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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岚急急翻过他的身子,只见一枝三寸长的小银箭正钉在背心的要害处,只怕已是回天乏术。
“陛、陛下……”水洛笙急促地喘息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他却仍艰难地一字字说道:“洛笙……可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
宁绍岚见他垂危,又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不忍拂了他的意,含泪点头应道:“你是。”
水洛笙好像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一般,带着嘴角勾起的一丝笑意,在宁绍岚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知道若非刚才水洛笙为自己挡了这一箭,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怕便是自己,未料那些黑衣人表面上对付的是凤府,实际目标却在自己。宁绍岚放下水洛笙不再柔软的身子,紧紧握起了拳头,不管是谁,这一次她一定要彻查到底!
二十七
在府外护卫的影子也被人拖住了手脚,此时才匆匆赶到,见到宁绍岚怀里气息全无的水洛笙,眉头也是一皱。
“卸脱他们的下巴!”宁绍岚把水洛笙的身子交给影子,站起身来冷冷地喝道,不料还是迟了一步,影卫们动手之前,那些被抓住的黑衣人嘴角垂下一丝黑血,显然咬破了事先藏在嘴里见血封喉的毒药,死得透了。
“今次省亲反是惊扰了母亲大人,绍岚先向母亲赔罪了。”宁绍岚的表情倒是出奇地平静,扶好凤意秋后走到凤初晴面前沉声说,“但是伊水三殿下因此而亡,朕必须查清此事,请凤卿携全家先去朕的行宫小住,如何?”
凤初晴哪会不知道此事的利害,自然答应了。
宁绍岚转身吩咐凤府里的下人和侍卫都不许踏入这主堂半步,算是封锁了现场。
“不知陛下需要宣召京都总巡捕衙门的李大人来调查此案?”清理出闲杂人等后一名影卫上前报道。
“不必,这桩案子,朕自己查。”宁绍岚语中透着坚定。
宁绍岚对于查案过程的了解,基本上是西方式的。于是她在封锁现场后,连凤意秋都先让影子护送回宫了,只传了仵作来验看那些黑衣人的尸身。
仵作检查了黑衣人的尸身后断言他们吞服的是天下奇毒“钩吻”,论毒性猛烈之物,以此毒为最,但本以为在景云经过五十年前帝王下令毁尽制毒的钩吻草后已然失传,却未料又重现江湖。
钩吻草在五十年前或许是处处绿化带里都能找得到的居家旅行必备杀人利器,但在现在要得到还是有很大难度的。要么对方有熟知医药的人在野地里重新发现带回栽培培养毒性,要么当年那些人的先祖根本就没有遵旨毁掉钩吻草。不管哪一样,就运用钩吻毒于今,宁绍岚就可以先给他们加上一个罪名。
黑衣人的衣饰很简洁,拿掉蒙面后里面的真面目也是布满了纵横的刀伤,无法辨认出本来的样子。他们使用的兵器多而杂,每个人擅长的似乎都不一样,但是每一样兵器都被设计成能发挥它最大攻击力的样式,甚至有些忽略的防守方面的要求,上面也并没有留下铸造者或者拥有者的记号。
他们定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而来的,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无法证明他们的身份,以及所属的地方。这些人一旦被生擒就马上服毒自尽半点也不犹豫的行为,较之普通人,更让人觉得他们是专业的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随时准备着豁出命去。
主堂作为事件的第一现场,位于凤府的中心处,要从花园过来需要走过一段相当曲折的距离,若非对凤府的结构有了充分的了解,那些黑衣人也不能径直就往主堂冲过去。且,虽然凤府对这次省亲的排场尽量做得低调,但在府外还是布置了很多或明或暗的侍卫,加上宁绍岚带过来的,要不惊动这些人闯入府内,对凤府及宁绍岚这边构建警卫的方式也要很清楚。
“凤府内必然有个内奸。”奉命送凤意秋回宫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看来他得出的结论与宁绍岚一样。
“虽然那个内奸不一定就是主使人,但起码是同谋。”宁绍岚补充。
“对了还有这个。”影子手里拿着的,正是刚才插进水洛笙背心那致命的一枝银色小箭。
宁绍岚接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箭尾刻着米粒大小的一个“真”字。
影子眉一挑,“‘绝箭’顾希真。景云第一杀手。”
顾希真这个名字,在景云王朝的确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乃母据说本来也是皇室中人,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前朝皇帝闹了个贬为庶民永不录用的下场,顾希真生长在贫寒的家境中,十三岁那年去断崖为父亲采药反而坠崖遇见了在崖低清修的武林第一人,学得了一身武艺回家后却发现母亲已为仇家所杀,父亲也病得奄奄一息。自此,顾希真走上了报仇的路,数年后,登顶武榜杀手第一位。他成名的兵器,正是宁绍岚手里这枝银色小箭。
人们都知道,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黄金,就可以让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为你杀任何一个人,他从不会失手,因为天下没有一个人,是他杀不了的。
听影子说完顾希真的来头,宁绍岚若有所思,很显然,这次袭击她的人失手了。顾希真不会失手,那这人就不该是他,但若不是他,这箭尾上的“真”字又如何解释?若是单纯的嫁祸未免过于明显,若是……
“那是什么?”影子走到主堂对着后院的窗子边,拈起一支珠花,看了一会递给宁绍岚,问道。
“倒是巧了。”宁绍岚冷笑,这支珠花中心最大的珠子底下银纸的托上,也刻着一个小小的“真”字,“景云王朝的男人,有戴珠花的习惯么?”
影子自是大摇其头。
“顾希真是女人?”
影子还是摇头,天下见过顾希真的人实在不少,他的红颜知己也为数众多,从没有人对他的性别产生过疑问。
“那么……我们就去找跟顾希真有过交情的女人。影子,这就交给你了。”至于她自己……是时候找那个人谈谈了。
“二哥。”宁绍岚坐在正中主位,看着阶下神情极不自然的男人,刻意放低声音问道。
“不、不是我做的!”宁熙夏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也不管宁绍岚的身份,在她面前抬起头大声说。
“哦、二哥怎么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呢。”宁绍岚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目光却冷冷扫过他那张与凤意秋有三分相似的脸。明明一母所出,为什么个性能差这么多呢。
“呵,”凤熙夏似乎冷静了一点,自嘲地笑了一声后道,“我的确不甘。明明都是凤家的儿子,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永远是被所有人高高捧在手心上的凤凰,而我就只能在他的阴影里苟且地生活!但是,他是我弟弟……虽然母亲眼睛里,也从来就只有他……”
宁绍岚直直望进他的双眼,从他的眼神看来,实非作伪,如果他此时还在演戏,那他的演技可以得好几座小金人了。
“二哥,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宁绍岚倒是出乎意料地坦白,“水洛笙死了。小秋也差点陷入了危险。”
“陛下不信也罢,微臣言尽于此。”凤熙夏收起了在母亲面前的几分谄媚,刚才在宁绍岚面前半崩溃的样子也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剩下的几点傲气使他眉目间又与凤意秋多似了三分。
宁绍岚发现,自己很难在这么一张脸面前再保持怀疑态度。
她回到宫中时,这个案子不仅还是毫无头绪,甚至连嫌疑犯都没有了。
“宁绍岚……”凤意秋早就在玉液宫里等她,微蹙的眉头显示出现下他有心事。
“小秋……”看不得他有事郁结于心的样子,宁绍岚过去很顺手地一边帮他按摩双腿,一边问,“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意秋打断:“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宁绍岚正抚着他浑圆的脚踝,闻言纤眉一挑,想说什么终究又忍了下去。
小秋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是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
“小秋,今日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最终她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凤意秋这一天下来的确也是疲累已极,强撑到宁绍岚回来已是极限,当下也任由她把自己从轮椅上抱到床上。
“答应我一件事……”虽然浓重的倦意此时席卷着他的全身,随时都可以把他拖进黑暗中,凤意秋还是坚持着要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放过她……”
他?还是她?日前见了凤意秋因为水洛笙吃醋自己心里还有别种的甜蜜,现在横里插出这么个凤意秋连原因也不肯说只要自己保她平安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宁绍岚都觉得十分的不、爽。
伸手抚平凤意秋睡梦中仍然微皱的眉头,宁绍岚此时心里的感觉,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你猜怎么样?”影子一如往常般大摇大摆地做进宁绍岚的御书房里吃点心,一边卖起了关子。
“我说出了答案会让你觉得没有成就感。”宁绍岚放下手里的茶盏,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句话已经让我的成就感消失了一半了。”影子无趣地放下手里的半块糕点,复恨自己怎么就跟这女人怎么好默契,她那句话没说出来的一半意思全都明白了,终究还是自己太笨,做出在她面前卖弄的傻事,反过来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凤家最小的女儿,凤念冬,跟顾希真有过一段情缘,很是浪漫,现在书市上还有以他们为原型写的小说,正在持续热销中。”
“说重点。”宁绍岚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影子即将脱口而出的对故事内容的大段描述。
“珠花、女人,凤府、内奸,银箭、顾希真。”
“能够将这些线索串在一起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凤念冬。”
影子又往嘴里塞了几个点心,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吗,小秋。
二十八
早朝,那些生活在太平盛世大半辈子一点危机感也无的朝臣们对于他国皇子在本国死于非命这件事表现出了比宁绍岚想象的更多的惶恐。
基本上他们一致的意见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严办那个主使人,什么酷刑都想出来了,还有想悬赏的。
拜托,这不是电视剧好不好。宁绍岚听着下面乱纷纷的争论,不由有些无力地扶上额角。
她没想到,这场争论居然还从朝堂上蔓延进了她的后宫里。
“那个……小秋。”其实首先开始这个话题的人是宁绍岚本人,“你跟你妹妹的关系……恩,那什么,好么?”
“你果然还是知道了。”轻轻地将在自己怀里蹭得正high的宁绍岚推开,凤意秋的黑眸里幽幽深深地看不清情绪。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准瞒着我。”不甘心地重新蹭了回去,熟门熟路地找到最舒适的姿势,宁绍岚半眯着眼像只被主人宠爱了之后的猫。
沉默。宁绍岚几乎要在下一刻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