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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不喜欢这户人家,他期盼着和这里毫无关系。他看下崔律师苦笑了下,接着两人一起慢慢向外走。大约走了七八分钟,再次回到卫兵站岗的那个地方,从边上的小屋里转出一个男人,四十上下有些微秃。
“刚才是你们去的六号楼吗?” 男人问。
崔律师点头,那人笑了下:“里面打电话,请你们回去。”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丝羡慕,和其他意味,宋钰翔和崔律师互相看了眼,转身向里走。
这些看不到的东西,形成一种氛围,颇有些权大压人的味道。
当宋钰翔再次回到刚才离开的院子,院子门口,有两个人,年纪大的这位女人保养的十分好,四十岁朝上的年纪,梳着一头舒适自然,精细大方的卷发,穿个铁锈红的外套毛衣,下身是条竖道长裤,端庄庄的一双皮鞋,带着很雅致的款式的细边的眼镜,皮肤很白,脸圆圆的很富态,而她身边站着刚才那个婴儿肥保姆姑娘,这次看清楚了,个子不高,梳个马尾,牛仔裤,裤子上还绣个亮亮的大凤凰,这是虾米款式?
中年女人上下打量崔律师,因为崔律师四十上下,宋钰翔已经确定自己和这家人的关系了。
“这个是你送来的?”这位富态的女人拿着那张纸问。
崔律师点点头:“哦,我是陪宋先生来的。”
女人上下打量着宋钰翔,半天后竟然在门口抱住他,哽咽着:“像,真像。。。。。。”
宋钰翔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求救的看着崔律师?哎?崔律师你哭个什么劲啊?虚的过分。。。。。。。
女人擦着眼泪,拉着宋钰翔的手:“走,咱们回家。”宋钰翔就这样跟着她进了这家门禁森严的六号楼。
厚重重的沙发,沙发后是一副条幅,很漂亮的一行大字,宋钰翔识得那绝对出自名家之手,因为整幅的字有股子气势【写人仅两笔,做人需一生】。那女人一直上下打量着宋钰翔,宋钰翔一阵子的尴尬。
女人笑笑,抓了面前果盘里的巧克力递给他,宋钰翔尴尬的接过去,剥开锡纸正要吃,大门咣当的被人打开,接着有人喊:“人呢?人呢!淑珍?人呢?”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在宋钰翔的概念里,这样被拥挤在中心的时候并不多,他有些搞不清谁是谁,压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很快他就区分出来了,这个微微胖的保养的很是不错的男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的肩膀很宽厚,身上的味道也有种熟悉感,他看自己的眼神,他进来没看崔律师,他一眼就看到了宋钰翔。
“你,是念溪的孩子吧?”他这样问宋钰翔。这人浑身颤抖,眼泪未出,清水鼻涕先出来了,大眼珠子上全是红色。
宋钰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眶会红,想撒娇,想说点什么的感觉,他点点头:“是,是,我是。”
“你爸呢,你爸咋不来?”他又问。
宋钰翔张张嘴巴:“我爸,我爸去世了。。。。。”
那人捂着心脏,宋钰翔确定他疼了:“哎呦!哎呦!。。。。。。念溪啊,我的兄弟啊,哎呦,哎呦!。。。。。”
没人来查他的身份文件,他们就是互相认识,宋钰翔跟着哭,就为这份实在的亲情。
宋钰翔被那个人抱在怀里那顿揉,见过男人哭吗?一个压抑了自己几十年的男人,他的哭声并不动人,甚至是难听的,但是男人哭泣的时候,真的很叫人动容,一群人上来呼呼啦啦的劝着。
“宋市长,小心您的心脏!”
“您千万要注意身体。”
“这是好事,好事,您看您把孩子吓坏了!”
宋钰翔觉得很奇怪,自己好歹三十岁了,怎么会吓坏。
一顿忙乱后,那个男人把那群所谓的秘书,办公室主任,还有同事统统送走。刹那间的事情,小屋就剩下这位宋市长,他妻子,保姆,还有宋钰翔他们。
这位宋市长据说是钰翔的伯父,宋长亭原本是有家的,他的家在这里,为什么他会和自己的母亲出现在偏远的南水,用伯母的话解释,那是个讲究血统的神圣年代,血统越贫苦,越好。宋钰翔懂,因为时代并不遥远,在所目睹的电视,电影这些媒介里,很清晰的注解了几段历史。
“你叔,和你爷爷正从省里向这里赶,高速路,晚上能到的。”大伯对宋钰翔说。
宋钰翔点点头,没插言,他话从来少,也不会表达什么感情,刚才实在是极限了。
大伯父一连串的叫大伯母去订饭,宋钰翔说想在家里吃。大伯母坐起来对他笑下:“喜欢手擀面吗?合尧手擀面。”
宋钰翔点头,说好。
大伯父情绪平稳了很久,一张嘴就哭,一张嘴就哭,宋钰翔一直递纸巾。从大伯父絮絮叨叨的叙述中,宋钰翔大概知道了这复杂的一家人。
宋钰翔的爷爷,原本是省卫生局长,叫宋南溪,现在在省干休所,属牛的,八十多岁了。大伯父叫宋泰白,五十五了,当年就是他去南水找宋长亭的,那个地址和电话都是他过去的地址。宋钰翔还有二伯四十九岁,叫宋泰斗,在省城据说混得不错,省委副秘书长。宋钰翔的爷爷又再婚了,后奶奶生了一男一女,大的今年四十三叫宋清逸,在省最高人民法院,形式审判厅的庭长。还有个姑姑叫宋秀荣,在省卫生局,据说是啥处长,今年也有四十一了。爷爷后来娶的那位后奶,前年去世了,现在宋泰斗跟爷爷宋南溪一直在省里生活。宋钰翔的爸爸,在这家排老三。
过去人们把家里的老三叫三尖子,据说老三是最聪明,最奸诈的,宋钰翔觉得纳闷,因为宋长亭温柔似水,完全没有任何老三的品行。
关于这家的复杂关系,宋钰翔听了个头昏脑胀,光是这一代,都叫他无所适从了。
傍晚的时候,大伯父非叫司机去酒店退房,说到了家门口了,浪费什么钱,又不是没地方住。宋钰翔安排崔律师去办,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热乎乎的手擀面,糖蒜,韭菜花,冒尖的肉哨子,宋钰翔吃了两碗,吃的香甜。大伯母非要给他再添,正推让,院门又响了,大伯父拉宋钰翔出去。
“钰翔,你爷爷来了。。。。。。。”大伯父再次流泪。
宋钰翔放下碗,有些胆怯了,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家,有些说不清楚的胆怯。。。。。。。
第三十七章
宋钰翔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三十年,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跪过。新年领压岁钱,给长辈拜年,长辈过寿,祭司祖先,上坟,人这辈子重要在矮几次,因为亲情,血脉的跪拜。三十年,宋钰翔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权利,没有机会得到。
“钰翔,这是爷爷,给爷爷磕头。跪下啊,钰翔,这是爷爷。”大伯拉着宋钰翔的手,带他来到一个穿着一套青色中山服的,头发白成雪的老人面前。
宋钰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站在门廊口看着老人,接着缓缓跪下,为宋长亭,为自己。自己没有过的,那个人何尝有过。
“起来,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们,起来。。。。。”老人拉住宋钰翔的手,摩挲着,唏嘘着,接着满院的哭泣声。
宋南溪坐在在家里沙发上,拉着宋钰翔的手只是不放,摸了好一会才问:“你爸呢?你爸恨我吗?怎么没来?”
宋钰翔仰脸看下大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泰白擦把眼泪:“爸,您别难过,念溪,念溪没了。。。。。”
宋钰翔耳朵嗡嗡的,大家一会哭泣,一会感慨,没人再说谁对了,谁错了。能见到就不易了,宋钰翔都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位老人家。大伯拿出一本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他说:“你看看,你像谁?”
都说宋长亭像他死去的母亲,宋钰翔像宋长亭,这不过是先入为主的感觉。
宋钰翔看着穿着军装的宋南溪的照片,恍然,自己竟然是宋南溪的翻版,不差分毫。怪不得,没人察看他所谓的文件,骨头里的东西,转来转去,跟宋南溪最相似的竟然是这一子,注定的。
崔律师早早告辞,觉得自己在这家人中间,实在妨碍,他这人最是识趣。这做人,能做到不招惹人讨厌已属不易了。
手被大家不停的拉着,手和手之间的温度是温柔的。
每一滴泪水都是真实温柔的。
大伯母给他铺床,抱了新被子,人躺上去,家是温柔的。
宋钰翔躺在床铺上翻滚,走廊传来走路的声音,他赶紧闭住眼睛。大伯父悄悄帮他盖被,大伯父走了二伯父来,二伯父走了爷爷来,来一个悄悄哭一个,当他们离开,宋钰翔合着的眼睛两边全部是泪,也是温柔的。
半夜三点,宋钰翔打电话给丁一:“我有家了,有许多亲人,再不怕被人欺负。”
丁一委屈:“钰翔,谁敢欺负你?”
宋钰翔唏嘘:“每个在我面前,说我爷爷,说我叔叔,说我姑姑如何如何的人,都在欺负我。”
丁一叹息:“他们对你可好。”
宋钰翔想了下:“很温暖。”
丁一:“还要我吗?还需要我吗?”
宋钰翔:“丁一你不同,你是不同的。”
丁一鼻子有些酸:“有家的钰翔,好温柔。”
一晚上的折腾,宋钰翔凌晨才歇下,梦到那个庄园的那群绵羊,雪白的棉花团里,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只,互相依偎着,睡得很是有安全感,因为被围绕在中间。。。。。。。一阵笑声,宋钰翔揉揉眼睛坐起来。
“我是你哥。”有个人搬着凳子等他清醒,宋钰翔看着这个人,鼻子和自己很像,这家人的鼻子就如一个月饼模子磕出来的。这人说他是宋钰翔的哥,看下鼻子就是了。
宋钰翔冲他笑下,起床去梳洗,牙刷,牙具,毛巾都是新的,宋钰翔习惯早上洗澡,他关了门哗啦啦的简单冲了下,推开浴室。自己的行李放在地当中,崔晓晓人挺好。宋钰翔打开行李拽出袋子,雪白大方的宽松式棒针毛衣是涛涛新打的,舒服的黑色条绒裤子是小妖上街挑的,方口手工小牛皮休闲鞋子是丁一帮定做的,宋钰翔看着镜子很仔细的收拾自己,半天后失笑,自己在担心什么啊?怕他们不喜欢自己吗?
宋钰翔慢慢下楼,看下表,竟然是上午十点半,他有些羞愧,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下楼了。楼下摆桌的大伯母看到他立刻笑:“钰翔下来了,咱们早饭中饭一起吃,都起晚了,都起晚了。”
宋钰翔点点头想帮忙,大伯母指着厨房:“你二伯母,三叔,三婶,小姑,小姑夫,都跟那边忙呢,没你忙的事。”
呼呼啦啦的两桌子人,宋钰翔坐在宋南溪的身边,大伯父先给他介绍了小叔还有小姑等等,接着就是那边那座呼呼啦啦的一大帮平辈人,大的三十三岁,小的十七。宋钰翔这辈分的,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这城市里实行计划生育早。宋钰翔的大伯父结婚晚,因为生母的原因受过一些牵连,所以宋家的孩子不多,都是独生子女。第三代现在也只有两个孩子,大的宋子清家有个男孩子,十岁,老二宋子尹家也是个男孩子,四岁。宋子惠还在念大学,二十二了,最小的宋子成才十七。
“钰翔今年多大啊?叫大伯父给你排排辈分,以后晚辈见了也好叫你,你们这一代是这样排的,子。其实咱们家祖先一直就是个农民出身,穷得很,后来是你爷爷说的,一代一代的,总要有个规矩,所以呢,就排了个辈分,叫子字辈。你爷爷那个时候刚扫盲的时候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