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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疏奏上说: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此也正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意,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现今关东地方官既有上书,百姓受苦,朝廷应当有所慰籍。更何况,关东之地自古便多有纷乱,昔日秦末,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而隋末的起义之士亦多发起于此,父皇早有“天下大治“之愿,必将对关东之地尤为安抚。然,普天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倘若关东旱情并不足以免于赋税而免之的确有失公允,儿臣以为不如先遣一人亲赴山东,既可予以宣慰,又可察看实情,届时再作决断也不迟。”
皇帝微微一怔,显然颇有些意外,对这个儿子,他还是自认相当了解的,自幼活泼好动,但由于疏于管教,因此变得性情顽劣,不好管教,但不过半年,乘乾便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性子沉稳不少暂且不提,朝会时便对众臣镇定自若,刚刚作答时,清晰明朗又不显孩子的轻狂与稚嫩,思虑也颇为周全。想到这里,他不由面露微笑,让儿子坐下。
不仅是皇帝,在位的每个人都不由转而望向太子,那个年幼的太子似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养成了颇为不凡的见识与气韵,依然是孩子清俊的面庞,但那双眼睛开始变得沉静而从容。
皇后娘娘!这是反射到他们脑海中的第一个词眼,太子在与他的母后共同生活了半年后判若两人,其中的联系不得不引人深思。
眼见快邻近午时,皇帝便直接下旨,命魏征于年后赴关东代表皇帝体察民情。
早朝散了之后,李世民拉着乘乾的手,步行至甘露宫。一路上,乘乾很是不自在,虽然印象中,父皇似乎对自己从未如此亲密过,但经历过娘亲对自己的那种发自内心,毫无目的的关爱后,自己所觉得父皇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有点不同的意味,这种突如其来来关心似乎不仅仅是出于自己是他的儿子。
到了甘露宫,果然,内殿里,李泰和明瑶已经在饭桌变等着他们了。
皇帝放开了牵着长子的手,装作没看见儿子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快步走到女儿的面前,将正要请安的明瑶一把抱了起来,愉悦的听到女儿的惊呼声,随后拍了拍另一个儿子的头,示意他们坐下,而自己仍然将女儿抱在腿上。
不同于两个哥哥的面带谨慎,由于明瑶出生后就和父亲比较亲近,只是后来李世民忙于四处征战,夺取皇位,自然就与女儿疏远了许多。不过自从他最近发现女儿长得和妻子很是相像,便乐于常常抱着她,表现一下皇帝的父爱。
吃饭的时候,两位兄长都不言不语,皇帝对儿子的沉默也不过问,只是逗着女儿问:“瑶儿,想不想母后?”
明瑶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明瑶好想娘亲哦,父皇,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皇帝的神色间也带上了点郁色,“瑶儿,为什么喜欢叫娘亲,而不是母后呢?”
明瑶没注意哥哥们的阻止的眼色,仍然毫无保留地回答道:“因为娘说,她先是我们的娘亲,再来才是一国的皇后,再说叫娘比较亲切啊。”
“那瑶儿和两个哥哥以后在没外人的时候,也还是像从前一样称呼父皇为爹爹,好不好?”皇帝继续一边喂着女儿吃饭,一边诱哄道。
明瑶点点头,接着还甜甜地唤了一声爹。
乘乾与李泰虽然对妹妹的行为比较不齿,但娘说的做人要学会随机应变,于是也从善如流的附和了一声。
饭后,李泰领着妹妹出去后,皇帝微微抬起眼,喝了一口茶,“乘乾,你可知今日爹为何让你开始听政?”
承乾抬起头,微微有些惊讶,原以为改换称呼那不过是对妹妹的诱哄之语,不过他很快便会过神来,答道:“爹不是想让儿臣尽早适合和熟悉朝政么?”
李世民微微一点头,温和地说道:“不错,不过不是全部。朕想让你明年与魏征一同去山东。”
乘乾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心中不是不惊喜地,早听娘亲说,行万里路,却没想机会来得如此之快,“是,儿子愿意。”
皇帝呵呵一笑,想起大业十二年,自己坚持与父亲一同去太原,而非和建成,元吉一起留在河东的样子。
“不愧是爹的儿子,不过还有一件事,这次去山东,你要留心为自己找一个太子太傅,山东多人杰,总会有一个让你满意的。”话到这里,皇帝的脸色忽然一转,“这半年,你娘确实把你们教得很好,不过她终究先是朕的皇后,再是你们的娘,所以今后,你们要少让她操心。这些话,明瑶不必知道,可你和泰儿是一定要放在心里的,明白么?”
承乾心里一阵酸意,不过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看似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景象。
第十八章 李渊
就在皇宫上下都在忙于准备操办即将到来的新年盛筵之时,已经旧居深宫,不问世事的太上皇忽然将当了皇帝的儿子找来要想在自己居住的大安宫摆一席家宴,热闹热闹。
如今父亲的意愿,李世民是一向不大愿意违背的,他很清楚历经玄武门之变后,后世的史书必将对自己有所诋毁,因此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自己应尽的孝道一样也不可缺少。
虽说,如今太上皇已不再拥有什么实际的权利,但表面上,他仍是大唐地位最尊贵的人,被受邀参加这次宴席的人实际并不多,但大都举足轻重。皇上以下,在大臣中,历经武德、贞观两朝的老臣陈叔达与萧瑀无疑是最德高望重之人,其他的臣子便只来了高士廉与长孙无忌,两人与皇家自是姻亲,同时也凸显了家宴的色彩。儿媳辈由于皇后缺席,因此只来了四夫人中居前的韦贵妃与燕贤妃,而孙辈更只有皇后亲出的三位殿下在位。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还算融洽,毕竟从武德九年李世民登基后,李渊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并不十分待见。
家宴摆到一半,李渊停下筷子,仔细看向正端坐在李泰身边的明瑶,随后便笑着伸出手说:“来,瑶儿,过来皇祖父这边。”
明瑶乖巧地走到李渊的身边,虽说祖父还不算高龄,不过自从来到长安后,祖父似乎越显苍老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大部分时候带给人们的并不是幸福,她一直记得娘说过的这句话。
李渊将孙女抱在腿上,和蔼的问道:“你母后最近身体怎样?”
话音刚落,承乾与李泰顿时为妹妹捏了一把冷汗,只见明瑶突然沉默了一下,等到再抬起头时,眼圈红红的,“母后一直在床上躺着,都不能陪着瑶儿出去散步。”
李渊闻言,忙哄道:“你母后心地良善,自有菩萨保佑着,再过一阵就定能陪着瑶儿散步了。”
皇帝顿时显得颇为惊异,倒不是为了女儿的回答,而是父亲似乎很少有这般慈爱的模样。
才想着,耳边就传来李渊对着一众人的问话,“你们看,瑶儿的模样可象极了一个人?”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便说:“可不正像她母后。”
李渊笑道:“皇帝可真的是想极了皇后,你们其他人说说。”
顿时,各式各样的答案都出来了,有猜皇帝的,有猜长孙无忌的,唯有说到太穆皇后的时候,李渊微微有些点头,但仍说不是。
这时,明瑶自己扭头对李渊说道:“皇祖父,我知道,娘有和我说过。”
李渊不掩惊讶,“哦?是谁?”
“是不是秀宁姑姑?”
明瑶的答案使整个桌面陷入一片死寂中。直到李渊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叹道:“是啊,也只有你母后才想得到,你皇祖母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却不想……幸而她去得比谁都要早,要是和皇祖父一样活到现在,见到只剩下你父皇,不知道该是如何伤心啊。”
李世民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来,随即跪倒在李渊面前,只道:“孩儿不孝。”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
李渊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孙女,惨然一笑,“都起来吧,饭才吃到一半呢。”
在场的气氛紧张而压抑,这时众人的耳边只听见明瑶娇憨地声音,“皇祖父,母后还和我说过皇祖母最疼的就是父皇,真的么?”
之间李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异样,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却是对着皇帝说道:“不错,世民,你母后自幼最疼的便是你。”
“那是不是因为父皇长得最好看呢?”明瑶晃着李渊的手臂,亲昵地问道。
李渊“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是啊,当初你三叔小时候生得不好看,你皇祖母还闹脾气呢。”
皇帝也跟着笑了出来,似乎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很久没这样在一起轻松地笑过了,他满带笑容地看了女儿一眼,说道:“来,瑶儿,皇祖父抱着你这么久也累了,到父皇这边来。”
“皇帝,你可别和我抢瑶儿,你们小时候,我也就这么抱过秀宁。”李渊佯装生气地说。
李世民陪笑着点头应道:“儿臣记得,父皇只肯抱着妹妹,元吉还哭闹来着。”
沉默了片刻,李渊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随后低头想孙女问道:“瑶儿,你母后还和你说过关于姑姑什么啊?”
“娘说,秀宁姑姑是女英雄,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渊兴趣盎然地笑问:“那瑶儿知道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么?”
明瑶使劲点了点头,“知道,皇祖父,就像花木兰一样,娘有叫我背过《木兰诗》。”
皇帝见父亲兴致颇高,声音里满是难得的轻松,“瑶儿,你要是能一次不差的背下来,父皇便答应你一个愿望,如何?”
“皇祖父也许你一个愿望。”
明瑶随即走到父亲和祖父中间,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背着,一直背到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才停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一身粉色的衣裙,头上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两个顽皮的小、酒窝,李渊仿佛看见三十多年前,秀宁也这样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顿时欢喜地不能自已,拉过孙女的手便说道:“告诉皇祖父,瑶儿想要什么呢? ”
明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瑶儿想要皇祖父一直像今天这么开心。”
“好,只要瑶儿常常来找皇祖父,那皇祖父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李渊欣慰道。
“父皇也还欠瑶儿一个愿望呢。”
明瑶忽然有些怯怯地看了父亲一眼,嗫嚅道:“瑶儿想要母后。”
李世民怔了一下,随后双手搂过女儿,将她抱在怀中,却久久没有回答。
宴后,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二天单独待在内室中,两人沉默了许久。
忽然,李渊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当初长孙夫人属意的联姻对象不是你,而是元吉?”
李世民猛地一抬头,良久后才道:“儿臣不知。”
“哎”,李渊叹了口气,“你娘偏爱于你,知道自己快不久于人世,便坚持要将若水许配给你,且一定要在她活着的时候看见你们成亲。我没办法,只好与高士廉商议,让他再去劝说长孙夫人,长孙夫人没再反对,只是之后却终日在家中的庵堂里吃斋念佛,直至亡故。世民,你对她不起啊。”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父亲将话说完,只说了一句,“爹,我不会像你那样,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李渊心中一时五味俱全,叹道:“原来你都……世民,你娘和若水看似性情大不相同,可最后怕是殊途同归,你可明白?”
“是,儿臣明白,不过该抓住的,儿臣决不会放手。”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李渊缓缓地退坐在到一把椅子上,自己的儿子还太过年轻,还不相信命运的强大是即使身为人间的帝王也无法撼动的,就像从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如夏花般明艳的脸庞,如今,你最爱的儿子也已经快要尝到这样的痛苦了呢。
深夜的皇宫,隐隐带着几丝更深的寒意。
闪烁的烛火,模糊的人影,似乎要变天了。
第十九章 凤于九天
贞观二年的除夕,整个皇宫到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皇帝站在甘露殿的门口,似乎在向远处眺望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李世民淡淡地问道。
郑吉小声答道:“回陛下,已是申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