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私欲和坦言
帝王深邃幽暗的眸子比寒潭更为致命,跳跃的烛火炸亮,映衬帝王冷峻面容越冷冽,上扬的眉角如同钩子一般,刺破人心肺,死死捏住承平郡王的心脏。</br> “朕不会怪你的,他们也不会,只要你……”</br> “恳请皇上让臣追随您。”</br> 承平郡王直挺挺跪下来,仰望盘坐在炕上的帝王,真挚的说道:“臣闭门读了太久的书,不想再……皇上再有危险或是陷入困境时,臣又不在您身边。”</br> “倘若皇叔只是为遵从先帝的遗愿,大可不必趟这波浑水,无论最后谁赢都少不了皇叔一世富贵。相比较他们,朕对皇叔并不好。”</br> 皇上掰着手指,悉数这些年亏待承平郡王的事:“先是把皇叔当做太后的情人,因一时激愤套皇叔麻袋,亲自揍了皇叔一顿,又因为当年漠视朕,对皇叔百般折磨,时常作的腿伤就是朕造成的。对皇叔的部属英国公他们防备多于重用。”</br> “又抬出沐世子打压他们,朕本以为提拔得是一个绝世将星,谁知……罢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朕呢。”</br> “不会,皇上对将门的心思,他们都明白,您彻查英国公他们是否白领军饷,您并没有亏待任何一个肯为帝国流血牺牲的将士。”</br> 承平郡王眼里划过心疼亦有几分佩服,“当年皇兄几次想做的事都碍于各方牵扯没做成,只有您,您把所有的将士放在心上,竭尽所能调派粮饷,给他们最好的武器,甚至不惜在太后娘娘面前一退再退,拿出您辛苦积攒下的银子,只为给将士最多的抚恤金银。”</br> “臣当时言行不谨慎,不怪皇上误会臣。若是臣当日便知道……知道太后娘娘的座所作所为,绝不敢让皇上吃那么多苦。您给予臣的,都是臣的报应,对臣自以为是的责罚。”</br> 皇上嘴角微扬,自嘲说道:“让你这么一说,朕还成了英明之主?”</br> “您本来就是千古一出的明君圣主,没有您,单凭太后娘娘和臣怕是把帝国引向没落,最终被外敌侮辱。皇上,臣多年闭门不出,读书并非敷衍之词,臣通读陛下所读所誊写所有书卷,也见过陛下亲笔绘制的地图。”</br> 承平郡王重重磕头,砰砰砰的声音直入人心,心怀敬畏佩服,“上苍垂怜,让陛下御极天下,臣纵有私心,为天下苍生,祖宗社稷,断然不会站在乱臣贼子一方。”</br> “乱臣贼子?哈哈,倘若这话被他听去,非气死不可,皇叔,他的脾气不比当初好上多少。不过是行事更谨慎,心思缜密一些。”</br> “要臣说,您当日就不该……就不该……”</br> 承平郡王到底没能说出狠话,轻声问道:“为何放过他?明明您可以做得更干脆杜绝一切后患?”</br> “因为你不是朕,不明白朕所求。”</br> 皇上缓缓的说道:“以前朕可以光明正大说一句,想要绝不是皇位,坐在皇位上,只为能更好更快让帝国重新步入正轨,君临天下对朕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当时朕想过,若是朕的决策错了呢?怕会让帝国更加艰难,让中原汉族更加沉重,一个人掌握再多也很难扭转或是抗衡大势,朕留下魏王,留下他们,就是在朕走上歧路后,有可能把帝国带入毁灭之前,他们能……能把朕从龙椅上踹下去!”</br> “但是现在嘛,朕的私心已经压倒一切,朕不能输,绝不能丢掉皇位,比起那些雄途大志,朕如今更想让他们太平富贵。”</br> 皇上抬起手指卡了一下微潮的眼角,“朕亏欠他们太多了,在送少将军安葬后,朕才明白正是朕的毫私念害了她,若是朕有个好歹,死于大义之下,皇叔会伤心,再见她死于……大义,朕的心比皇叔更痛,朕不想也不能再承受那份彻骨之痛了,毕竟朕已经不是以前,已经是帝国皇帝了!”</br> 成平郡王怔怔望着皇上,嘴唇动了动喉咙却无法出任何声音。</br> “皇叔想要追随或是信服心疼的人是以前的朕,不是私心压倒公义的朕,今日朕同皇叔坦诚相见,把朕的私心刨开给皇叔看,就是不想皇叔将来后悔。皇叔只想辅佐圣主明君,流芳百世,朕明确告诉你,朕不再是了。”</br> 皇上站在身,活动略有麻木的双脚,俯视跪地的承平郡王,嗓音沙哑说道:“为达到目的,朕可以牺牲任何人,哪怕是整个天下!”</br> “皇上!”</br> 承平郡王的嘴唇被皇上的手指堵住,“皇叔不必着急做出决断,回去仔细斟酌朕今日说过的话,朕今晚所说的话都是自肺腑的真话,不曾有半句虚言。”m.biqubao.com</br> 皇上撤回手指,抬脚向后面寝殿走去,“其实多皇叔一人,朕也占不了多大优势,当朕拿定主意同他们一决胜负后,便是救过朕帮过朕的皇叔也无法让朕改变心思。朕从来都很讨厌左右为难的人。”</br> 承平郡王一直跪着,好似很久,也好似只是一瞬间,无庸公公走进悄声道:“皇上已经安寝,王爷出不了皇宫,奴才带王爷去侧殿歇息一会儿?看时辰离着早朝不远了,王爷一会可直接梳洗去上朝。您以前住过的侧殿,皇上还留着,时刻让奴才打扫,同以前一模一样。”</br> “……这也是皇上让你说的?”</br> 他的喉咙又苦又涩,差一点落下泪来,这些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任由皇上一让再让,若是他当日完全支持皇上的主张,帝国怕是比现在更好。</br> 皇上的私心执念也不会这么深。</br> 正是他左右摇摆,处处想要周全的心思伤透皇上的心,让局面更复杂,本该是一位千古传诵的明君圣主……皇上说得话虽是狠辣任性,他如何相信皇上为私念完全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江山安稳?</br> 就算皇上愿意,三郎他愿意吗?</br> 无庸公公谦卑一笑,“皇上除了对三公子和郡主能多说几句外,不会用这些话笼络王爷。”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