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8
他这个样子我不知看了多少遍，可怎么也看不腻，每次看到他睡觉连眉眼都带着笑时，我真的很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他……
那天晚上，我回家拿一点东西，原本告诉他我可能会迟点到，但是事情没耽误，我很快就去到了医院。
结果，当我来到病房前时，却意外地发现没开灯。
难道展宁出去了？我这么想着，正想敲门，里面却传来一阵哭声，小小声，像是压抑了很久。
是展宁……
放在门上的手，始终敲不下去，听着展宁在里面的哭声，而我只能站在门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展宁的命运……又岂止是被这道门隔绝的呢？
在外面站了好久，等到展宁的哭声慢慢停住，我又听了好久，确定他睡着了，我才开门进去。
房间里一片黑暗，展宁侧身睡在床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我没开灯，弯下腰轻轻抹去他的泪水，就坐在了他旁边。
展宁……
我没有给他承诺，他是不是害怕了？
虽然我们即将要结婚，但我还欠他一个正式的求婚。
不过，何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现在总算知道了。
我轻轻一笑，上前亲了下他的脸颊，伏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展宁，我爱你！”
听到声音，展宁只是不安地动了几下，也没醒过来，这让我觉得更好笑。
我得策划一下，怎样向他求婚呢。
为了筹备结婚忙了几天，我抽空了一天，上午去拿了一早就定好的戒指，又花了一个下午作好准备，终于能在五月二十那天晚上把他拉到医院的花园那里。
展宁有点生气，气鼓鼓的撅起嘴，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但是，当我把戒指拿出来时，他愣住了……
我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展宁在想什么，但他哭了。
我知道这个求婚不能证明什么，但我会对他好的！
直到永远……
☆、佟言行篇第八章
2011年5月
佟言行
半决赛的时候，我来到比赛场地，坐在台下，看着上面的评委在点评所有作品。
我的作品暂时排在第二名，第一名的作者是一个女人，个性张扬自信，穿着一套火红的套装连衣裙。
她毫不犹豫地向我表达了对我的好感。
我笑了，举起左手给她看我的戒指，说:“我已经结婚了！”
虽心有不甘，但她依然自信一笑说:“那，我就等到你离婚那天再来找你！”
我说:“你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
在回家的路上，旁边路过了十几架车子，是婚车。
我看着他们一路驶过去，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的婚礼真盛大，还能在众人面前幸福地展现出来。
想起我和展宁的婚礼，虽然简陋，但我从没感到如此幸福！
五月份，当我们的礼服送到的时候，展宁身体越来越差，瘦得连礼服都套不进去，头发也已经掉光了。
展宁很难过，也有点难堪的样子，每天我来的时候他总是把那张薄薄的被单披在头上，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
每当这时我就觉得好笑，却又十分心疼。于是我给他买了一顶帽子，他每天都戴在头上。
他很期待婚礼，每天都在猜测婚礼会是怎样，在哪里举行。每当这时我就抬手蹭蹭他的脸，说:“你高兴就好！”
我从没见过他这般高兴的样子。
他这会儿已经起不来了，日常生活自己照料不了，只能靠我。
每次帮他擦身子，瘦得咯人，后背那块蝴蝶骨高高地耸立着，仿佛真的会有一只蝴蝶要从他的身体挣脱出来，然后飞走。
每当这时，我心里总是不好受。
因为展宁的病情，我曾经想过要不要把婚礼日期提前，但他只摇摇头
说不要破坏父母的好意。
他说，我能熬过去的！
到了婚礼前一天，在准备第二天的事项的时候，展宁突然病情复发，医生急救了好几个小时后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一刻我真的要崩溃了！为什么上天对我们那么不公平！
看着展宁苍白的面容，我根本站不住脚，只能靠着墙壁支撑自己。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我颤巍巍地走近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看着昏睡的展宁，眼眶里压抑良久的东西终于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你一定会熬过去的！”我轻轻伏下身子，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眼泪就这样落在他眼角边。
我现在几乎是住在医院了，自从和展宁确定关系后，我得每天守着他，照顾他。我不觉得麻烦，我很高兴他能依赖我。
傍晚展宁醒了，他很难过，觉得自己会破坏婚礼。
我说不会的，只要有你在，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能举行。
展宁点点头，我让他乖乖地休息。我守到他半夜的时候言安过来了。
他说你赶紧去睡一会儿，明天可是你的婚礼。
我没有推辞，我的确需要以最好的状态去完成这个过程。
不过我仍然很早就醒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慌张，总觉得不踏实，这不会是婚前恐惧症。然而当我看到展宁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早上八点多，阳光暖暖的照进病房里，展宁换好了礼服，坐在床边。脸颊被阳光轻轻抚摸着，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他今天精神好得出奇。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身体很好……
可是……
这不就是……
我几乎立即就要落泪了，言安用手肘捅了我一下，我硬生生地把泪水逼了回去。
展宁回过头，对着我笑。
他的脸上很平静，除了充满对待会儿的婚礼的期待以外，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婚礼就在病房里举行，人不多，但也还是站满了。
我的父亲作主婚人。
父亲沉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他念一句，我们就跟着读一句。在最后，我说:“我佟言行，一生一世，只爱萧展宁一个人，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展宁的眼内盈满了泪水。
到了交换戒指的时候，我轻轻举起他的手，把戒指套进去。这时我想起了一首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展宁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他……还是倒下去了……
我心中的恐慌终于喷涌而出，恐惧，惊慌，心如刀割的感觉占据了我的心房。
他真的要离开我吗？
展宁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眼睛红红的，视线在周围人中转来转去，好像要牢牢记住所有人的样子。
他的身体还有体温，我紧紧地抱住他，不想放开，我觉得要是放开了，我就再也抱不了他。
展宁也想着紧紧回抱我，但他没有了多少力气，也只能抓住我的手臂而已。
他没有把所有时间放在我们身上，他向着窗外分去了一点目光。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棵树，发芽了，很可爱，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无言地再次收紧了手臂。
他说:“佟言行，我能不能睡一觉。”
我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概念，我哽咽着拉起他的手掌，紧紧地扣住。
我说:“嗯，睡吧，我就在这里。”
展宁笑了，他再次用力向我怀里靠近，点点头，伸长了脖子在我耳边说:“佟言行，我一直……都，很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对我的告白！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说出爱！与我的感情，至死不渝……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展宁，就算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我看着怀里的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伸出来的手，垂落在一旁……
就在这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瞬间破碎的声音……
从此以后，他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从此以后，他就在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触碰不到他了……
从此以后……
我就无法，再见到他了……
我永永远远……
失去了他……
我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依然挣脱而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展宁脸上……
病房里一片死寂。
哭声是阿姨先发出来的，她嚎啕着，挣扎着，叔叔和小宇紧紧地扶着她，她拼命想要推开他们。
哭声越来越大，绝望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间。
在这样一片声音中，我木然地看着怀中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亲爱的，我真的……很爱你！”
我轻轻抱起他，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最后的那句我爱你，你听到了，对吗？
热泪再次涌出来，我不想放开他，真的不想……
我呢喃着，在他耳边说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终究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
展宁，我们来生，再续前缘……
☆、佟言行篇第九章
2011年6月
佟言行
今天是展宁的忌日。
一大早我就起来了，那时候天色还很昏暗，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我开车很快到了墓园。墓园位于郊外，是言安托人找的，郊外空气好，清静，言安说这样展宁就能安息。
我来到展宁的墓碑前，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坐在了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展宁的照片是之前我给他拍的，没想到现在挑出来成为了他的遗照。
现在还很早，早上五点多这样吧，周围其实还是黑漆漆一片。
展宁去世第二天，阿姨就病倒了，一直昏迷不醒。展宁的后事是我一手操办的。
第五天，阿姨终于醒来了，可是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叔叔忙着照顾她，让展宇帮我忙。
展宇很听话，可是自从展宁去世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过，沉默得让人心疼。
葬礼是在展宁去世的第七天举行的，来了很多人，展宁的亲人，老师，以前的同学。
我第一次看见展宁的外公外婆。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双眼红肿着。
叔叔向外公外婆介绍了我，表明了我和展宁的关系。外公有点回不过神，但接下来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臂，泣不成声。
“辛苦你了啊，孩子……”
我说不辛苦，然后急忙安慰他。待老人情绪稳定后，我才去忙别的事情。
我没有作讣告，是言安代替我上去的。
我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这里黑压压的一群人，看着他们凝重的面容，看着上面摆着展宁的遗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忙着展宁的后事，我几乎一个星期没怎么睡过，我宁愿自己忙起来。每当我躺在床上，我都会想到展宁孤身一人睡在冰冷的太平间，然后孤单地下葬……
我有点恍惚，总是回想着过去，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遇见他……
犹记起当初从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我就开始数着他的笑容，可是都屈指可数，而他连笑的时候，都是那么寂寞。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会有一个终结点，到了最后的时刻，原本美丽的水晶球会瞬间跌落，然后……
粉身碎骨……
所有的心情都会消失呢。
喜欢的心情，心疼的心情，快乐的心情，酸酸甜甜的感觉……
我和展宁的回忆，会不会也有这样，消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