多了就撤。”
  龙帘一惊,但他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茛觿的用意。北军虽然兵力强大,到底还是比不过南国的拖延战术,倒不如暂且给南国北军败落的假象,也好养精蓄锐。
  一柱香,又一柱香。
  龙帘匆忙掀开主营的帘子,脸色有些苍白,道:“殿下,没用。我军后退一步,他们后退三步,分明就是故意要引诱我军将领追赶。”
  如果说北国刻意要输,那么南国就是刻意不让北国输,特意要让自己在北国之前先输。看来南国的战术转变还真的迅速,明明两柱香之前还是那么强势。
  “知道这次南国水军将领在哪艘船上么?”
  龙帘思索了下,道:“有探到指挥船的位置,但是周围有船只保护,进攻不得。”
  茛觿只好作罢擒拿南国水军将领的打算,道:“通知我军将领,半柱香更换一次指挥船只,记住,不要让南国任何一个人发现我们真正的指挥船只。”
  同样,南国这边也在寻找北国指挥船只,可怎么也找不到。
  焱潲单手撑着下巴,绕有趣味道:“有点意思……”
  再次之前,他没有真正和茛觿面对面作战过,如今成为了真正的敌人,他却不禁开始对南北战事上心了。
  第七卷 一曲流觞 (六)
  水战拖拖拉拉打了三日,双方多多少少都有伤亡,南国不说,北国派出去的三万水军,能够完整回来的只剩下一万多点。要不是他强行把水军撤回,还真的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军用开支很大,将士们的斗志大不如以前。不过这不是茛觿所担心的,因为按北国的兵力,不会存在需要他国援救的现象。他现在只想知道一点,焱潲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从他知道南国主帅是焱潲之后,他便知晓这场仗不好打。其实也有些看不透新帝,焱潲的尚书之职只算作是南国的一个文官重臣,怎么就派来领战了呢。新帝看中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茛觿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脖颈。他本来有许多种可以来对付南国的战术,可这三日,不管北国用什么战术,南国便照搬照做,到头来就是在费力气。这就是南国的战术?
  无论无何,他都不能让南国冲破北国的城门,起码……在他还能活着的这段时间。
  焱潲他,一定是恨毒了他吧。也罢,再过三个月,他就再也不会看到焱潲恨他的神情。
  其实,挺好的。
  龙帘匆忙掀了帘子进来,面色有些凝重。他来到茛觿身侧,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茛觿,道:“殿下,这是南国的和解信。”
  “念。”茛觿怔了怔,蹙眉道。
  这南国究竟是要做什么?消耗他兵力不说,仅仅对战三日就想和解?还是说,挑起战争根本就是在胡闹?
  龙帘二话不说,展开信纸一字不差地念了下来。他认得这字,是焱潲亲笔不错。
  很平凡的一封和解书,却让二人的心无故紧张了起来。书中完全是焱潲的口吻,虽然字面无奇,字里行间却表达出如若北国不去,就动手毁了北国。然而他指定前去谈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茛觿。
  张口就要清帝前去,还真的是胆大妄为。可是茛觿有选择的余地么?这和解书倒不想是和解书,而是命令。
  龙帘黑着脸,手中攥着书信狠狠地揉成一团,面露不甘,“殿下还是别去了,属下去。”
  茛觿沉思了片刻,道:“不必,朕自己去便可。”
  龙帘自然不会答应他只身前往,茛觿身负炎毒那么虚弱,如果对上焱潲,就算武功再高也让人担忧。他道:“殿下切勿轻易前往,南国那边指不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殿下若执意要去,务必要让属下一同前往。”
  茛觿看着龙帘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知怎的笑出了声,“龙帘,朕知道你忠心于我,却没必要这般为朕考虑。”他停止笑颜,目光骤冷,“再者,像朕这样的命,就算活着回来又能如何,朕只剩下三个月了。”
  龙帘没想到茛觿会提起这事,不由得眼眶一酸。他跟着茛觿很多年了,很多时候茛觿并不是把他当做仆人,而是得力的左右手。龙帘本人对茛觿是充满感激的,可现在,茛觿的生命在流逝,过一天就少一天,要他怎么能够不难过。
  “殿下……”
  “就算朕不在,你还有阿千。”
  龙帘微怔。没错,他还有阿千。
  他还有阿千……
  可为什么他想到阿千,鼻子这么酸呢。阿千和茛觿之间,他选择了忠于茛觿,而龙帘和焱潲之间,阿千选择了忠于焱潲。这就是他和阿千之间的羁绊,也是茛觿与焱潲之间的羁绊。
  还是说,他们还是太过应接不暇。
  第七卷 一曲流觞 (七)
  次日,南国军队果真退兵。像是预料到一般,南国早早就派了轮船停靠在北岸,接茛觿前去谈判。
  龙帘才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茛觿送上船,此刻他对于南国,是极度的不信任。他特地备了一艘船准备护送茛觿去谈判船只。可当他看清楚从南国船只出来的人之后,他猛地愣住。
  阿千。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阿千显然在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龙帘,脸色有些发白。他受命来接清帝,却不想遇到了龙帘。其实,他是渴望见到龙帘的吧?因为有清帝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叫做龙帘的皇侍。
  二人目光灼灼,对视了良久却一句话也不说。三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他们是否曾仰望同一颗星星,对星星述说着对彼此的思念?可又为何,面对面的瞬间,却无言以对。
  因为他们是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
  “清帝请上船。”阿千强行将自己留恋在龙帘身上的目光收回,低声对一边的茛觿道。
  茛觿抬首看了龙帘一眼,独自上船。龙帘当做没有看到阿千,登上北国派来的护送船。阿千见龙帘如此反应,苦笑一声,跟在茛觿后面上船。
  上船后茛觿久久盯着阿千的侧脸,快到目的地时才道:“他很想你。”
  阿千嘴角自嘲般的勾了勾,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可我们……终究是敌人。”
  茛觿无言。是啊,他们终究是敌人。就像他与焱潲,纠缠这么久,还是躲不开兵戎相向的结果。他们生来是敌人,活着是敌人,死了还是敌人。茛觿很想问自己,当初选择把心给焱潲,到底有没有错。
  或许这世间本无论对错,错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的本性,错的是这世俗。
  船缓缓停在护城河中央,与另一条南国船只碰头,也就是所谓的谈判船只,自然,龙帘的船只一直在旁边守候。
  茛觿被阿千扶着转移至谈判船只,进去前回头莫测高深地看了龙帘一眼。这个眼神,让龙帘心底油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然而,他此刻面临着的,是他永远也不想拔剑相对的人——阿千。
  挡住龙帘是焱潲作为主家下达的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阿千的手探向眼间,有些无力地握住剑柄。心痛,他不想面对,可是他不能。
  龙帘冷眼瞧着阿千拔剑的动作,头部像是被人猛地撞击了一般,半天没有反应。心慌蔓延在龙帘的心头,更多的,是背叛的苦涩。
  他配合一样抽出腰间的长剑,冷笑道:“阿千,你信么,曾经我想过,如果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会站在你身后,为你背叛所有人。可为什么,今日我见到你,却只有心寒呢?”
  阿千苦涩一笑,笑的让人心痛,“龙帘,因为我们,都是彼此的背叛者。”
  没错,龙帘为了茛觿,背叛了阿千。阿千为了焱潲,背叛了龙帘。他们到了分别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双宿双飞,而是选择继续忠诚。都怪这该死的忠心。
  谈判船在他们二人思量着如何一剑命中要害时悄然离开,茛觿在船内感受到船的移动,微微蹙眉。
  因为这里没有人,至少没有让他看到。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人,是他不愿意伤害却不得不用谎言去伤害的人,他也明白,所有的错,都是他一人所致。
  身后的帘子被无声掀起,露出一张冷漠绝容来。然而茛觿背对着,什么也没有察觉。
  忽的脑后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后倒去,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意识涣散。
  伸手拖住他倒在怀里的身体,焱潲却一点也不因为目的达到而高兴。他弯腰横抱起他,却为他抱在手中轻飘飘的就像孩童一样的身体一惊。他低头细看茛觿的脸,疼痛带走了他脸上仅有的血色,三个月不见,竟也瘦成这个样子。
  眼里闪过一刹的柔情,立刻被痛恨的冷淡掩盖,焱潲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他勾唇冷冷地笑,君茛觿,接下来,是属于我的时间。
  第七卷 一曲流觞 (八)
  清帝和谈,南北停战。
  北国诸位大将在北岸等候良音,等了半日,不见清帝回归,只见护送船只送着受了重伤的龙帘回来。同样,在南国尚书下命收兵后不出两个时辰,尚书府便有人通传,阿千近侍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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