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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额娘没事。”晋福晋缓缓的松开了女儿的手,狂乱从面颊上褪去。她伸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合着手掌的浓稠血液把乱发别好,动作如平常一般的优雅,可是那眼里的死气和决绝却让人心生寒意。
  “福晋,不要!”敏梅身旁的奶娘突然跪了下来。
  晋福晋看了身旁的奶娘一眼,缓缓的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我若不去,如何能换得敏梅和允承的安全?”她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不必如此相逼,王爷走了,我自然是要随他去的。”
  敏梅的小手突然用力拉住自己额娘的手。“额娘,你和阿玛要去哪?”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要丢下敏梅和允承吗?阿玛不是说我们一家永不分离的吗?”
  晋福晋缓缓的蹲下来,紧紧抱住敏梅。“敏儿,阿玛和额娘去的地方太远了,不能带着你和弟弟同往。”她软软的身子已经抱不起女儿了,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要留着一口气走回王爷的身边,那个情深意重的男子还在那里等她,他们说好,生死不离。
  “不!允承还小,可是敏梅不小了!敏梅可以坐在阿玛的马鞍上和你们同行。”她小小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晋福晋猛地放开女儿。言辞狠历的对她说:“敏梅,你不能去!你答应额娘你会照顾好你的弟弟的!你刚刚不是说额娘可以相信你的吗?”
  敏梅怯怯的看着她,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额娘。她的额娘总是温润如水。额娘的手狠狠的抓着她的手臂,逼着她点头。她终于微微点了下头。
  “敏梅……”她的喉咙哽咽着。“额娘遇到你父亲,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后来还有你和允承。女子难为,有些话你或者现在不懂,额娘只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真心护你爱你的男子,不论富贵出生,平顺一生就够了。”
  敏梅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额娘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虽然她的衣衫斑驳,妆容散乱,但是那笑容里的凄美却是绝无仅有的。
  撩起帐篷的帘子,敏梅骇然看见帐外的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几十顶帐篷上都跳跃着妖娆的火苗,本该黑宁的天空被映照上一层刺眼的红。帐外的空气突然扑面而来,那是一股子血腥味,夹杂着被烧焦的灰尘,让人作呕。
  她也看见了额娘身后那把已经没入身体的匕首,她看见了浴血奋战在众多敌人中的阿玛。额娘没有再回头看她,脚步未曾因为那身后的匕首而拖沓,她一步步,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男人走去。决绝的背影最终隐没在重新落回的帐帘外。
  敏梅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她却挣不开乳娘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入眼的是和梦境里完全不同的营帐内饰。榻前的羊毛毡子躺卧着叶儿。
  “格格,你怎么了?”叶儿感觉到异样,马上起身。奇qìsuu書còm网
  她茫然的看着叶儿挽在脑后的发髻,叶儿与她同岁,那是及笄那年一同挽上的。,紧紧拽着身上锦被的手松了松。怔怔看着眼前逐渐清朗的景物,原来只是梦境而已,她早已经不是那年边关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幼女了。
  “没事。”她接过叶儿递给她的手帕,擦拭额上的汗珠。她已经多年不做这个梦了,今夜梦中的一切却还是那样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她起身,已经再无半分睡意。叶儿为她披上外衣。她说她要出去走走,叶儿不肯,担心着她的身体。她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撩起帘帐出去了。
  卯时的天空已经有了一丝青光,草地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软锦鞋。她愣愣看着远方,羽睫上的潮湿已经分不清楚是沾染的究竟是露水,还是泪水。
  正文 第十二节 其其格
  夏日的木兰围场晴空万里,白杨树疏疏朗朗的排立着,葱绿茂密的树叶几乎盖住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清晨她站在营帐外目送着大批的人都随着万岁的御辇往林子深处的射箭场去了。并没有人来通知她,她好像是被遗忘的人。对这一切她却早已经淡然处之。世态炎凉,在这些皇族里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谁人得宠,谁人不得宠,待遇天差地别。
  这种漠视反倒是成全了她。远离了别人的目光,她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夜晚的那个梦依然让她心有余悸,或许是重新回到这大草原上吧,熟悉的环境才会让她恍惚觉得与多年前的景象重叠。
  大部分的宫人和随从都随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了营地,敏梅和叶儿从留守下来的几个老嬷嬷手中借了火种和一些食物,自己支炉生起火。
  这些年在外的生活已经让她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格格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丰衣足食的人。敏梅和管戎虽然事事细心,可是她并不想让他们一手包办。既然远离了皇宫,远离了那些贵族宗亲的生活,她就必须要学着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敏梅熟练的用树枝撩拨了一下柴堆,袖口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叶儿在一旁费力的煽着火,不一会儿火苗就窜了上来。她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的盘腿坐在火架旁,看着叶儿往锅里逐渐煮沸的青砖茶水里倒着鲜奶,慢慢的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子清甜滑腻的味道。等到锅里的液体再度沸腾,她挽起袖口,拿勺子盛了一碗。
  浅浅喝过一口。“叶儿,你煮的乌古台措有奶娘的味道。”好久好久,她都没有喝过这醇香的奶茶了,记忆中,奶娘也是煮得一手好奶茶,阿玛每次喝过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搂着额娘说余生有这乌古台措和额娘,足矣。她以地为榻,躺仰着出神看着盘旋在头顶的几只雄鹰。不知道阿玛和额娘看见她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想。额娘希望她拥有的真心爱她的人,平顺的人生,她一样都无法拥有。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扰乱了平静。
  “娘娘,您看那不是敏梅格格吗?”
  敏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娇贵柔细的女声中带着一抹讥诮和不屑,记忆中有着这样嗓音的不作第二人选,是翡灵格格。那一群人杂沓的脚步声因为这句话而安静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该来的大概怎么也躲不过。
  她坐立起身子,抬头看见十来个身穿锦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而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帝哥哥新封的皇后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东珠。
  她立马起身,轻轻拍去衣裳上沾染的草屑。然后才得体的跪下磕头行礼。
  听着那贵为皇后的女子轻轻喊了一声“起磕吧。”直起身子,淡淡的垂手立在一侧。,皇后精锐的目光扫过敏梅的全身。敏敏微微一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有惋惜有无奈。当初和东珠姐姐还有仙蕊姐姐在御花园里一同放彩蝶的那些天真记忆,如今已经泯灭在了这一跪一起之间了。她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那眼眸里曾经的天真烂漫早已经被皇帝后宫的那方小小天空磨灭殆尽。女子,何其可悲,何其可怜,尤其是做皇帝的女人。
  只是这皇后的宝座真的那么好吗?大家都明白,天子只有一颗心,心里除了仙蕊,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这皇后怕也只是个虚名罢了。再大的权势,对女子来说也不如一个真心对待的男人来得珍贵。
  “敏梅回京,怎么也不见到我坤宁宫里走走?”
  敏梅心微微一沉,那彩绣平金龙华服下包裹的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了,她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她和皇帝的贵妃仙蕊姐姐走得过近,引来了皇后的不满和猜疑。她暗暗嘲弄着自己,何时娇憨的敏梅也变得如此的聪慧,变得能看懂人心了。
  “敏梅怕惊扰娘娘,所以一直没去请安,是敏梅的不该。”她虚应着。
  皇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别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的几位格格催促着她离开,明黄的衣角翻飞,转头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敏梅,你跟着一起去校场吧。”
  翡灵在一旁尖叫着:“皇后娘娘,您不会是要她和我搭同一辆马车吧?估计她也没有自己的车辇,你瞧她那穷酸样,奴才们做的事情,她倒是做得顺手。”她轻蔑的看着敏梅那双手,哪还有身为格格的细腻。
  这一句话,立马又引来一干人等的侧目,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敏梅也不避,淡笑着迎接各人的眼光,反倒显得比她们坦然。
  一双手突然拉住敏梅的,微凉的手心传来一丝温暖。“皇后娘娘,她可以坐我的车辇过去。”温润甜美的嗓音,敏梅侧头,看见那女子甜美的面颊。
  她还不过十六七岁吧,已经生得娇美馨甜,圆圆的眼睛扇动着水当当的光泽,转眸之间熠熠生辉,小巧的鼻梁下,一张不妆自艳的樱桃小嘴。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像是那陶瓷小人突然变活了一般。
  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走向车辇。
  敏梅就是有百般不情愿也只好作罢,让那一身红妆的少女拉着走。她的唇角勾起笑容。好熟悉啊,曾经她也有这样的一身红骑装,她也经历过这样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甜美生活。看这少女不俗的高贵打扮,衣料皆数上乘,应该是哪家显赫的子女。她不禁要想,这女子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样?也是嫁得一个贵族宗亲,从此围困在三妻四妾的侯门里,终有一日磨去这份纯真娇憨。
  敏梅被她带进一辆豪华的车辇,车帘一盖。对面的女子嘻嘻朝着她笑,然后才顽皮的开口。“姐姐不知道我是谁?”
  敏梅摇了摇头,实在记不得记忆有这样夺目的一个人。
  “我是惠郡王的女儿,其其格郡主啊。”
  她恍然大悟,其其格,她听过的。在允承的府里不止一次的听过。
  那是允承即将婚配的女子。
  “我可是知道你是谁呢?你是鼎鼎大名的敏梅格格。即使没见过,你的名字我已经听了八百遍了你信不信?”她伸出手夸张的做了个八字晃荡在敏梅的眼前。
  敏梅笑了笑,大概是旁人告诉她的吧。突然有些悲哀起来,在这样的女子面前,竟有些相形见拙。
  其其格一脸探究的伸头过来。“你还喜欢恭宁亲王吗?我就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活像被一掌劈中的面团,整天耷拉着脸,阴气沉沉的。”
  敏梅噗哧笑了,这样的笑容她好多年不曾拥有过了。没想到会有人用那样的词形容常宁,不过却很贴切。她非常确定,自己很喜欢这个弟弟未来的妻子。
  其其格,蒙语里“花儿”的意思。这惠郡王给女儿取了个极好的名字,他的其其格果然是一个妖娆如花的女子。
  正文 第十三节 校场得兵
  今年的狩猎明显的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主子们骑马,喝酒,唱歌的逍遥画面不在,观景台上千一色的都是女眷。翘首观看着场下的男人们。
  皇帝一身戎装,铠甲在夏日的照耀下有些夺目,一群皇子,王爷们也是个个神情肃穆,军容端正的安置于马上。随行的将士虽然手里拿的是练习用的木剑,却丝毫不影响威武之气,活像是亟待出笼的猛虎一般,校场里散发的是一股子淡不去的暴戾之气。
  敏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吃惊,这哪里像是来狩猎的,倒像是大军备战。大概这趟到木兰围场只是名为狩猎,实为军事演习吧。占据南面的开国功臣南藩王,这几年一直蠢蠢欲动,民间早有传言,皇上有废藩的心思,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这是从揽权自大的辅政大臣下台后,敏梅第一次看见皇帝眼里那灼灼的嗜血目光。
  为了一个人的大业,却要让生灵涂炭,她轻轻叹息着。
  “常宁,带着你的正白旗与朕对练一番。”
  她听见场下传来皇帝的声音,不由得转回头看向校场的方向,不期然迎向常宁一双深邃得犹如幽潭的眼眸,那一瞬间,似乎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她也不避,冷冷的看着他,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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