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后血谏
当慕婳叩拜皇上时,半晌没听到皇上叫起的声音。</br> 慕婳抬头看去,皇上比上次又瘦了一圈,单薄的身体仿佛撑不起厚重的玄色朝服,他站在棺椁之前,侧着脸旁想的五官深邃。</br> 柳三郎依照皇上的命令在一旁的桌案前亲笔书写悼词,“伯父,郡主到了。”</br> 接连唤两声,皇上恍然惊醒,摆手道:“起来吧,你也去写两篇悼词。”</br> 悼词一般都竭尽赞美之言,一分功劳也会被夸成十分,慕婳纵然面皮再厚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给少将军写悼词,起码写不出让皇上满意的悼词来。</br> 柳三郎同情看了慕婳一眼,说道:“悼词已经写好了许多,不必安乐郡主帮忙。”</br> “让她帮看看写得好不好?”</br> “……三公子才华横溢,想来是极好的。”</br> 慕婳觉得同有点魔怔的皇上没有道理可讲,移动脚步来到柳三郎身边,快扫过几张悼词,眼角微微跳动,压低声音道:“你写的人是少将军?”</br> 根本就是天兵天将好吗?这些悼词往外一放,还有史书上名将什么事?</br> 少将军再厉害战功也赶不上史书上的名将。</br> 毕竟他太早就战死了,若是多活个十年,也许她的战功不弱于名垂青史的任何名将。</br> 柳三郎同样轻声道:“就这样……伯父还不满意,让我重新写过。”稍稍停顿片刻,觉皇上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向,“你到底怎么着伯父了?伯父今日特别不同寻常。”</br> 也就是皇上今日特别反常!</br> 慕婳耸肩道:“我也很像知道啊,见到皇上这般,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的。”</br> 两人相视无语,听到皇上阴沉沙哑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大点声,让朕也听一听。”</br> “说少将军的丰功伟绩。”</br> 几乎异口同声,只是慕婳声音清脆一点罢了,两人同时停口,再一次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说道:“皇上(伯父)已经够了,您给少将军的哀荣已经足够了。”</br> 皇上深邃漆黑且复杂到极致的眸子望过来,慕婳不知柳三郎什么感觉,她整个人好似被吸进一团哀伤之中,得不到救赎,亦无法挣扎,好似只能在痛苦和悔恨中沉沦。</br> 皇上和少将军之间肯定有深刻的牵绊,可是她为何想不起来?</br> 仔细梳理少将军十八年的人生,她笃定自己没有同皇上碰过面,莫非因为她的灵魂被困住十年,她忘记一些事?!</br> “没有失去的人永远不知失去的痛苦,朕不怪你们。”皇上声音越深沉,“朕期望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痛苦和悔恨。”</br> 无庸公公在皇上示意下取走柳三郎写好的悼词,呈送给皇上。</br> “勉强可以入目,三郎的文采……文采差了。”</br> “已经足够华丽。”</br> 柳三郎觉得那些华丽辞藻堆砌成的悼词是自己一生的‘污点’,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用文章溜须拍马,满篇都是歌功颂德,哪怕写给少将军的,他也觉得脸有点烧。</br> 这样的文章还要给朝臣看,甚至传遍天下?!</br> 慕婳有点同情柳三郎,压低声音道:“等将来我来给你的文章证明,女将军一样可以有名垂青史……”</br> “不行。”</br> 柳三郎直接捂住慕婳的嘴,柔软的嘴唇碰触掌心本该让他心痒难耐,然而此时他正色道:“我不会有机会再给你写这些……明白吗?你要记得万一你如同沐少将军,我……我比皇上还疯!”</br> 他可以不惜拉着所有人给慕婳陪葬!</br> 慕婳愕然,柳三郎苦涩一笑,越过慕婳同皇上幽深的目光撞到一起,“伯父,我好像明白点了。”</br> “陛下,皇后娘娘同七公主求见。”</br> “朕不见她们。”</br> “皇后娘娘捧着……捧着皇后宝册,说是您不见她……”</br> 内侍的话还没说完,皇后的声音传进来,“皇上若是不见臣妾,臣妾便撞柱去寻列祖列宗。”</br> “让列祖列宗知道皇上您做的事!”</br> “皇上!”</br> “恳请父皇见见母后。”</br> 七公主在外连声哀求,声嘶力竭的喊道:“母后不是吓唬威胁父皇,她存了血谏死志,父皇,帝国不能没有母后,她陪了您这么多年,同您情分深厚,您就算不念夫妻情分,也当该记得母后为您付出良多,母后不是为一己私利恳求父皇,而是为帝国和江山社稷,母后不愿父皇背负千古骂名,您开创盛世的功绩不该被玷污。”</br> “玷污?她竟说朕祭奠少将军是玷污朕的圣名?若是圣名是漠视她战死疆场而无人祭奠,朕宁可不要这样的圣名。”</br> “父皇……”</br> 隔着不远,皇上冷冰冰的话语直接刺穿七公主的心脏,“你别别叫朕,朕不是……不认你这样的女儿!”</br> 没有见到七公主,慕婳能感到七公主此时的震惊和痛苦。</br> “以前皇上对皇后很温柔尊重,对七公主也很宠爱,但凡七公主想要的,哪怕有违一些规矩,皇上也会尽量满足七公主。皇上总是说既是女儿就应当娇养着,做皇帝还不能满足女儿的愿望?有御史弹劾皇上宠七公主太过,皇上宁可写几本改正的诏书也不让御史为难七公主,而后皇上依然如故,直到……直到……”</br> “我的出现?”</br> 慕婳接口道:“不过我觉得皇上最宠的人是你吧,三公子!?”</br> 柳三郎微不可见点头,继续说道:“皇上对七公主是娇宠,而非对我的培养和信任。”</br> 外面传来皇后的声音,“陛下,您是疯吗?七公主是您最疼的女儿啊,是谁……是谁给你施了巫蛊,让您性情大变,不顾妻女。臣妾不是阻挡陛下祭奠少将军,而是您是一国之君,行事怎能刻着性子胡来?您难道不知外面百姓是如何议论您的?以前您同臣妾说过,身为帝王当以大局为重,以江山为重。臣妾一直相信记得这句话,可皇上您却把这话忘了。”</br> “让一个死去的女人陪葬皇陵,您把臣妾放在何地?臣妾才是您的皇后,一国之母啊。”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