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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回宫了,他自然就能明白,还有马车在外边备好了么?朕和皇后这就去大明宫。”
郑吉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皇后,方才的那位姑娘居然是皇后娘娘,这怎么可能!而陛下之所以于两天前秘而不宣的从大明宫连夜赶回,就是为了她?这一刻,郑吉觉得自己似乎要疯了,脸色煞白的回道,“是……已经在外边侯着了。”
看着皇帝的身影渐行渐远,郑吉在阳光下足足立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这才勉强撑起惯常的微笑,朝东宫走去。
“郑吉!?你怎么在这儿?”承乾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大明宫么?”
郑吉却只是平静道:“太子殿下,陛下让郑吉来询问一下您的脚伤。”的3 “太子,您的脚请不要再擅动了,否则若是伤口再次裂开,即使是华佗再世,也无法挽回了。”孙思邈心下一沉,为得既是郑吉的话,还有承乾惊愕之下的举动。
“师父,四周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师姐的影子。”就在众人僵持之时,小童面色紧张的走了进来。
承乾的双眼紧紧盯着郑吉,可心中想问的话却始终未能成语。
“郑公公,请你替草民转告陛下,太子的脚伤只要细心调养,不会有任何的遗患。”孙思邈的声音平和沉静,似乎对小童的话并无多大的反应。
郑吉倏然垂下眼,“孙大夫请放心,我一定如实地回禀陛下。”说完在告退离开,与孙思邈错身而过的那瞬间双唇翕动,随后,便没有任何停留地走出了东宫。
内室中,小童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刚想说什么,却被孙思邈淡淡瞥过的眼神给挡住了。
承乾这时突然发出了一阵闷哼的声音,未晞连忙上前关切道:“承乾,你怎么了?”见丈夫仍然犹自露出痛苦的表情来,转身道,“孙大夫,太子他这是……”
孙思邈看着承乾强忍痛楚的神色,静静道,“原先在疗伤时用的去痛之药的效果已经褪去了,因此殿下恐怕还要忍上一段时日了。”
“那不能再用么?”未晞心疼地替承乾擦去额上的冷汗。
孙思邈摇了摇头,“此药不可多用,否则会有上瘾之累,这一点上草民也无能为力。”
承乾强撑着躺下的身子想要坐起,过了一会儿,才气息不稳地问道,“孙先生方才还和我说您的徒儿强留是留不住的,怎么现在却反而一点也不着急了呢?”
“若不是她愿意,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勉强得了她?”孙思邈淡然的语气却说出几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来。“如今我们师生的缘分既了,我自然也不会逆天而行。”
“天?”承乾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你是指……”
孙思邈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物件,“殿下,有些事情,还是等它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再去探究才是上策。世间诸事都有其轻重缓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请您照顾好自己的脚伤,其余的不妨先缓下吧。”
“孙先生,承乾受教了。”倚在榻间的太子幽深的双眼多了几丝坚定与沉静。
永安宫是贞观八年的时候,李世民为了太上皇而修建的一所夏宫,可惜还未等到其修建完工,李渊便驾崩了。于是这座虎踞于城北龙首原之上的夏宫就成了另一个朝会之所,皇帝在此处理朝政,休养生息,后宫嫔妃自然也几乎悉数前往。
由于最初的时候,永安宫是为了消暑而建的别宫,因此并没有如同太极宫那样方正的格局,含元,宣政和紫宸三殿作为前宫,用于举行大典,君臣议政。此时的紫宸殿内空落落的,寥寥几个人影,显得有些异常沉默。
“长孙大人,陛下的御体究竟怎样了?为何停了数日的早朝却又不许任何人觐见?”身为中书令的杨师道与黄门侍郎刘洎不约而同的堵住长孙无忌问道。其实不光是他们,在场的房玄龄与魏征等重臣一样很是急切,毕竟数日不朝对于一向勤勉朝政的陛下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而如今唯一的答案可能就在这位国舅大人身上,毕竟从来永安宫至今,这一君一臣之间的气氛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长孙无忌的眉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拧,随即放开道:“诸位大人这不是在为难无忌么,毕竟我和大家一样也没有办法见到陛下的啊。”他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叫苦,事实上,陛下已经于一天前回来了。那位夫人究竟是不是若水,好歹也该有个答案吧,当初还不是自己提议使了一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现在居然就这么把他莫名晾在内宫之外,这简直像是过河拆桥嘛。
“好了,好了,既然无忌也不知道,那我们不如一起再上一次奏表吧。”房玄龄站出来打圆场道。
可显然有人并不相信,正欲再次开口时,只见门帘被突然掀起,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满脸是汗地冲了进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室内还有其他人一样,神色颇为慌乱,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举起道,“无忌,你看,这不是……”
长孙无忌微一凝神,脸色剧变,一把接过玉佩,反复地看了数次,抬头问道,“舅舅,这是哪儿来的?”
高士廉仿佛丝毫没有在意此刻的狼狈,沉声道,“今天一早,有一个郎中模样的人领着个孩子找到我府上,只说玉佩的主人拜托我来照顾这孩子,我接过玉佩的当下便着实给愣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自称为称心的男孩。”
“称心……”长孙无忌口中喃喃道,“那就是了,那孩子是不是说这段时日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姓高?”
高士廉摇头道,“他只说自己唤那位夫人为水姨。”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强抑着心底的震惊,果断地对舅父道,“舅舅,走,我们一起去求见陛下。”
待甥舅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之后,几个大臣都不禁面面相觑,不要说魏征,就连与两人相交甚久的房玄龄也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无忌暂且不提,那个出身世家,一向以风度仪容著称的高士廉居然也会如此的失态?
寂静了良久,魏征出声打破了平静,“无论如何,既然有高大人出面,那陛下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可有眉目了。”
话音落地,其余人的脸上都不由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来。
已经一整夜过去了,李世民静静地凝视着躺在自己眼下的若水,心中流淌着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温暖,不想去思忖为什么她的容颜不会改变,也不想去考虑那夜的消失与她在扬州的重生,甚至不管什么人鬼殊途,佛神妖仙,他只知道,若水还活着,这就足以了。
“陛下,长孙大人和高大人求见。”郑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来,皇帝就这么不眠不休的守在榻边的样子,不过算一算时日,那迷香的作用也该散尽了吧。
李世民抓起若水的手,轻轻贴自己的脸上,“若水,你哥哥和舅舅来了,不过我还不打算让你们见面,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说完,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在门外才出声道,“你在门口守着,朕一会儿就回来。”
第八章 帝心
“若水!”长孙无忌顿觉身上一片的寒意,蓦地挣脱开高士廉的阻拦,上前一把拉住妹妹的手,“你怎么会……”
若水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异样,回握住无忌的手,看着高士廉道:“是我让哥哥和舅舅担心了,至于这段日子来的事情,方才陛下也已经说过了,当初出宫的时候只当是没救了,谁知道在扬州遇上大明寺遇上了鉴远大师,多亏了他,方才转危为安,如今身子也调理得不错,差不多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长孙无忌心中自然明白这番外事说给他们的舅父听的,实际上也将是接下来说给那些朝臣,嫔妃,甚至全天下人的理由,来解释为何他们的皇后在消失了四年之后又在一次回到了母仪天下的位子上。可他想明白的可不是这些,他想知道,妹妹到底是如何去的扬州,如何能够死而复生,又如何独自生活了那么久……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心中,可偏偏却在看见若水那目光深处的倦意时,化作了水中的泡影,是啊,比起这个温暖的,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的观音婢,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看着兄妹俩相顾无言的情形,李世民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是不知道无忌对若水的宠爱,不然一向沉稳冷静又不失圆滑的他又怎么会纵容明瑶做出那般欺君而又荒唐的事情来,而高士廉,想想方才说的那番话,和无忌又有什么两样,因为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同样对一双外甥视若己出,甚至面对君王也绝无退避之意。
高士廉嘴角含笑,其实他又如何听不出若水话中的敷衍规避之意,但涉及男女之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解开才是,即使那两人贵为帝后,可终究也也还是夫妻,继而便欣然长叹道:“无忌,让皇后好好休息吧,接下来还有的说话的时间呢。”
长孙无忌听懂了舅父话中的深意,“皇后娘娘,那臣先告退了。”
“若水,你一个兄长一个舅父倒还真的敢把朕撇在一边嘛。”李世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当初我们大喜之日前,无忌单独找上我,说他把你交给我了。你们兄妹,甥舅之间倒真的是少有的情谊深厚啊。”
“陛下。”若水轻轻地说道,“您真的以为这四年不存在么?”
李世民慢慢收回原本想拥住若水的手,面色苍白,“若水,你……唤我什么?”
若水苦笑了一下,“现在,您还没有明白么?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陛下。”整整四年,李世民其实依然没有改变,他总是想着该怎么去抹掉过的印记,从前的自己会陪着他去隐瞒,去忽视,可现在,即使是在上,她也不想再重复一遍过去的无奈与心伤,即使是痛,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李世民有些狼狈地侧过脸,困难的开口,“如果……是重新开始呢?如果我现在说真的完全不在意从前的那些,你也一定不会相信的,对么?”
若水淡笑而无语,曾经在离开扬州后不自觉地想象过他们之间在一次相见的情形,或惊或喜或怒,然而直到她真的从昏睡中醒来,看见郑吉震动的神情,听见门外熟悉的声音,涌上心头的反倒是一种面对宿命的悲哀,而这份悲哀却也是自己所选择的。
“瑶儿呢?”若水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无法决定一个合适的称呼。
李世民皱起眉,似乎不大愿意提及这个话题,“还在扬州,我把她交给杜荷了。”
“那也好。”若水有些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她强带回长安呢。”
“我有那么想过,不过在知道你的下落之后还是决定顺着她的心思吧。”李世民坦然道,“不管怎样,杜荷也还是个不错的孩子。”
若水的语气稍稍缓了下来,“你……离开洛阳的时候,就知道我还活着?”
“是,之后来你和那个少年回到长安的一举一动我也都清楚,只是在扬州的那三年,你太过深居简出,所以能查到的实在很少。”李世民没什么犹豫地都说了出来。
若水微微地垂下眼睑,“其实,如果你真的一定想查,也不是不可以吧。”那种在征战天下中所显现出来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即使被很好的收敛在了明君的外表之下,可依然不会就此彻底的消失。
李世民的神色一凝,伸出方才还有些犹豫的手,将若水有些僵硬的身子搂在怀中,低下头,轻轻地将下颌靠在妻子单薄的肩膀上,“我只是不想让你离我更远,况且,有些事情,我只想从你的嘴里说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若水看不见李世民的神色,只感觉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灼得自己极想远远的避开,平静的心似乎突然跳的有些不那么规律了,她的嘴角便扯出一道苦涩的弧度来,继续,该要怎么继续下去呢?
“若水。”李世民的声音中夹着一丝道不明的叹息与坚定,“曾经破掉的东西,即使补好,可也许还是没有办法变回原先的模样,就像信任,我知道你最恨我的就是这一点,可是只要我们继续走下去,就算我们还是无法恢复如初,可至少慢慢地,那条裂缝总能够一点一点的弥合起来,直到更遥远的将来。”
“如果……”若水顿了顿,“如果我永远都无法信任你,而你也亦然,那又该怎么办?”
李世民抬起头,神色立变,目光紧紧地锁住若水道,“我只要我们永远的在一起,即使是痛苦也好,怀疑也罢,也决不会放弃,你……还是死心吧。”
“你忘了四年前的那一刻了么?”若水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意,“谁又何尝能困住谁永远?”
李世民脸上那深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