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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摆了摆手,说:“不要到哪里都搞特殊,我看学军在外面就是要多锻炼,什么都要学着适应,上铺怎么了,别人不也一样睡吗?胖,正好可以减肥。”
  大个子气得在宿舍乱转,但能看得出他在中年人面前还是有所收敛,不敢放肆。
  我看了一下,李权睡上铺,这三个人只有我是下铺,那个大个子爬上爬下确实也不是很方便,而且正如中年人所说,上铺整洁安静,适合看书休息,也不错,我便对大个子说:“这位同学,你睡我这铺,我去睡上铺吧。”大个子听了非常高兴,那个中年女人也连忙转过身来,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
  我的好意无形中给妈妈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妈妈不得不把刚为我精心布置好的铺盖从下铺移到上铺。妈妈显然是第一次爬这种上下铺,因不得要领而略显笨拙。我担心妈妈可能踩空于是提出自己上去收拾,妈妈却异乎寻常地坚持着;好像铺好这张床是件很关键很复杂的事,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胜任也不能做好。
  再次收拾完以后,妈妈又过去给大个子家长帮忙,中年女人嘴上客气着,但很明显不想让妈妈碰他儿子的东西,妈妈没有感觉到,仍然热情地帮忙,那中年女人慌忙地护着,局面有点滑稽。我把妈妈拉到一边,说:“妈,您也累了,休息一会吧。”妈妈很认真地说:“我不累,他们东西多,我帮他们收拾一下也是应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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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寡母(二十一)
  吃过饭,就是公车回程的时间了。我要送妈妈回,妈妈非要给我刷完饭盆才走。刷盆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凉水,妈妈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天,然后用衣袖夸张地抹嘴,流露出一副酣畅淋漓的样子。也许是马上就要和妈妈分开了吧,我看着妈妈每一个表情都非常难过。
  妈妈要回家了,我和她一起到公车站。远远地看见公车驶来,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手忙脚乱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到我手里,庆幸地说:“还好没把这钱忘了。这是生活费,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我拿着钱,潮潮的,因为贴身放着已经压平了,还带有妈妈的体温,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幕一幕妈妈平日带着我和弟弟节衣缩食的情景。我有些难过,从中拿出一百块钱给妈妈道:“妈,我一个月二百就够了。”妈妈又把钱使劲儿地推给我道:“拿着!穷家富路,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你看买一杯水都要三块钱,再说,咱家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都拿着吧,你要照顾好自己。”
  车到站后停下来,妈妈吃力地爬上去。车很快就启动了,大概靠窗没有座位了,我看着妈妈吃力地把头探出来,大声喊道:“晚上睡觉别着凉——”我使劲儿地点着头。
  公车越行越远,我看着它的背影,感觉特别难过。车已经远得看不见了,可在我脑海里,妈妈那慈爱的眼神依旧在注视着我。我站在路边,靠在一堵围墙上,使劲地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等心情平静之后,才缓缓地向学校走去。
  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像只背井离乡的小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如果整天忙着学习生活还算充实,稍一清闲便会无比强烈地想家,想起妈妈,想起弟弟,更是想那充满亲情的家庭氛围。于是,每逢周末,我就会坐在教室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广袤的天空,面对着家的方向,陷入沉思。
  快期末考试了,学习的节奏一下紧张起来,我的神经也开始绷紧,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显得非常宝贵。晚上我开始失眠,脑子里布满了白天做过的习题,老师课堂上讲过的内容会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重新流过。我不停地翻身,这个时候孙学军就会在床上发出咳嗽以示抗议。
  后来,晚自习后我便不再直接回寝室,而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反正有路灯,我手里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我拼命地记着里面的内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命题者选中的考点。寒冬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我裹着厚厚的大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夜深人静的时候,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北风吹来,树上的枯枝随风舞动,发出“呜呜”的哀鸣,是那样的凄凉。走累了,我就会在某个路灯边坐下,一直看到眼睛酸痛、大脑僵化才往回走。此时,宿舍的大门早就被锁上了,我要乘老师不备,从高高的围墙上爬过去,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回寝室,往床上一倒,酣然入梦。
  那是怎么一段艰苦的时光啊,就是让我现在想想自己都会觉得无比感动。那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我,我必须要努力,我必须要争气。即使有再大的困难,只要我想想妈妈那殷切的目光和弟弟那充满崇拜的眼神,我就会凭空而生一股强大的力量。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我的亲人始终与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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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寡母(二十二)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在购物中心的楼下看书,积雪漫过了我的鞋子,双脚早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头发上、眉毛间挂满了雪花,大自然把我打扮得像传说中的圣诞老人。我的两只手机械地在书页上翻动,直到凌晨两点钟,一辆值勤的警车在我前面停下。他们以为我是无业游民要强行将我收容,当我和他们解释清楚后,那位负责人感动得嘘唏不已,由衷地称赞道:“不愧是咱们迁安的最高学府,一中的学生就是勤奋,农村的孩子更是能吃苦。”不过,他转而又说:“小伙子,你也要注意身体,长此以往,身子会吃不消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个理儿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说完,把我塞进警车,强行将我送回学校。
  事隔多年,当我再次想起那段充满汗水和激情的岁月,我会为自己把握住了时间而自豪。我始终认为年轻的时候吃点苦并不是什么坏事,它可以使我们意志变得更坚强,使我们的体魄变得更健壮。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的汗水也没有白流。当我走进考场,面对试题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胸有成竹,我极为轻松地答完了全部的试题。当我坐上回家的班车时,我对考试结果充满了信心。想想一会儿就要见到妈妈和弟弟,那真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惬意与幸福。
  那个春节,我们一扫往日悲伤的情绪。妈妈买了很多肉,让我们放开肚量大吃了一个假期。而且我们买了好多鞭炮,除夕之夜,我和弟弟尽情地燃放,自己家的放完后我们就爬到房顶,看着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虽然手脚冻得冰凉,还是兴奋得不得了,一直看到妈妈叫我们下去吃饺子。在饭桌旁,我们母子三人围坐一团。吃着吃着,妈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我们知道,那是高兴的眼泪。妈妈对我们说:“海海考上了一中,江江这次也是班上第一名,我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老天爷也不会总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没几天,我的成绩单被寄回家。虽然我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取得好成绩,但是在撕开那薄薄的信封时我的手还是在轻微地颤抖。拉出成绩单一看,我居然考了个年级第一名。弟弟立刻在旁边欢呼起来,妈妈听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真正体会到了通过自己努力带给亲人的那份快乐。
  二十多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再次踏上返校的路程。到寝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正好李权在里面。他还是老样子,一上来就帮我拿东西。
  我们说说笑笑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请问,里面有人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我对它竟然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它从我记忆的深处悄然传来,但我怎么想也想不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李权应了一声:“有人,请进。”
  门“吱”的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姑娘,她穿了一条褐色的皮衣,围了一条紫色的围巾,身材颀高,还带有楼外冷风的寒意。她看了我们一眼,问:“请问孙学军在吗?”
  我和李权对视一下,说:“他不在,你在这等等吧。”
  虽然喜欢孙学军的女生数不胜数,可是有勇气找上门来的毕竟还不多。这个女孩子大大方方地坐在孙学军的床上,翘起腿,悠闲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楼里的气温驱走她的寒意,她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头发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我对她说:“屋子里面热,你把外套脱了吧,可以放在我的衣架上。”
  她站起身,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朝她微微一笑。突然,她正视我的表情凝固了,我也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我绝对曾在哪里见过。
  孤儿寡母(二十三)
  我的大脑飞速地搜索,难道是她?是那个长期以来一直在我记忆深处徘徊的影子?我仔细地观察着她,没错,就是她,虽然有几年没见,可是她眉宇间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时光所无法改变的。她也在看着我,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她就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惠冬云。
  冬云兴奋地拉住我的手,不停地询问我这些年的情况。我详细地和她介绍着,当说到我又是辍学又是转学的经历时,她的眉头紧皱,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她凝视着我说:“林海,真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坎坷,当初你成绩那么好,我觉得你肯定会一帆风顺呢。”
  我笑了笑,一脸的苦涩,问她道:“你现在在哪儿上学?”
  她眨着眼睛,调皮地说:“看,连我这个校友都不认识了?我也在一中啊。”
  我有点懵,难道我们同在一个学校半年竟然从未谋面?我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得意地笑了,说:“你这个人就是傻实在,骗你什么你都不知道,我上初三时,唐山一中面向全市提前录取一批学生,我考中了。不过,在那儿呆了半年,觉得太累,真不是人过的生活,就回咱们一中了。我过了春节刚回来,以后咱们不就又是校友了吗?”
  我一听,特别高兴,激动之余我使劲儿抓住了她的手,连声说:“太好了,这样我可就有伴儿了。”
  冬云笑着站在那儿,轻轻抽回被我紧握着的手,脸颊绯红。哦,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儿时那漫山遍野乱跑的野孩子了。可是,那段时光是怎样地让人难忘啊。岁月总是无情地改变着我们。此时的冬云,出落得高贵典雅,风姿绰约,她的服饰,她的气质,无不彰显着她的独到品位,卓尔不群。反观一下我自己,依旧完整地保留着那份乡土气息,普通话都讲不好,还是满嘴的乡村俚语。如果说冬云是湖边徜徉漫步的白天鹅,那么我依旧还是对影自怜的丑小鸭。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孙学军推门走了进来。他还是一脸的清高,看到了冬云还以为是我的朋友,没有吱声,顾自地收拾着东西。他刚打过篮球,周身散发着运动气息,迸发出无限的活力。
  我对冬云说:“这就是孙学军,你们聊吧。”
  冬云看了孙学军一眼,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惠冬云,奉我爸差遣来邀请你与我们共进晚餐。”
  孙学军被冬云诙谐的语气逗乐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乎冬云身上的某种气质正好对了他的口味,他伸出手道:“你是惠岩叔叔的女儿?很高兴认识你。”
  冬云与他握了握手,说:“你先收拾东西,我等你一起走。”孙学军听话地加快了速度。
  我一看时间,快五点钟了,忙叫旁边看书的李权去吃饭。冬云一把拦住我道:“林海,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一愣,说:“不了,我和李权一块儿去食堂,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少不了要打扰你呢。”
  冬云一听就生气了,皱着眉头对我说:“好,林海,你现在会对我说客气话了,你天就要和我走,不去吃饭你也要认一认我们家门啊。”
  孙学军已然收拾完毕,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更显得英气逼人。他看了我们一眼,对冬云说:“你原来就认识林海吗?”
  冬云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们在初中就是同学。”孙学军羡慕地看了看我。
  孤儿寡母(二十四)
  那是我第一次去冬云家,又见到了久违的惠岩叔叔。他把我拉在身边,不停地问着我和妈妈的情况。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孩子,你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那是我生平吃过的最丰盛的晚餐,冬云妈妈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冬云和惠岩叔叔不停地劝我多吃,我也确实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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