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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无数纵横交错美丽光痕。
  “小六儿,看到这些许愿星了吗?”
  白夏拼命仰着头,不敢眨眼,生恐错过任何景象,哪怕视线早已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昭哥哥,以前那两颗许愿星都不灵。但是今天有这么多颗,一定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对不对?”
  “对,因为这些星星是我亲手放上去。”
  “希望我爹我娘我哥哥嫂嫂们,希望苏伯伯苏伯母昭哥哥,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小六儿,你漏了你自己。”
  “嗯对,还有我。我们大家,永远都不分开。”
  她命,不属于她自己。
  父母给她发肤身体,将她带到这世上。又和兄长,和苏子昭一家,和所有关心她疼爱她人一起,不计代价不惜一切与天争寿,只为了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
  这其中凝结了那么多人心血心力期盼爱意,她唯有接受,也容不得她辜负。
  所以,她只能,而且必须,独活。
  其实,对于萧疏和她而言,一切似乎并没有丝毫改变。
  但是,她却变得不敢面对他,甚至不敢好好看他一眼。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坚强,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度过没有他那漫漫几十年。
  更因为,她真很愧疚,她把一个生机会,留给了自己……
  这个选择,她做得究竟对不对,没有人能回答,她也不会问出口。
  也许,只能等到有一天,她看着满天星斗,找到属于他那一颗,才能知道答案。
  也许,要一直等到她也变成星星那一天,才会知道。
  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自已然恢复沉寂漆黑夜幕收回视线,将眼角泪擦干,白夏走到苏子昭身边,看着他弯起眉眼和唇角浅纹:“昭哥哥,你笑起来真很好看。所以,要常常笑才对,不然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苏子昭微微别过脸,几不可见点了一下头,淡淡道:“放心吧我会,否则,恐怕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不会笑男人。”
  未散尽火药味混合着湿润水汽,有些呛鼻。
  “小六儿,这场烟花就当是提前为你庆祝生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是我见过最棒!”
  “那当然,攻陷‘琅琊岛’后,我就一直在寻思怎么把将来用不到了炸药本事化废为宝,后来一想,你爱热闹爱新鲜一定会喜欢看……”
  说到这儿,一顿,又一笑:“我总算又多了个谋生技能,万一将来不教书,就去摆摊卖烟花……对了,我明天就启程赶回去,告诉他们,你一切安好。然后再随大家一起过来,送我们小六儿出阁。”
  白夏一愣:“怎么……这样突然……”
  苏子昭最后戳了一下她脑门,答非所问:“就再给那小子几个月时间,若还是学不会如何待你好,你几个哥哥想必不介意亲自教他,到时候,可就没我这么好脾气,只炸一间房子作数了!”
  “昭哥哥……”白夏上前一步,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我舍不得你……”
  苏子昭轻轻拍了拍她后心,没有说话。
  舍不得,也终须舍。
  她字字句句都在憧憬着嫁于萧疏之后生活,心心念念都在担心着日后和萧疏家人会否相处融洽,既如此,又岂容得他不舍。
  只是,本想今后每年她生日放给她看烟花,再也不会点燃第二次了。
  只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学会对除了她之外女孩儿笑……
  第四十二章 仍是不留
  大半个坤城人都在璀璨了夜空烟花中叹为观止流连忘返,这些人里不包括萧疏。
  他独自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只是微垂眼帘将空空目光凝聚在了院中被照亮青竹上,明明灭灭间,仿若不真实幻境。
  渐渐,黑暗重新掌控世间,喧嚣散尽。
  又过了许久,萧疏方打开房门,缓步走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硫磺味,钻入鼻中,迅速直达四肢百骸,带着灼烧刺痛。
  即便没有亲眼得见,也不难想象那场烟花有着怎样摄人心魄美丽,亦不难想象仰着脸看着朵朵繁花盛开那个人,有着怎样明媚灿烂表情。
  苏子昭待白夏不仅有事无巨细关怀无微不至呵护,而且还会费尽心思逗她高兴让她开心。
  而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怎样才叫爱一个人,又要拿什么去爱她……
  不知不觉来到客居外,硫磺味似乎更重了些,抬眼望,天上偶尔还会飘过一缕薄薄白烟,见证着之前美景和欢笑。
  院子里传出说话声,一个清朗,一个清脆,就如山间风应和着小溪水。
  萧疏低下头,无来由笑了笑。
  那种无拘无束快乐,既然不属于他,便不要再打扰。
  恰在此时,忽听一阵脚步声,虽心知应该速速离开,然则身体竟再不能动。
  耳闻门开,紧接着是略显惊讶声音:“你……”一顿,又闻门关,足踏青石板,至身后停下,话语轻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探询:“诤言,你是来找我吗?”
  转过身,看着面前人,萧疏微微笑了笑:“路过而已。”
  “噢……”白夏点点头应了声,手指无意识地将辫梢卷起又放下,却不知该说什么。
  萧疏见她失望之色难掩,稍一踌躇,终是轻轻一叹:“夏夏,我是来跟你道歉,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
  白夏偏首看了看他:“你为什么要吃榛子酥?”
  “我只是……”萧疏勾了勾唇,露出几分自嘲:“看你们吃得那么香,所以有些嘴馋。”
  “仅仅因为这个?”
  “不然呢?难道你真以为,我是在故意自残希望能够引起你注意和同情?”
  白夏一遍遍卷着发辫,看着自己鞋尖,沉默片刻:“诤言,我很没用对不对?不仅不会琴棋书画,而且不会女红不会理家,唯一会做一道小点心,你还不能吃。”
  还有,那点心其实是专门为了一个人才学,是为了日后能够特地做给他吃。而那个人,却不是萧疏。
  只是这句话,白夏却没有说出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看到萧疏居然在吃榛子酥时候,她才会发脾气才会如此失态。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竟从来没想过要为了他而去做什么。
  苏子昭说萧疏不知她喜好,可事实上,她又何尝知道萧疏爱吃什么样菜爱喝什么样茶爱看什么样书……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时日无多结局,于是双方都只想着抓住有限日子,想着如何在仅有几年里完成别人需要用数十年来经历生离死别,却忽视了日常生活中诸多细节,看轻了点点滴滴平凡中透着隽永和珍贵。
  萧疏又是一叹,抬手想要抚上白夏面颊,却至腮边寸许处猛地一停,转而滑落,指尖拂过她肩头:“有片树叶……”
  似是觉察到了欲盖弥彰尴尬,于是骤然停止,收回手,负于身后,淡淡道:“这些事会了更好,不会也没什么。毕竟不能要求所有女子都如大家闺秀般知书达理,至于下厨烹饪,自有下人们去做,还更能合胃口些。”
  白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番话意思,不禁愣了片刻:“你是说,我不如那些大家闺秀?我亲手做饭菜不如你家厨子?”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何至于你想那么多?”
  “我一个深山老林里长大野孩子,自然是比不了那些养在深闺大小姐们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能陪着你抚琴吹箫吟诗作对!”
  萧疏蹙了蹙眉,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
  白夏发作了一通后,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得够可以,搞不清楚这股邪火是从哪里冒出来。但虽然如此,却到底拉不下脸主动开口,便也只能别扭僵着。
  一时相对无言,夜风将硫磺吹散,湿润空气里多了花香芬芳,沁人心脾。
  一粒水珠从头顶叶边掉落,正中白夏鼻头,萧疏见了不由莞尔,下意识便伸手去擦,待到察觉,指腹已触上了她肌肤。
  白夏微微向后一缩,他手随之一僵,停在了半空,眉宇间被霎那涌起落寞吞掩,藏无可藏,避无可避。
  “夏夏……”
  艰涩嗓音给这两个字平添了几分沉甸,随之而出话语似乎是可预见重逾千金。白夏心头一跳,顿时不管不顾向前一扑,紧紧搂着他,让那些一旦说出便无可挽回话只能聚集在舌尖,无法启齿。
  “诤言对不起,这些天都是我错,我不该不顾你感受只顾着自己,以后保证不会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要珍惜,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呢?重新开始吗?”萧疏苦笑着将她拉离自己怀抱,话语里寡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夏夏,你说出这样话,其实就代表你已经动摇了。没有结束,又谈何开始?”
  白夏傻傻看着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干得厉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因为她忽然像是看到了曾经自己。
  得知了自己病情,她刻意疏远了苏子昭。后来在发现和林南之间渐生情愫时候,便又借机果断离开。
  究其原因,无怪乎是不想连累对方。
  苏子昭于她而言,如父兄如师长,是自幼仰慕和依恋,这份感情里也许有朦胧爱情,但更多是亲情。若假以时日,未尝不会生出相依相伴天长地久。但一切却在她十三岁时,在懵懵懂懂尚不完全明白男女之情为何物时,戛然而止。
  而林南,则是在她孤身离家独自游荡,最茫然最无助时候出现。他温柔体贴风趣幽默见多识广,陪着她游山玩水倍加呵护。这让她想起了苏子昭,于是不由自主便想要亲近。但很快就看到了林南真正身份真实性情,让她梦醒。
  如果说,无论对苏子昭还是林南,她都因为同样缘故而刻意有所保留,约束着自己感情,从而未曾深陷沉沦话,那么对于萧疏,她却是打从开始,便倾尽了所有。犹如飞蛾扑火,在明知结局情况下,将自己燃尽。
  是啊,两个都是要死人了,谁也不连累谁,谁也不欠着谁,何妨无所顾忌爱一场,成全短暂生命中无悔无憾。
  然而,天意弄人……
  如今白夏完全可以看清萧疏所思所想,看清他挣扎。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确定。
  会不会,现在萧疏恰如以前她,并没有完全投入自己感情?
  所以,才能够说退就退,说放手就放手……
  若如此,这段情,未免太不公平。
  只可惜,她付出,已经再也收不回。
  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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