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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舞剑,自然意在沛公。”
褚未染缓缓挑眉,眼神莫测,“怎么,小醉觉得我是沛公?”
“差不多。”沈醉轻快的点头,凭他笑面虎的嘴脸,刘邦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褚未染眼角微搐,他有刘邦那么……虚伪么?
可惜,他们正谈得兴起,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招三挂四的过来找人。褚未染无奈,只得同他们返回大厅,走前见她兴趣缺缺,便也不勉强,嘱咐了几句,留她在这里躲清静。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为了照明,傅家在院子周围挂起了几十盏宫灯样式的灯笼。当然,尽管外形古色古香,里面作为光源的肯定是爱迪生的电灯,而不是古代的蜡烛。
沈醉今晚穿了一件样式极简单的缎质小礼服,柔和的浅贝色,裙边和领口用同色的细线绣出暗纹,颈上一根极细的铂金链子,挂着一颗粉白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衬着象牙般洁白细腻的肌肤,柔美耀目。
她身上除了这颗珠子,再无多余赘饰,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花仙子一般清艳,一举一动间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妖娆。在见到这样的沈醉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和褚未染当时一样,忘记移开眼睛。
没有褚未染的指点,沈醉也没兴趣再看下去,沿着脚下的小路走走停停,来到一处假山池畔。抬头望望静谧的夜空,神情有些淡淡的寂寥。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虽然不喜,却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只是经过这些年的远离,如今再来,竟已不太能适应了。看来人的惰性果然随着岁月不断的壮大,遥想当年,无论多么枯燥乏味的宴会,她也是可以自得其乐的。
傅家的别墅布置得金碧辉煌,无论建筑或是园林,都出自名家设计,可惜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拘谨的小家子气。越是追求大气磅礴的气度,越显出束手束脚的憋屈,像妄图上位的小三儿,再怎么假装贤惠,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菲薄。
本应是诗情画意的景色,沾染了太多的奢华,竟有些不伦不类。缓缓勾起唇角,她默然微哂。想起新城名下的诸多楼盘,貌似也有着相似的风格,平民会嫌弃它华而不实,贵族则嫌弃它过于平庸。
绕过一从开得热闹绚烂的各色月季,四周的幽暗被明亮的灯光代替,举目四望,原来已经转到接近大门的地方,不远处即是蜿蜒而过的红毯。
正要回头按原路返回,突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心底忽的怦然,是他么?
第27章 vip
烟光摇缥瓦。望晴檐多风,柳花如洒。锦瑟横床,想泪痕尘影,凤弦常下。倦出犀帷,频梦见、王孙骄马。讳道相思,偷理绡裙,自惊腰衩。
惆怅南楼遥夜,记翠箔张灯,枕肩歌罢。又入铜驼,遍旧家门巷,首询声价。可惜东风,将恨与、闲花俱谢。记取崔徽模样,归来暗写。
——史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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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富贵名流的宴会大抵的流程和噱头其实都差不多。
远远看着大厅中央行礼拜寿的傅家人,想不到傅明媚那样一个江南春景似的温婉女子,在须发皆白的傅老爷子面前,竟也有撒娇讨巧的一面。
“在想什么?”身旁矗立的人对她的神游很有些不满,巴不得出声打断她的恍惚。
“唔?”嘴角的笑意尚且还不及放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寿筵,竟让她有些似曾相识的感慨,看看眼前这张线条肃冷的脸孔,也有了闲谈的心情,“想起外公……还有家人,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了。”
语气里的怅然极淡,如果不是一直留心的话,很难发现。
褚未染抿了抿唇角,修长手指间猩红的酒液荡了荡,“从没听你说过。”抬眼,看看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眼神不经意的软了软,“想家了?”
她轻轻耸了耸肩,瞥一眼旁边,似乎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动作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轻松和谐的气氛终结于款步而来的熟面孔,没办法,这样以结交攀谈为主的场合,总免不了新知与故交的深切交流。
褚未染与来人简单的交谈几句,确认无法推却,只得转过身略带歉意的看她一眼,语气温柔,“刚刚不是说饿了?先去那边找些东西吃,我等下过去找你,嗯?”
沈醉乖巧的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好,我先过去一下,你们聊。”
立刻有人调侃他们之间的郎情妾意,褚未染一径轻笑,她自然也是笑而不语,在众人一迭声的暧昧中娉婷离开。
傅家的宴会中西合璧,贺寿的礼节全部按传统中式礼仪,跪拜唱诺面面俱到。餐点部分却是西式冷餐会的安排,长长一排条桌,雪白的桌布直垂到桌角,配上锃亮的西式自助餐具,气派而奢华。
条桌边是精心布置的休息区,亦有精心装扮的女士矜持微笑,三三两两的聚起来轻声交谈。这样的场合,男人有他们需要关注的圈子,女人同样也有。
沈醉托着餐盘低头挑选。依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宴会通常吃不到多少可口的东西,所以来这儿之前,他们特意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下午茶,却也不是太饿。
慢悠悠的东挑西选一阵,手中的战利品仍是乏善可陈。撇了撇唇,她打算放弃继续这趟缺乏饥饿感的捕食行动,果然还是有人抢食才吃得香。
尚未来得及转身,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凉腻腻的女声,带着不敢置信的惊疑:“沈醉?”
果然世上的许多事,躲是躲不过的。她在心底扬起极轻的叹息,刚刚还在叹息此处熟人不多,连可以凑在一起攀谈几句的对象都没有,这会儿就冒出个喊着她名字的熟人,看来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满,哪怕在心里想,也是不能够的。
挂上得体的笑容,她完美转身,对住面前神色变幻不定的女士淡淡颔首。
原来还是熟人呢!
面前的女子身段妩媚气质出众,纵使美艳的面孔此刻稍有扭曲,也丝毫不会影响旁人对她的判断——不折不扣的美人一位。
美人对自身的形象总有着超常的敏感,不过几秒钟的失控,惊疑的表情已经被完美的笑容替代,莞尔一笑间,尽是典雅秀丽的淑女风范。只是,既是美人就难免被娇宠,那样的笑容配合了居高临下的倨傲,出口却是浓浓的指责,
“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么?”
突然加诸的指责,沈醉的反应出人意料的淡定。和缓的一笑,只零星摆了三两块小点的餐盘仍稳稳的端在手里,恬淡的回答显得耐心十足,“貌似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不算少,请问你说的哪一件?”
磅礴而出的怒火没能点燃对手同样的回应,总是让人心头愤懑的事情。
人人轻声低语的宴会场合,偶尔的高声已是不雅,林奕岚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也要努力压制。
“你说过不会踏足山城半步!如今又算什么?”美人的修养总算不错,保持了温婉娴淑的笑容,可惜几根染了丹蔻的芊芊玉指,已经快要戳到她的鼻尖。
“唔——”水亮的双眸扫过面前的猩红,稍稍皱眉。脚下错开一步,避开碍眼的红艳,墨黑瞳仁缩一缩,弯弯唇,“很明显,我食言了。”
如此而已。
平稳的语气,闪避的退让,惹来更大的怒火。
那只被握在青葱玉指间的酒杯紧张的摇晃,仿佛失去理智的野兽,妄想挣脱束缚自由的桎梏。
沈醉小心的微微侧身,远离可能被波及的范围。这样的场合被淋一身的红酒,可不是淑女应得的待遇。
野兽很快收敛了脾气,美女也重新变回淑女。
林奕岚娴雅的举杯,与经过的熟人相互致意。眼角余光扫过沉静不语的沈醉,淡淡轻讽,“沈醉,你想出尔反尔?还是知道阿铳对你念念不忘,妄想死灰复燃?”
冷冷逼问,一如当年。
不经意的一句戏言,似乎勾起了沈醉深埋心底的回忆,刻意的忘记,此时却被轻易的忆起,原来,她自以为是的遗忘,如此自欺欺人。
不过——
沈醉哂然。她毕竟不是过去的沈醉,时过境迁,谁都不再是当年模样,难道她还期待能够昨日重现?
叹息着放下手中无缘的食物,沈醉低头抚了抚裙摆,“林小姐,请恕我年少轻狂,随口应了那一句,你别当真。再者……” 粉红的唇瓣弯了又弯,“我当时也不过口头应诺,并没有签字立约,何况,类似这种单方面强调一方权利而弱化义务的条款,当属无效合同,林小姐又凭什么指责我的出尔反尔?”
林奕岚咬牙切齿,“你说过不会再找阿铳!”狠戾的威胁即使由美人来做也难免狰狞,优雅的仪态尽失,却仍不忘警告,“不要以为你还有机可乘!”
她的眼底突然间笑意宛然。
人生真是一场洒满狗血的大戏,有趣得紧!在她尚未做好准备面对一切的时候,却被这个女人挑起了脾气,原本打算隐忍的心情,早被抛开。
她勾勾唇,笑容端庄,“祖国山河多秀丽,为了一句年少时的玩笑放弃这锦绣满地,岂不可惜?” 停了停,她微微抬手,抢在对方开口前继续,“何况,谁说我来山城是为了找他?”
“我不管你为何而来,总之我不会给你死灰复燃的机会!”阴狠的警告重新在耳边响起,纵然努力克制,仍是那个盛气凌人的林家大小姐。
“呵,林小姐的自负一如当年。” 可惜,她再不会乖乖按照她的脚本来。
当年的沈醉,以为他的姐姐,自然也是她的姐姐。那声亲昵欢快的“林姐姐”,很快被对方的冷淡和直白浇熄,变成死灰。
说什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没有刻意切断联系的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再见面?交通如此便利,通讯如此发达,并没有人禁锢他们的自由,却始终未曾再见,不过是,不想见。
没有不存在风险的选择,选了,就要承担后果,后悔,却是没有必要。
死灰,又岂能复燃?
失了耐性的沈醉,懒得再应付旁人的颐指气使,此刻,只有他才能给她安心。
四下顾盼那道熟悉的身影,很快,在纷扰熙攘的人群中,那个卓然俊逸的背影跃入眼帘。或许是心有灵犀,他恰好在此刻回头遥望,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侧身继续与旁边人的谈话。
沈醉稍稍愕然。没有只言片语,满心的烦躁和不安却一下子沉淀下去,那道笑容像闷热的夏季突来的一阵清凉,在这番喧闹嘈杂当中,弥足珍贵。站在枯燥的宴会里,倦怠的她又重新生出一股力量。
转回身,重新端起一直没机会入口的餐盘,换上坦然的笑容,低头向食物进攻。
周围仍是人影寥落。林奕岚刚刚被她的不合作深深打击,努力维持了优雅的姿态,冷冷看她,言语间的刻薄已经毫不掩饰,“不要以为穿上水晶鞋就是公主,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林家当家主母,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了。”
挖掉一块小小的提拉米苏,优雅的送入口中,仔细体会融在舌尖的香浓,沈醉这才把笑容缓缓绽开,“林姐姐,公主不需要水晶鞋来彰显身份,灰姑娘才需要。”
她不是灰姑娘,也不需要王子。
“怎么还在吃?”
温和的声调夹着淡淡的笑意,褚未染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背后,正笑微微的抚上她的双肩,恨铁不成钢的戏谑,“也不怕吃成个小猪……”
“咳——”沈醉被他突然的碰触惊得抖一抖,轻拍胸口。万幸她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