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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撄之,则必杀人。当今圣上虽为明君,可也有不能碰触的底线。外族?异族?你难道不知道不但太上皇是前朝独孤皇后的姨侄,独孤一族本是鲜卑贵族,皇上的生母太穆皇后,其先世同样源于西北外族,更何况就连长孙无忌也不开口,你还不明白么?”
  王 王圭起初听得频频点头,可最后一句又让他摸不着头脑了,“魏兄,长孙无忌他不开口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今上的心思,又不愿与李靖有所冲突么?”
  “你!哎,长孙无忌是什么身份,他何必要故意去讨好李靖?长孙家即皇后家,长孙,长孙,还不懂么?”
  魏征的语气里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干脆喝酒吃菜不再说话。
  而此时,由于中午的日头太胜,若水便领着三个孩子在书房内围坐着,他们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纸。
  明瑶好奇地问道:“娘亲,这是什么人啊?拓拔?好奇怪的名字。”
  “不对,拓拔是北魏皇族的姓氏。”承乾忙不迭地纠正妹妹。
  若水微笑着,“泰儿,你说呢?”这个内向的孩子最爱看书,可就是缺少必要的引导。
  李泰先是有些不安,但看着母亲鼓励和蔼的笑容,慢慢开口说道:“代国就是北魏的前身,被先秦灭后,其太子之妻贺氏带着儿子拓拔王圭逃到了母家贺兰部。十年之后,当前秦在淝水之战后土崩瓦解之际,十六岁的拓拔王圭,也就是未来的魏道武帝借助贺兰部家族的势力,召集拓拔部部众,建立了北魏。”
  若水主动拥抱了一下小儿子,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讲,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至少在她看来。
  见承乾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服气,若水连忙开导道,“乘乾,忘了娘说过的么?每个人都有他能力所擅长的地方,也是其兴趣所在,泰儿喜好古籍,疏于骑射,而你个性外向,自然在史籍方面有所不及。”
  果然,承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拉着弟弟的手说:“下次,哥哥带你爬树,骑马,你可不许逃哦。”
  “娘快看,泰哥哥脸红了啊。”
  一家人笑成一团,过后,若水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拓拔氏与我们的关系么?”
  “娘,我们不是汉族么?”承乾不解道。
  若水微微摇头,“知道娘的姓氏,长孙是从哪里来的么?”
  “娘,我们的祖先就是拓拔氏么?”
  若水点头道:“不错,我们长孙一族的先祖便是魏献文帝的三哥,由于位居宗室之长,北魏之后年改称长孙氏,后经周而后隋,整整三个朝代,长孙一族传承不息,爵尊禄厚,从没辱没过先祖的尊贵,所以不要忘了,在你们的骨子里中还流淌的来自草原大漠勇敢奔放的血液。”
  “就象外祖父那样,对么?”李泰的眼神睛炯炯有神,好像身体里什么被唤醒了一样,“大哥,书本之外,我想学的还有很多呢。”
  乘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明儿我们就一起去骑马。”
  若水颇有些欣慰地看着两人,然后将一脸羡慕的女儿抱在自己的腿上,“明瑶,想不想学一首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时的酒店里,客人也都已经剩下不多了,王 王圭看着已经半阖着眼的魏征,若有所思道:“魏兄,你的意思可是皇后娘娘便是圣上的那径尺逆鳞?那李靖岂不是……”
  “陛下要做明君,自然不会拿李靖如何,甚至还会重用他,但那只会在沙场上了,你可看着,朝中不久便要有异动了。”魏征声音清冷。
  王 王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犹豫了半晌,一口饮尽,“魏兄,我们可是谏臣,可如此这般……”他吞下了后半句话。
  魏征不在意地淡语道:“你可是想说,如此这般揣摩陛下的心思不是君子所为?可不要忘了,我们要谏的是皇帝的德行缺失,至于其他,皇上心中自然早有判断,根本无须进谏。贤弟要是想把官做的更久些,或是在史书上留下个忠臣的美名,每次上奏之前还是要三思啊。”
  贞观二年底,长孙无忌再次请辞相位,上允之。
  贞观三年二月,杜如晦升至尚书右仆射,王 王圭与魏征分别被提拔至侍中与秘书监的位置。而李靖接替了兵部尚书的官职,不久便派去便派去驻守边疆。
  第十三章 孙思邈
  正在若水带着三个孩子终日在别庄乐不思蜀的时候,宫里的御医们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前有皇帝越来越频繁地召问,后有国舅在四周时常出没的身影,侧旁还有嫔妃,外臣防不胜防的旁敲侧击。
  终于有一天,当太宗皇帝又一次在甘露殿召见御医所院的医正上官平时,上官平还不等皇帝发问,自己便先跪了下来。
  李世民眉头紧皱,恼怒道:“皇后的身子还是没什么起色么?”
  “陛下请恕臣等无能,罪该万死,不过,臣倒是想了一个主意”上官平不敢抬头直视天子之怒,可同僚们的一丝希望可能便在自己的身上了。
  “万死,要是皇后好不了,你们死一万次又有什么用。”皇帝盛怒过后,稍稍又平静了些,手指重重地叩着案几,“说吧,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良方?”
  听着皇帝的口气缓和了些,上官平才直起身体,仍是跪着答道:“回禀陛下,还记得本朝初定时,皇上曾率兵回师北上,在晋南一带迎击刘武周的敌兵,臣听说当时皇上伤势相当严重,不过遇到一位神医相助,得以痊愈康复,继续北上收复失地……”
  他的话音未完,便被皇帝给打断了,“对啊,朕怎么把孙思邈给忘了,只要找到了他,皇后的身子定能恢复如初,可这人不喜出仕为官,终年行踪不定,如今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啊。”
  上官平连忙恭敬地回道:“微臣听说,孙神医最近至长安一带行医,把一个已经死于难产的都装进棺材里的妇人和她腹中孩子都救活了,所以已经连夜派人打听他的行踪了。”
  李世民顿时惊喜万分,“快,找到了马上派人把他给请到别庄去,也不必先让他回宫来见朕了。”
  上官平松了口气,但还是惶恐的退下,心中清楚,皇后娘娘一日不回宫,这陛下的喜怒不定也难以结束啊。
  整整三日后,被一大群御医簇拥着的神医终于来到了西郊的别庄。若水并不知道来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还以为不过换了一名御医,便同往常一样,在床榻上病怏怏的躺着。
  隔着几重帘幛,孙思邈如同对待每一位病人一样,谨慎的将手指搭在皇后的手腕处诊脉,只过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一语未发地向外走去。
  站在边上的上官平连忙拦住他,“孙神医,皇后娘娘的病究竟如何啊?您还没下药方呢?”
  孙思邈停住了脚步,淡言道:“皇后娘娘根本就没病,当然不用什么药方。”
  “没病?”上官平与周围的同僚们愣在原地,“没病的话,娘娘怎么虚弱的没法子下床?”
  室内一阵沉默后,皇后淡定的声音从内里传来,“除了方才为本宫把脉的那位大夫,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众人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应旨意都退了出去。
  孙思邈依旧站在离床榻几步之远的的地方立着,只见一双白细如玉的手掀起帐子,一个面色白得有些怪异的女子便下了床向自己这边看来,虽然早已明了对方尊贵的身份,可此刻他却无法将这张面孔与皇后的身份联系起来,因为那双太过淡然,空灵的眼眸。
  若水掩盖住了心中的差异,看着眼前这位中年人模样的大夫,看起来并不象是御医呢,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没有过于恭敬的紧张,对于这个计划之外的人,自己不得不小心应付。
  “敢问大夫的姓氏,名字为何?又师承何处呢?”知己知彼,方能步步为营,若水问道。
  孙思邈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行过了礼,“草民姓孙,名思邈,生于乡野之间,四处游走行医,并无师承。”
  说完,他便看见呆愣在桌边的皇后随即眼睛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似惊似喜,与方才那个脱俗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竟然让半生以来看淡生死富贵的自己心生悚然之感。
  若水拼命压抑中内心的狂喜和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医啊,原来孙思邈当真为长孙看过诊,可是,“孙大夫,您不是会悬丝问诊么?”不自觉地,自己竟然用上了敬称。
  孙思邈先是一惊,不过很快被一个陌生的词拉去了注意力,“悬丝问诊?娘娘,老夫自认还没有这本事,再者,行医问诊,最要紧的便是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决不行如此虚浮之术。”
  若水失笑道:“先生果然是大夫,而不是神仙啊。”
  “那娘娘可否告知老夫,为何没病却装病么?”
  若水斟酌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先生是神医,怎会看不出本宫是心病而非身体有恙呢?”
  孙思邈看着眼前这个大唐最尊贵的女子微微侧了下身子,唇边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凝神细想后道:“老夫只会医人身上的病,气血衰弱,四肢倦怠的病也不算难治,不过应该还须再静养一段时日。
  若水心里猛夸了这位神医一通,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先生果然是淡漠名利之人,若水这厢先谢过了。”
  孙思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中回忆起眼前这个女子的丈夫,当初血气方刚,有勇有谋的天纵之才,如今大殿上的九五至尊,似乎哪个都不适合这个如水般变化自若的女子,一个无欲无求的皇后,或许是大唐之幸,而只有一个人的不幸啊。
  果然,上官平只好独自面对九五至尊的毫无掩饰的怒气,“静养,静养!那朕的皇后何时才能回宫?庸医,一群庸医,孙思邈呢?让他来见朕。”李世民大声斥责道。
  上官平犹豫了许久,才回道:“回禀陛下,孙思邈让皇后娘娘给送走了,娘娘说……”
  他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皇帝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厉声道:“还不快说!”
  “是,娘娘说,生死由命,劝皇上万万不要为难孙思邈。”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前上方,正巧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不由让自己哆嗦了一下。
  当回过身来的时候,膝盖已经跪得生疼的上官平,只隐约看见皇帝摇晃得厉害得衣袖。
  第十四章 祭天
  与自己之前的不少皇帝一样,李世民在当了两年的贤君之后,便对老天也有一种身为上天之子的骄傲与敬畏。从六月皇后离宫开始,他便计划着要在冬至那天在长安西郊的祭坛举行祭天大礼。
  由于高祖皇帝在位时,几乎从不出宫,因此贞观二年的这次祭天可谓是隋末至今几十年来的第一次,显得尤为重要,除了着礼部的官员负责外,长孙无忌也很早便被指派到了此次祭天的督察任务。
  当祭日来临之前,已经专门有官员及宫人对祭坛内的祭坛,周围供天子及随从休憩的殿宇楼阁进行全面的修葺,修整甚至包括太极宫至祭坛中,皇帝祭天经过的各条街道。
  祭前五日,皇帝便派礼部的官员到牺牲所察看为祭天时屠宰而准备的牲畜,前三日皇帝开始斋戒,前二日由官员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宫人们将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库祭器,最后由皇帝阅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祭坛看神位,去神库视边豆、神厨视牲,然后回到斋宫斋戒。祀日前夜,由礼部率众人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随即着令乐部就绪完毕;最后由长孙无忌协同礼部尚书进行全面的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
  深夜,李世民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由于是为祭祀准备的别宫,侍卫和宫人都留在外殿,内殿显得极为安静,推门而出,黑夜中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他抬头望天,心中充满着很久没有过的静谧之感,向西边远望过去,漆黑的夜里,零零星星的似乎有点灯火,不知道是不是别庄的位置。皇帝朝那边盯了许久,一阵失落清晰地从心中传来,他抬手按上自己的前额,似乎想要遮掉什么,年少成名的少年英雄,百战百胜的沙场将军,堂堂的一国的天子,难免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如果有一天,当那双如古井般平静的双眼不再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不!他断然地放下手,握紧拳头,忽然想起十几日前宫中的那颇有深意的一幕,是该把皇后接回来的时候了。
  此刻,就连长孙无忌也不知道皇帝不久之前下的一个决定,而起因便在后宫的一次宴席上。原本,皇后病重,后宫本该忌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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