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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从未见他抽过烟!
  玎珂只觉心酸难忍,恨不能冲上前扑进他的怀中,可终究却如雕塑般伫立不动。
  徒有四壁的长廊漆黑而冰冷,沈淙泉身着卡其色的军装立于窗前,傍晚的风卷着凉意袭在他的脸颊上,他眼眸隐藏着看不清的沉重,一支烟在他的指间,如同星光闪烁的微火,伴着夕阳越发令人酸楚。
  如鲠在喉,玎珂抽泣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沈淙泉蓦然回过眸对上她的眼神,这一刻犹如曾经,连时间也静止不前,“玎珂!”一声呐喊仿佛穿越了千年,哪怕是隔着众人她也能一眼找到他的身影!那时她不顾一切的奔下甲板,只因他是沈淙泉!
  而现在他却凝视着玎珂许久,竟脱口而出:“钟离小姐!”
  钟离小姐?
  他刻意为他们画下永生无法逾越的沟渠!
  “为什么回来了不见我?”她笑着问他,可汩汩涌出的却是止不住的泪水,她哭起来总是睁大眼睛,任泪水剪不断的滑过脸颊,这样刺痛的眼眸看得他不由一颤。
  沈淙泉详装看不到她的眼泪,竟是别过头对着窗外,手指一弹,烟头带着火星滑过一条半弧抛出。
  “就算是朋友也该见个面,不是吗?”玎珂一步步走近,她不相信他对自己连一丝情感也没有!
  玎珂逐渐靠近他,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微弱的烟草味,同他一起站在窗前吹风,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庞上,青丝旗袍衬着凝脂的肌肤荡人心魄,他的眼眸却如同绿叶,爬满条条血丝的脉络,蔓延着无尽的惆怅。
  沈淙泉低下额头,轻托起玎珂的脸庞,扬起的唇角仿佛在等待他的默许。他只是凝望着玎珂紧闭的双眸,修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滴,他的脸颊逐渐靠近,呼吸间皆是若有若无的兰香,沈淙泉却忽然推开了她,竟转身大步离开。
  “沈淙泉,你喜欢我!对不对?”玎珂后面的话变成了哭腔和不自信,望着他毫不回头的身影,军靴踏着地板嗒嗒作响,竟是如此决然。
  空荡悠长的走廊只剩下玎珂一人,身旁的窗边还留着许多吸完的香烟,玎珂伸手用指尖滑过微润未干的烟头,仿佛它们凝聚着什么力量,紧紧捆住了她的灵魂。
  走出军部的门,外面已有些飘雨,玎珂没有叫黄包车也拒绝了军官的车,只是独自走在上海的街头,雨却越下越大,直到全部打湿她贴身的旗袍,玎珂踏着青石板路却毫无知觉,行人像兔子般迅速消失,雨帘内只有她一人漫步。
  “少帅,那是不是玎珂小姐?”
  一听到玎珂二字,就像当年为了白天雪地间一点红,袁尘毫不犹豫的推开车门跳下去,倾盆大雨从房檐上流下来,雨水在街道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他却穿过雨帘来到她的面前。
  玎珂颤抖着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双臂间,袁尘伸手抬起她的脸庞,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过脸颊,她那灿若繁星的双眸却黯然失色,睁大眼睛任泪水和雨水混淆。
  何副官手持黑雨伞在身后为他们撑着,袁尘却再不忍看她的模样,慌忙将其搂入怀中拥上车。
  “打电话给钟离司令,说玎珂在我这里,让他别太挂心。”袁尘说话间头也不抬,只顾低头拿帕子擦拭玎珂额前的雨水。
  陈副官看这玎珂小姐有一群医生照顾,袁尘却依旧舍不得离开半步。他只得打电话到司令府上,可司令一听说女儿在袁尘那里,居然问也不问乐呵呵的挂了电话。
  “夫人的烧已经退了。”旁边医生见袁尘如此细心,只当是他的夫人便如此答道。
  袁尘点点头,送走了医生却发现自己的军装居然早已湿透了,这才抽出时间去更换衣服。
  黑暗中只有床边一盏灯照着微弱的光,袁尘却趴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的脸庞一丝不动,她时而眉头轻蹙,袁尘慌忙将手搓热,直到指尖不再冰凉,方才敢伸手轻抚她的眉。
  他粗粝的手指像解开一个个死结,慢慢熨平她蹙成一团的柳眉,小心翼翼的生怕连呼吸也会吵醒她。
  “你在梦里也不开心吗?”袁尘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蚋,仿佛自言自语。
  “淙泉!”玎珂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袁尘赶紧低下头细心听,却听见她清晰的念着,“淙泉”“淙泉”,重复的字如同深情的呼唤,时高时低,连绵不断,听得人痛彻心扉。
  袁尘如同触电般浑身麻木,眼眸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恨意。
  “咳咳……”听到咳嗽声,袁尘立即坐起慌为玎珂掖了掖被子,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扫过她的脸庞上,干裂的唇角如同枯萎的花朵,等待温情的呵护。
  袁尘只觉心跳加速,竟忍不住低下头将唇逐渐贴近她,微弱的呼吸卷着兰香暗盈,玎珂却猛地睁开眼眸,同他四目相对。
  袁尘赶忙坐直靠在椅背上,刺眼的阳光洒进她的双眸中,初睁眼睛的一刹那她竟冲袁尘灿然一笑,眼睛弯得似弧线般,溢出无尽的灵韵来,“淙泉?”
  炽热的心顿时变得冰冷,四分五裂再难拼合,逐渐闪过阳光的白亮,袁尘的轮廓清晰起来,原来不是沈淙泉!
  玎珂立刻垂下眼眸,却藏不住的黯然神伤,她的眼神变化太快,快得连袁尘的心碎也看不到。
  “多谢少帅照顾,玎珂告辞!”
  袁尘立身站在窗前,双手剪在背后,并不理会玎珂的话,她亦不希望他有所回答。
  “玎珂小姐,我开车送您吧?”何副官好意上前,玎珂却摇摇头拒绝。
  她的身体微晃动着,步子略有些踉跄,异常苍白的面色犹如鬼魅。
  袁尘站在窗前,阳光照着他干净的衬衣,身旁窗帘顺着风凌乱的飘扬,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却紧锁着楼下那抹冷清的身影。
  “少帅?”何副官开着黑色的劳斯莱斯紧跟在黄包车后,她瘦弱的倩影在车座上摇晃着,袁尘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前方她倾泻的青丝,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苍白的手腕紧握住黄包车的车侧。
  总是背影。
  他总是在她的身后凝望,在她身后紧随,她却从不曾知道。
  “少帅,玎珂小姐去了陈副官家!”何副官的话如同蠕动的春蚕,啃食着袁尘最后的一点期望。
  袁尘眼眸闪动,如同破碎了一地的玻璃,他守候在她的身后,而她终究要走向另一个男人!
  正文 爱若流水
  作者有话要说:</br>加收藏哦!务必要加收藏哈!小影保证后面越来越精彩哦!大家多多支持哦!<hr size=1 />  “淙泉去军部了,不在家。”佣人照旧回答,欲关门的瞬间,玎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猛推住门,“帮我把这个交给淙泉,好吗?”
  佣人眼见这位是常来询问的小姐,不同寻常人的姿色艳美,如今却面色憔悴形同枯槁,佣人一时心软听着她近乎恳求的话语,只得点头接过她手中小小的信笺。
  玎珂嘴角一勾,转身朝着阳光明媚处走去。
  “我就说玎珂生来便是富贵的美玉命!”二夫人讨好的奉承着。
  大夫人瞧着满屋子成箱的珠宝,也乐得直夸玎珂,虽说上海号称“中华的钱包”,可没想到北平居然送来如此厚礼。
  “玎珂,你以后嫁到北平,可要常打电话回来!”司令靠在沙发上,叼着雪茄念叨着。
  “玎珂,去北平当了司令夫人可千万别忘了二娘啊!”说话间二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却不忘狠狠瞪自己女儿一眼。
  这席话听得钟离弦心里不是滋味,正如屋内人人皆知玎珂对沈淙泉大胆的爱意,父亲却始终打算将她嫁给北平的少帅,昨晚玎珂留在少帅处彻夜不归,更是坚定了父亲的决心,谁知玎珂还未到家,北平就已送上如此重的礼。
  玎珂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如同别人的电影,每一幕都和自己无关。
  “你有多爱沈淙泉?”钟离钦趴在湖水边的栏杆上侧目问玎珂。
  这是他们姐弟鲜有的认真对话,迎着阳光连玎珂也有些看不清钟离钦,两人一高一低倒映在湖水中。
  “很爱!”
  她总是坚定的咬住这两个字,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倔强。
  钟离钦没有笑亦没有回答,依旧只是趴在栏杆上望着一池如镜的湖水,仿佛他的心一般,任何女子都只能荡起圈圈涟漪,却终要归于宁静。
  “那你有多爱行素?”玎珂问出这话却觉得后悔,实在幼稚,也许他根本不曾有过爱。
  钟离钦却笑如往常,口吻中深情的带着回忆,“比很爱还爱!”
  比很爱还爱?
  那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不需要钟离钦的回答,她也知道答案,正如她和沈淙泉,再多的情感都只是枉然罢了。
  此时二小姐钟离媚被母亲骂的不轻,气得跑到院内透气。
  “小姐,那是不是少帅?”女佣摇摇二小姐伸手指向不远处,钟离媚一听少帅两个字跑得飞快,袁尘绕着幽径小路正朝大厅方向走去,钟离媚慌忙卷起旗袍跳过花丛,旗袍的叉开得稍高,露出一双白皙的秀腿。
  眼见袁尘和何副官走来,钟离媚猛地自花丛中跳出来,“哎呦,头好晕啊!”她娇嗲的叫着,一个踉跄竟倒在了袁尘的脚边。
  何副官看得偷笑,这个钟离媚小姐不止一次跑去找袁尘,袁尘出于对钟离家的客气只是拒之门外,若往常早就厉声大喝了,谁知他今日专程来找大小姐玎珂,这个二小姐又跑出来勾引。
  袁尘瞥了眼地上躺着的美人,她也正半眯着眼瞧着袁尘,详装昏迷却不忘摆出诱人的姿势,袁尘冷哼了声竟从小道的另一侧绕了过去。何副官想笑又不敢笑,也只得跟着袁尘绕了过去,居然把送上门的美色丢在了路边。
  母亲竟还骂她,这哪里是她不争气,自己恨不得扒光衣服站在袁尘面前,可这个少帅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见到她如同避鬼般恨不得赶紧躲开。
  钟离媚从地上跳起身来,也顾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尘,已气得双手叉腰,哼唧的骂着只能扭动腰肢离开。
  “你在回忆我们见面时的场景?”慵懒的声音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湖水中的金鱼摆着尾巴游走。
  身后袁尘的话倒是把玎珂逗笑了,那时她听父亲说要开宴会欢迎少帅,她吓得溜到湖边,谁知回眸间却准确无误撞上他的眼神,她竟是一怔,转身拔腿就跑。
  钟离钦不知何时早已离去,袁尘趴在她身旁的栏杆上,湖水中映着两人般配的倒影,“我今天回北平。”
  袁尘说话时凝望着她的侧脸,玎珂却好像没有听到,平静的如同一池湖水,没有半点波澜,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又说了遍,“我今天要回北平了!”
  “一路顺风!”没有情感的回答,甚至连敷衍都没有。
  袁尘低下眼眸,注满看不见的痛楚,却抬起头淡然一笑,“谢谢!”
  他伸出粗粝的右手,带着长期握枪的茧子,玎珂任他伸着许久的手方才回眸,却不是迎上他的掌心,“既然少帅有心上人,为何还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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