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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10

  这是她最后浮上心头的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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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绩府中,只剩下啼哭之声,仆役下人们一边布置灵堂,一边也在对这两起凶案议论纷纷。
  沈氏逢此大难,已经哭晕了过去,所有家务,全由云氏一人操持。
  她双目红肿,却仍沉静自若,指挥着家人奔忙,一日之间,丧仪便象模似样了。
  “大姐,你下手真是狠辣……”
  云时沉声道。
  云氏面上波澜不惊,居然还微笑出声,“你居然有此妇人之仁。”
  她端起凉透的茶盏,啜饮一口,姿态娴雅从容,“他是我的庶子,却也是沈氏最大的筹码。”
  “她怂恿徐绩把婴华用来联姻,任意践踏她的幸福,那么,我便将她最珍爱的儿子毁去。”
  她微笑越发森冷,“徐绩死了,他的宝贝儿子也被我除去,从此以后,这个家,终于可以安身立命了!”
  她仿佛松了一口气,将念珠放在桌上,神情安恬无邪,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婴孩。
  “你是用的丹顶红吧?”
  云时问道,他望了一眼长姐,思索片刻,继续道:“茶中无毒……那么,是绢帕。”
  云氏眸光一闪,叹道:“父亲说你缜密聪颖,世上难见,真是不假!”
  “毒下在酒茶之中,极易发觉,于是你暗中让下人给他送去劣茶,他素来锦衣玉食,一口饮下便会觉得粗涩,吐掉后,定会以绢帕擦嘴,于是上面的毒素,就到了口唇之上。”
  云时面无表情地复述着,看着姐姐悠然的微笑,他轻叹道:“你处境险恶,我也无法苛责……且自己好自为知吧!”
  他起身就要回返,却听长姐轻喝道:“阿时!”
  “你荐来的那个玉染姑娘,已经被皇上带回宫中了……”
  她有些歉疚地说道。
  “什么?!”
  云时乍听这话,惊得停住了脚步。
  他清俊沉毅的面容上,因这噩耗而染上了一层阴霾……和愤怒。
  第十二章 宫怨
  宝锦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瞥见眼前巍峨典雅的重重宫阙。
  如此的熟悉,然而又陌生……
  她轻轻咬唇,眸光微闪之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温驯地低下了头,莲步轻移,跟着引导的女官前行。
  今上攻入京中,也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一应宫人仍是沿用前朝旧人,这位女官举止娴雅,脚步不疾不徐。
  “皇上洪恩海量,才赦你入了禁中,天朝乃是礼仪之邦,不比你们那些塞上蛮夷,可别在御前出丑露乖。”
  她声音虽然细柔,言语却并不客气,轻瞥了宝锦一眼,回转过身喃喃道:“奇怪,我总觉得你的脸有些熟悉……”
  宝锦的唇边露出一道轻笑——
  她辞阙下嫁之时,不过十五,经过四年的颠沛波折,身段已大为清减,加上长期郁结于心,面容气质都大为改观,整个京城,怕是再没有人能识出她的身份。
  也许,那个面容圆润俏丽的宝锦,早已经从人们的记忆中消散了吧……
  不到一刻,一行人便来到云贤妃的锦粹宫前。
  那女官停在光华璀璨的龙凤云纹照壁前,扬着脸吩咐了一句:“且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娘娘。”
  远处有接应的宫婢迎了她前去,两人一边行去,一边隐隐传来低语——
  “这是从教司坊调来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早晚是个祸害……”
  “我家贤妃娘娘掌管后宫事务,哪有闲心管这些小事,只见她一面就罢了……”
  宝锦低着头默默等候,秋水寒月般的清眸牢牢盯着脚尖,仿佛那丝履上的嫩黄缎花有无穷玄机。
  云贤妃吗……
  垂下的乌发遮住了她的冷笑——这伪帝才篡了朝纲,就给自己的妻妾一一加了封号,这些宫中老人,居然就恬不知耻的满口喊上了!
  她想起属下呈上的宗卷,上面特别提到了这位云贤妃。
  她是江州云家的二小姐,也是云时的二姐,徐绩夫人的妹妹。
  伪帝崛起时,云家便能“慧眼识人”,老家主认为此子非池中之物,力排众议,将女儿嫁他为妾。
  以名门大阀的千金之尊,女儿居然为人妾室,这在当时被全江州的百姓嘲笑,现在看来,却是一项很有远见的投资。
  ****
  “父亲大人当年这一着,如今看来,实在很有远见……”
  云贤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轻轻放下,举手透足间端方温雅,声音却是寡淡的,毫无称赞之意。
  “那时候,他对我说:‘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果然,没过几年,我便随了万岁,搬入了宫中,他也成了国丈。”
  她微微一笑,仿佛含着无穷讥诮似的,眉心也隐隐见了细纹。
  婴华斜签侍坐在下首,恭谨地听着,心中却因小姨的讥讽语调而暗自心惊。
  “婴华,我不知大姐是怎么想的,竟把你也送到这见不得人的所在——一个两个地送进宫来,显摆我们家女儿多吗?!”
  云贤妃在六宫和皇帝旧部之中,素来以低调谦恭著称,人前绝不多一字一语,因此才得了帝后二人的信赖,以后宫大权相托,可如今对着长姐的爱女,言语之间却是异常尖锐。
  虽然尖锐,徐婴华却听出了她话中的关爱和担忧,她起身替小姨斟茶,轻轻道:“小姨,你别生气,仔细心绞痛又犯……”
  云贤妃望着她,平日淡漠的眼中满是痛心,“徐绩被刺客所杀,你庶出的兄长也死了,徐家眼看着没落……即使如此,也不需你牺牲了终生幸福,到这幽幽深宫中来活耗!”
  “小姨,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徐婴华咬着唇,低低道:“我从小看惯了父亲的作为,天下男子都没什么两样,嫁给谁都不过是个色衰爱弛的下场,倒不如到宫中一搏,也许能振兴门楣。”
  她看了眼云贤妃,有些腼腆地笑道:“更何况,小姨你执掌后宫大权,再不济也不会让我吃亏。”
  “傻孩子哪!”
  云贤妃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真以为万岁对我信任宠爱,这才委以重任吗?!”
  她眉心深蹙着,咬牙冷笑道:“皇后娘娘忙于国政,无暇来管这些后宫琐碎,瞧着我老实本分,这才让我替她照看——什么大权,不过是人家不想要的弃物!”
  “怎么会?!”
  徐婴华惊诧地睁大了眼。
  云贤妃笑得悲凉,指着鬓上的素钗通草,以及一只简单的银制虫草头道:“我一直以来隐忍低调,连金玉都不敢佩带,这才得了她的欢心……哼,皇上的宠爱!除了皇后,他眼里哪曾有过其他女子!”
  她低低的,近乎呻吟道:“这后宫之中,其实是女子的坟墓,婴华,你真的来错了!”
  徐婴华瞧着小姨落泪,正在手足无措,却听廊下有人轻轻扣门。
  “是谁?”
  云贤妃迅速擦干了眼泪,平静如常地断坐着问道。
  外间是心腹侍女的声气,“娘娘,教司坊那边调了个人来,正要等娘娘看过。”
  “这种小事……”
  云贤妃正要拒绝,却听徐婴华接口道:“这便是那个卷进我家凶案的玉染公主了!”
  第十三章 秀女
  “是她?!”
  贤妃不禁吃了一惊,想起大姐曾经说过的,皇上对她青眼有加,心中斟酌着,连声音也微微放缓了——
  “请她进来吧!”
  外间侍女何等精乖,听这一个请字,便应了一声自去。不过半刻,便有青绫裙幔在朱漆门槛前翩然而过。
  那女子素衣布履,入殿觐见时,却也不似平常人的瑟缩,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恭谨的姿态将所有情绪遮掩。
  云贤妃听婴华说得稀奇,留意去看她的相貌,却也不见什么国色天香,只那一双重眸,顾盼间清扬幽
  “毕竟是一国的公主,这气韵品格就是和那些狐媚子不一样……”
  贤妃低声表示赞许,和颜悦色的让她起来,还赐以座位。
  “北五所住得还惯吗,那里素来荒凉,也未得修缮,也真委屈你了!”
  婴华见小姨态度和缓,甚至带上了几分客气,也想通了其中奥秘,只听贤妃又道:“你初来乍到,宫中的礼仪律条也不熟悉,宫中刚选过秀女,她们每日在梨尚院跟掌事学习仪规,你也每日随班好了!”
  婴华不禁一惊,那些秀女虽然暂无品级,却也是预定的未来嫔妃,玉染不过是乐师伎人,又怎能和她们同处一室?
  “多谢娘娘恩典,只是贵贱有别,怕是玷污了各位……”
  宝锦微微欠身,举动之间,肌肤雪白晶莹,脱俗耀目。
  “无须过虑,你也曾是王家贵女,只是造化弄人……”
  贤妃唏嘘道,又挽了婴华的手,对着阶下笑道:“这是我长姐的掌上明珠,也在中选秀女之列,你们今后可以多多亲近!”
  又闲谈了片刻,贤妃赐了些缎帛,这才吩咐人送她回去。
  “小姨,你是顾虑万岁,才对她如此优容的吗?”
  “傻孩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啊,她若今后得了圣宠,也好留个见面回旋之地。”
  贤妃眉心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微笑,又道:“若万岁真的瞧中了她,那才有好戏看呢——哼哼,皇后一贯从容淡定,本宫倒想看看她花容失色的模样!”
  她咬牙冷笑了一阵,眼中又重归黯然,“可惜……即使一时得宠,也撼动不了皇后一丝一毫。”
  她回眼正视婴华,竟是前所未有的冷肃,“你记住,千万要在御前藏拙,万不得已承宠时,也不要拔了头筹!”
  “您是担心皇后她……?”
  婴华悚然大惊,背上生出冷汗来,“不至于吧,她从未有恶名传出……”
  贤妃苦笑着,眼中的光芒幽闪,声音里竟也带上了惊惶——
  “她不必行恶,就可以让人跌落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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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华再见宝锦时,是在梨尚院的正堂上。
  正是休息时分,七八位中选秀女在厅中莺声笑语,却在见到缓缓而入的青裙纤影时,蓦然停止。
  宝锦一路走近,步履翩然,所有人却都在她走近时,将椅子拉远了寸许。
  “听说了吗,她是教司坊来的……”
  有人低声说道,不过几日,她们便得悉了只言片语。
  “不过是罪家奴婢,也配跟我们同处一室!”
  清脆如黄鹂的嗓音,却带上了几分尖酸刻薄。
  说话之人捋着雪腕上的金钏,上面七颗猫眼红紫饱满,眩得人眼迷离,配着那一身明红宫装,越发显得娇媚如玉。
  她是皇后的堂妹方宛晴,在这一众秀女中,隐然领袖人物。
  其余人也是勋贵之后,好几个人的父兄更是今上的得力良臣,她们一听这话,惊讶不屑之后,纷纷表示赞同。
  “陈掌事,这是怎么弄的?!”
  方宛晴娇斥道,一旁的管事额头见汗,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等倡优乐妓,学什么礼仪也是白费!”
  又有人在旁凑趣道,话还没完,却听一旁有人轻轻嗤笑。
  方宛晴回头一看,不禁笑道:“哟,我却是忘记了——月妹妹跟她同是塞上蛮夷,只是你运气好,才没被没入教司坊。”
  嗤笑的那少女肌肤苍白,眼角眉梢却是掩不住的英姿勃勃,她也并非凡俗,乃是若羌国公主。
  若羌与姑墨同属于北郡十六国,向来是天朝臣属,姑墨王与先朝皇室交好,誓死不降今上,这才遭到灭国的下场,而若羌一向依附中原,任谁做皇帝,却都是恭谨服侍,如今新朝乍立,其国便将公主献入了今上的后宫。
  这位公主名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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