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节

  。  只是,一个杀人父母,一个断了一族的后路,两个人这仇比天都大,张冽就不明白了,这妖皇怎么还想和好呢,想也不可能!
  他这边思绪万千,那头却听见那个主人接着说道,“万年了,我找你也有七八千年了,你明明知道,却总是不愿意见我。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我之间我有错你也有错,看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他这声音异常的低落,即便张冽没见过他的模样,可也能猜测出来,那个雕像八成就是这个妖皇的本来面目,看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样放低姿态,饶是张冽不认识他也不赞同他,但也觉得有可怜之处。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刚刚一见这雕塑,他胸口中就起了那种闷疼的感觉,这自然不是他的情感,应该就是天珠或者是凌的情感,想来凌对于这人不是无动于衷的,可如今这人说了半日,凌居然再无反应了,他的胸口平静的很,最多……最多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吧。
  张冽继续听下去。
  那人似乎知道,凌是在听的,或者是,凌被困在这一具身体中,如今张冽动不了,他自然也动不了,必须听下去。
  那人又说,“难到你忘记了,我们在楠溪江畔一同度过的岁月,难到你忘了,你曾经发誓与我永世不分开吗?”他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会说人妖殊途,你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的家人,然后是人类,不知道在多远的角落里,才有我的位置。可凌,家人已死,我已经用命来赎罪了,难不成你要魂飞破灭?至于人类,那更是个笑话,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一剑刺死了自己的爱人,你用毕生法力封印住了整个妖族,可他们却在猜忌你,质疑你,甚至为了害怕你将来有一日打开通天塔,将你杀死祭炼。凌,人类那么无情无义,他们骗你,用你,杀你,甚至想让你魂飞魄散,你都不曾报复,你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心狠?何况万年已过,早就物是人非,我如今不过是个为了找你,飘在人间的魂魄,已然不是那个率领一族的妖皇,你怎的就不能原谅我?”
  回应他的自然是寂静。
  那妖皇顿时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你又不吭声,我知道,你在这小子体内。”他突然说到了张冽,张冽陡然精神起来,可惜他不能动,所以能看到的,只是洞中空荡荡的样子,却看不到那个雕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只听那人愤怒地说道,“三千年前,你就是这样,附身在那个书生身上,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如今,你还是如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仿佛疯了一样的咆哮起来,最后一句话落,整个山洞里顿时刮起了狂风,张冽只觉得那风如刀子一般,削在了他的身上,脸上,恨不得将他绞成碎片一样。
  当然,他也相信,若是妖皇愿意,自己同那书生的下场,恐怕没什么两样。
  果不其然,妖皇大概是没有耐心了,风刮过,他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他威胁着凌,“三千年前,你就曾经见过那个书生的死状,凌,难不成你还要再见一次?凌,你若出来,我便放了这小子回去,你若不出来,那我只能再一次找找看了。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亦不愿意杀人,是你逼得我如此的!”
  这一次,张冽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胸口内情绪的起伏,应该是夹杂了愧疚的愤怒,张冽只觉得心凉,他可不知道,这愧疚是对他,还是对三千年前那个无辜身死的书生?
  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不知道妖皇怎么做的,他的身体顿时就能动了。张冽的姿势原本就是那个老狐狸放的,扭曲的不得了,这一能动,他一下子就滚到了地上,等着抬头,却恰好跟那雕像面对面了。
  此时,风已停,那雕像被一团黑雾包围,压根看不清模样。大概是瞧着他能看到自己,黑雾乱成一团,只冲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凌不肯帮你,那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吧,那黑雾中陡然分出了一块,刹那间凝聚成不知道多少道黑色的匕首,向着张冽蜂拥而来。张冽纵然没见过,也知道这匕首阵若是过来,恐怕他也成了三千六百块尸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终于听到了凌的声音,或者不是声音,是从他的心口处传来的想法,凌说,“对不住了。”
  第50章 脱困
  凌的话一出, 张冽的心就凉了。
  不是他小人,但这样的情境下, 无论凌是本身不愿意, 还是他出不来,但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他不能现身。
  眼前的匕首阵密密麻麻, 张冽压根不可能躲过,凌不现身的后果也只有一个,那他死路一条。
  张冽此时骂娘的心都有了,也顾不得管用不管用,连忙向后跑去。那妖皇显然没有一击必中的想法, 他仿佛是一只正在捉弄玩物的猫,控制着匕首阵的速度, 将张冽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快的那把匕首就在张冽的脖颈后面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可却偏偏不再快一点。
  张冽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见匕首的锋芒,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腿脚上慢一点,那匕首就会刺入他的后脑。
  这种情况下, 他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力量在奔跑,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鼠。当然, 即便如此, 张冽的脑袋也在动的,他知道妖皇的目的,这可不是他怜惜自己的小命, 更不是他没事干了折腾他玩,他这是给凌时间,逼迫凌出来。
  因着这个,即便在快速的奔跑,张冽也不忘跟凌沟通——虽然他内心其实特别想骂凌——“他要见你,你就跟他见一面,为什么非要躲着呢。”“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三千年前你躲开了,他杀了书生,这三千年,他不是还是在找你吗?有用吗?”“等我死了,你还得躲藏,不停循环的事儿,你这是何苦呢。”“你是不是出不来,我可以帮你传话啊!”
  当然,张冽并不讳言自己的自私,“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要求你不应该,可我才十八,我真想活着啊!我不想碎成块啊。”
  这句话一落,他已经到了洞府的尽头,眼见前方无路,张冽只好换了个方向撒腿跑,也是因为这一转弯,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第一把匕首随即跟上,顿时,一股刺痛从后脖颈传来。
  张冽连忙提了速度,摸都不用摸就知道,肯定是破了,汗水刺入了伤口,沙沙的作痛,让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
  若是刚刚,那匕首阵追着张冽,他只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但如今,他已经知道死亡的滋味了。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此时他也对凌不报希望了,在他看来,那凌若是有心救人,三千年前的书生也不会死,他既然不吭声,又只有一句对不住,八成的意思就是明着说,这事儿他不会管,靠的只有自己了。
  张冽此时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符袋,那里面有他妈给他寄来的符,因为怕他出事,他妈挑选的自然都是攻击类型的,只是问题是,要激发这些符箓,他非但需要很长时间,还需要特定的仪式,如今在匕首阵的追逐下,他根本做不到这些。
  唯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上次在虞姜肚子里一样,以血为笔,以天地为符纸,在这方天地间画符。
  虽然后果严重,譬如他上次就直接昏倒了,可那也比分尸三千六百块强。
  只是……这家伙,他又看了一眼那团黑雾,他的弱点在哪里呢?攻击哪里可以管用呢?
  灭神符还是镇鬼符还是……他却不知道了。
  倒是这个时候,却听见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雕像,不用管他,只要雕像毁了,他便无法出现在这里。”
  是凌!
  张冽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声。
  只是此时却顾不得任何事情了,张冽的心思顿时就放在了那雕像身上——若说跟这死了妖皇斗,张冽知道,即便是妖皇不动他,站那儿让他攻击,他都不可能打过对方。但若是雕像的话,那可就简单多了。
  张冽直接将手指掐破,绕着雕像跑了起来。
  这种逃命似的跑法原本就没有痕迹,更何况符箓画起来也是如笔走龙蛇,那妖皇竟是真没发现,反而又问了凌几句——
  “凌,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出来吗?你不是一向怜悯众生吗?为何独独见他去死却不救?”
  “凌,这小子瞧着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级,你真要他死在你面前,方才甘心吗?”
  “凌,你的仁慈呢,你的怜悯呢,你当时劝我不要杀人类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他大概是已经怒急了,决定再逼迫凌一下,就听他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真忍心看下去吗?”
  应该是他的命令,张冽右手边的一把匕首,居然猛然提了速度,从张冽身边刮过,张冽只觉得一阵剧痛,再看自己的右手臂,已然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跟自来水一样,喷涌而出,顿时染红了整条手臂。
  张冽知道,妖皇等不及了,他也明白那书生是怎么死的了,为了逼出凌来,妖皇肯定会在他身上无所不用其极,三千六百块尸块,恐怕就是这么一刀刀的割出来的,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张冽忍着痛,这会儿也不用逼迫手指中的血液了,直接跑就是了。
  妖皇却不肯罢休,那匕首时不时在他身边闪过,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张冽已经如血人一般了。人身上的血液原本就有限,更何况他的伤口不但多且深,他又在剧烈的跑动中,此时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显然是失血过多了。
  好在,离着符箓画完也不过只有几步距离。
  此时,却听妖皇又道,“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与我相见,否则这一次,这小子可不是开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然花了,可此时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拖起已经沉重的步伐,向着前方迈过去。
  还有三步。
  匕首离他又近了一公分,他甚至能听见匕首因为飞行而发出的嗡嗡震动声,这一次是在左手边,靠下的位置,张冽判断,妖皇那么变态,能将人肢解三千六百份,定然不会直接砍下他一只手臂的,这次的目标,八成是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失去一只手指头?
  抱着这种想法,他迈出了步子。
  还有两步,匕首又近了一步,张冽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锋芒,只要妖皇一个念头,就会从他手上快速的消去,他却无能为力。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却不敢再打赌自己能全须全尾走完剩下两步。他终于开了口,“凌有话要说。”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洞府的寂静,张冽能感觉到,身后的匕首阵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那股子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威胁感暂时不见了。
  他听见妖皇用激动地声音问,“他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张冽看着那团乱舞的黑雾,慢慢地松了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他说他与你有仇,并不愿意与你攀谈。只是你如此逼迫,他不得已发声而已。”
  这是张冽判断而来的,凌七千年未曾搭理他,若是说得太密切,恐怕妖皇都不可能相信。
  果不其然,这话一落,妖皇居然幽怨地哀叹了一句,“他还是怨我啊!他究竟要我怎么做,方才能够原谅我呢?死亡还不够吗?”
  张冽当即迈出了最后一步,臂膀上的血慢慢的溜到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将刚刚画出的符连在了一起。
  张冽的心放下了大半,那边妖皇已经等待不及,再次询问张冽,“他说什么?你快点说啊!”
  地上的符箓骤然发出金光,张冽只听头顶一声巨响,不知何处引来的天雷,直接打在了雕像上。妖皇显然未曾料到这等变故,黑雾开始扭曲,他疯狂而凶狠,“你设计我?我……”
  张冽能感到,那群匕首们似乎又要飞起,只是此时已经晚了,一道天雷落,随后又有四道天雷接连落下,那妖皇那句话还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那具雕像四分五裂了。
  仿佛瞬间,刚刚还威胁张冽生命的黑雾包括那些匕首,陡然消失了。
  张冽只觉得心头一松,一句去你妈的还没骂出口,人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的老狐狸则立刻站了起来,不解地看向了雕像所在的方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
  一直在寻找张冽的白寅,听着东南方向的骤然出现的雷鸣,当机立断,“去那里看看!”
  第51章 英明不保
  老狐狸显然觉得洞府里的动静不对, 可是主人何等凶残,他跟了主人七千年, 见多了做错一点事就死无葬身之地的炮灰们, 让他贸然进去查看,他却是不敢的。
  他站在那儿犹豫了一番,回头问了一句旁边的人, “你说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比他还滑头,听了后只有一句话,“主人的事儿,哪里是我能够探听的。”
  他这一句话,倒让老狐狸也安下心来, 仿佛自我安慰似的说,“也是, 主人一向厌恶我们手伸的太长, 何况,那小子我也检查过了,压根没半分修为。”
  当然,天珠是在张冽体内的, 可这事儿在他看来简单的很,天珠不出现, 张冽就是个蝼蚁, 别说主人,他一手也捏死了。天珠若是出现了,主人恐怕高兴都来不及, 更不用他上前凑热闹。
  所以,老狐狸眼睛转了转,终究还是坐下了。
  倒是白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禁飞令了,直接带人飞到了江城的东南角,引天雷的地方。这块其实是南溪山的一个余脉,但因为山壁陡峭,外加深林茂密,所以并未开发,如今还是禁入区。
  白寅循着方位不多久就找到了这处洞府的入口,他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打草惊蛇,直接将禁制破开,进了洞府。老狐狸原本还安稳的坐着呢,这会儿却也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迎了出来,就跟白寅碰到了一起。
  若是平日,白寅直接跟他交手就是,可如今却是实在担心张冽,直接就变出了原型,冲着老狐狸迎战上去。
  这一下,连后面跟着的周明王真人和玉如他们都惊到了,自从上次受伤后,白寅就从未以原型出现过,他们都以为是不必要,可今天一见,这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威风凛凛的白队,变成了一只小萌猫?那有半米长吗?
  好在白寅虽然如今是幼崽形态,但实力却比原先强悍许多,而且又因为担心张冽安危,下手半点不留情,不过一个照面,老狐狸只觉得胸前一凉,白虎的爪子已经穿透了他的右胸。
  老狐狸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只是却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便倒下了。倒是白寅一路往里狂奔,只留下一句话,“把这两个看好了。”
  那地方也不远,白寅全力奔跑下,不过片刻就到了。此时大门紧闭,白寅直接推门而入,结果一进去,就被满洞府浓重的血气熏的差点腿软。
  平日里,张冽最厉害的不过是咬破舌头而已,就那样他都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此时的满洞府流的都是张冽的血。
  白寅的脑袋几乎立刻就蒙了起来,腿脚也开始虚浮,若是平日里,他恐怕已然不受控制,可此时不行。张冽就倒在他的面前,跟血人一般,还不知道生死。白寅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只能凭借着理性,一点点的抗击着本能,向着张冽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不知道张冽为了画符走出最后几步是有多危险,不过却知道他在越来越浓厚的血气中,保持清醒是多么的困难。
  时时刻刻,本能都在诱惑着他扑上去,去舔舐张冽身上的鲜血,去跟他窝在一起,像个真正的幼崽一样。
  可此时却不允许,王真人他们恐怕要缠斗一番,张冽如今若是活着,流了那么多血,却是早一分治疗多一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白寅走到张冽跟前时,他已经汗如雨下,如同落汤鸡一般了。他此时却顾不上身体的疲累,而是去看张冽,此时张冽已经人事不知,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仿若破抹布一样的瘫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了。
  白寅连忙将脑袋低头垂了下去,当张冽轻微的呼吸吹动他脸上的绒毛,他才终于放下了心,忍不住说了句,“你吓死我了。”
  只是,此时他兽形已然难以支撑,若是变回人形压根不可能保持清醒,只能连忙又叫了王真人过来,送张冽去医院。
  等着张冽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了,鼻子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浑身上下紧绷绷的,显然是缠满了绷带,最重要的是,胸口上沉甸甸的,他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过来的,可此时正稳稳当当的趴在他胸口睡觉呢。
  张冽都不敢置信,忍不住叫了声,“嘿,小家伙!”
  平日里,小家伙虽然睡得很踏实,可是他醒了,也就跟着醒了。可今日却不同,张冽连叫了三声,这家伙不过是把眼皮慢慢地抬起了一条缝,眯着眼看他一眼,然后又垂头睡了过去。
  呃……也不是没动,而是往前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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