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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调两百人到这边来,再这里修建堤支撑大堤。”苏越研究了一下地势,迅速地下着决断。
  “是!”夜影领命,如鬼魅般瞬间消失。
  不多会,一拨男人扛着铁锹,肩着锄头,跑了过来。
  雨狂风骤,苏越不得不扯高喉咙大声下着命令。
  一个身材高手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伸手脚尖,步伐沉稳,打起桩来又快又利索,往往别人合力大好一个桩,他已独立打了两个。
  “对,就死象这样打,要深壑稳,不能浮于表面,只图快和多。”苏越一面说着,走过去,忽然怔住。
  气死风灯发出的光线,闪闪烁烁,忽明忽暗,映在他温雅清俊的脸上,此刻的他,全身湿透,满脸的水珠,早已分不出哪里是汗哪里是雨了。
  “天涯?”苏越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呆住了。
  再她的印象里,他一直爱洁成癖,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身布衣,不染纤尘,满头青丝,系着丝挑,梳理得一丝不乱,说不出的清俊与飘逸。
  可是现在,他披衣散发,浑身脏污,挥汗如雨,与那些衣衫褴褛的穷人打成一片,并肩战斗。
  如果不是他挺拔的身姿与那身超凡脱俗的武功,她几乎要以为他也是难民中的一个。
  想起几个时辰前文宇澈对他的无理与傲慢,苏越心头一热,感动得红了眼眶。
  她原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这不是现代,人与人之间是不平等的。
  他虽然是个侄子,却依然身份尊贵。
  他也跟宇文澈的身份和立场不同。
  所谓,不再其位,不谋其政。
  他已摆出了姿态,也被宇文澈的拒绝了,大可舒舒服服的躺在客栈的高床软枕之上,冷眼旁观。
  但是,他没有。他不张扬,不炫耀,默默地加入,默默地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情。
  察觉她的靠近,龙天涯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低下头又开始忙绿起来。
  “累吗?”苏越低低地问。
  其实,她本来想问的是“脏吗?”,因为,他是那么爱洁成癖的人,连走路都不肯让鞋边沾上一点灰土,下雨也不愿意打湿一缕衣衫。
  只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突然改了。
  “还好。”龙天涯淡淡地笑了,低声反问:“你呢?手得了吗?晋王不是说你有伤?”
  这一次洪水,令他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作为堤上唯一的女人,而且还是整个风陵渡镇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她居然不怕苦,更不怕累,整晚呆在堤上,顶风冒雨,带伤见此守护着一群可以说与她毫不相关,素不相识的穷人。
  这种女人,龙天涯生平仅见。
  他无法理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笼络人心,有文宇澈一个人再,就已足够了。
  没有一个人可以指责她半句,可以说她半字不是。
  可是,她却来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只是做做样子,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做出一份力。
  而她,再一次象在战场上一样,用她的实力,用她的智谋,让所有的人对她心服口服。
  他步子到,她的那些抗洪的经验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知道,满堤数千个男人,都对这个女人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他突然觉得,她不再那么嚣张跋扈得令人讨厌。
  看着那个高挑纤瘦的身影再堤上穿梭,有一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地从心底诞生,挥之不去,如藤般缠绕。
  “我没事,没干体力活呢。”苏越抬手拂掉脸上的雨水,愉悦地笑了。
  她并不是矫情。
  以往每次抗洪,她都是扛着铁锹,走在最前面,挥汗如雨,再堤岸上奋斗。
  这一次,她却纯粹作为技术指导出现,在身体上的确轻松很多。
  但是,心里上的压力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重得多。
  因为,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
  她害怕,她的一个决策,会葬送了几万人的姓名。
  所以,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王妃…”夜影悠然而至,代表着另一处险情发生。
  苏越朝龙天涯抛了个抱歉的眼神,迎着夜影走了过去……
  数千人肩膀挑手提地奋战了一夜,一直到天亮时分,雨势渐渐减小,最后停止。一缕霞光破云而出,才终于把险情控制住。
  大家已累的人仰马翻,宇文澈下令,留下少数人警戒,余者散入镇上休息。
  这一晚,他神出鬼没,一直不见人影,知道天亮时才突然现身,带着满身的疲倦,一身的泥污。
  事实上,现在大堤上不分贵贱,每一个人都是满身狼狈,所以,苏越野就不曾对他刻意注目。
  站在堤边,再一片晓色之中她静静地瞭望着渐趋平静的九龙江。
  昨夜那翻滚的巨浪,咆哮着,如巨大的兽,张着獠牙,急欲将人吞噬的魔鬼,此刻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静静的流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那污浊的河水,及水面上一个个漩涡,才教人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晚。
  宇文澈一直都没有说话,默默地陪着她走在十里长堤之上。
  霞光照射下的风陵渡,经过一夜风雨与洪水的肆虐,变得千疮百孔。
  如一个迟暮的老人,苟延残喘,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苏越把所有的险情记录下来,大致计算了一边所需土方,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没有任何大型的机械设备,也没有充足的防洪物资储备,甚至连到周边地区采购都无法满足需要。
  再加上,古代不可能进行天气预测,通讯又落后,上游的险情无从得知。更无从谈起预告洪峰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只能被动挨打,等着查缺补漏。
  仅凭现有的人力与物力,如果洪水继续上涨,想要堵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小越。”
  “宇文。”两个人同时开口。
  苏越一怔,不禁为了这份难得的默契,与他相视而笑。
  “你先说。”宇文澈展现出难得的风度。
  “宇文,”苏越低叹一声,望向暂时转为平静的江水,紧锁眉头:“我估计,象昨晚那样的洪峰如果再来一波,风陵渡应该是守不住了。”
  “所以,”宇文澈笑看了她一眼,接过话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灾民搬到德阳?那边地势比这边要高一点。先保住人吧,只是可惜了这些田舍与房屋子……”
  他作为隘州最高行政指挥官,何尝不明白这一晚其实已把多年积累的物资消耗殆尽?
  硬要负隅顽抗,是不智的。
  看来,这一次,他们心灵相通,想到一块去了。
  “宇文,”苏越忽然打断他的话:“如果风陵渡决堤,大约会影响到多少人的生计?”
  “九龙江若从此决堤,将一泻千里,殃及周边三县,二十几个村镇,数万人口将无家可归,上十万良田被毁。”宇文澈默算了一下,叹息着报了一串数字。
  苏越看着面色凝重的宇文澈,心情跌入了谷底。
  难道,这一晚的努力与奋斗终究还是白费吗?
  第十六章 对策
  “走吧,先回去。”宇文澈缓缓地扫视一眼风陵渡,牵起苏越的手,笑得洒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失去的,总有一天再找回来。”
  苏越面带惊奇地看着宇文澈。
  这一次,他一反暴戾浮躁的个性,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现在,他的豁达,乐观和自信,感染了苏越,令她重新拾起了信心。
  “或许,还不到完全绝望的时候。”苏越沉思了一会,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里冒了出来。
  “你有办法?”宇文澈讶然地看着她。
  “现在还不能确定,”苏越轻轻地摇了摇头:“得先看看地形才能做决定。”
  “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凶险,关键在于水位居高不下,随时会漫过堤面。再加上堤面土质疏松,经不起长期高水位的浸泡,极易发生渗漏。而这两条,归根结底由一个原因造成。”苏越望着河水,冷静的分析。
  “说起来的确容易,只要水位下降,险情就可以得到控制。”宇文澈接过话头,抬眸看了看天色,露出苦笑:“除非龙王爷亲临,否则,谁有本事呼风唤雨?”
  “想要水位回落,倒也不一定要劳动龙王爷的。”苏越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难不成你真的有办法?”宇文澈诧异地看着她。
  百里长河,河水滔滔不绝,可不是一口水塘,合几千人之力,将它舀干就是。
  “试试看吧,”苏越淡淡一笑,边走边问:“风陵渡周边有没有地势既低,人烟又极稀少之处?”
  “你的意思……”宇文澈绝顶聪明,一点就透,眼睛蓦地一亮:“要挖开一个缺口,将河水分流出去?”
  “虽不中,亦不远矣。”苏越微笑着点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大致的构想,倒是跟你说的差不多。”
  “单凭人力挖掘,举数千人之力,花上一月两月挖开一条导流渠,未尝不可。”宇文澈低叹一声,眸光一黯:“可惜,风陵渡却没有办法等那么长的时间。”
  “人力虽不可为,办法却并不是没有。”苏越嘿嘿一笑,卖了一个关子。
  “我记得风陵渡以下一马平川,人烟向来稠密。”宇文澈心急地加快了脚步,率先掀开竹帘进入了指挥所:“上游穿九龙山而过,深山绝谷之中倒是人烟稀少,只可惜,非人力可以开掘……”
  “澈哥哥,”裴依如穿帘的乳燕,自椅子上跳了起来,窜入宇文澈的怀中,焦灼地大叫:“不好了,越姐她……”
  “我怎么了?”苏越紧随其后跟了进去,闻听她的大叫,浅笑着接过话头。
  这丫头,大概以为她又失踪了,满世界找她呢。
  “越姐……”裴依作傻愣愣地看着一身泥泞的苏越,捂住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天,你,你该不会整晚都跟一群男人们呆在堤上吧?”
  “怎么,我不能呆在堤上吗?”苏越微笑着调侃:“我又没有少只手或断条腿,他们能做的,我当然也可以做,不是吗?”
  裴依惊得目瞪口呆,隐隐觉得不对,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只能讷讷地重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越的言谈,举止,气度和胸襟,一点也不象个公主。
  她做的事,往往出人意表,超出常人的想象,却又那么独具魅力,让人想不佩服她都难。
  “好了,”苏越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别再解释了。”
  “澈哥哥,”裴依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注意力移到宇文澈的身上:“你昨晚去跟人打架了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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